纪有初没来之前,很是担心爸爸会把她跟钟屿一起扔出来,回来之后才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大家看似和睦地用过午餐后,纪有初妈妈在阳台上支了个小桌,捧着瓜子花生让纪有初他们过来一边吃东西,一边晒太阳。
钟屿原本也加入了他们的茶话会,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出去,之后就没再见过他的人。
纪有初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人,借着去厕所的借口四处找他,却看到他正挤在书房里,正跟她爸爸下棋。
两个人都非常投入,有好一会儿相互托腮,谁也没有说话。
后来是纪有初爸爸摇了摇头,无奈下了一子,大概是正好落在了钟屿的圈套里,于是立刻被钟屿吃了一片。
纪有初爸爸叹了一声,说:“臭棋。”过了会儿,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身前的年轻人,说:“你下棋很有一套,专门学过?”
钟屿语气不卑不亢,说:“家父很爱下棋,以前经常看他和姐姐对弈,学了一点皮毛,平时在外卖弄卖弄还行。”
“谦虚了。”纪有初爸爸说。
纪有初看他们这么和谐,勾了勾唇,放心的离开。背影恰好被对着书房大门的纪老师看见,眼神立刻凛了凛。
钟屿察觉他神态变化,也跟着他视线看过去。纪有初身影正一晃而过,她应该是被太阳晒得热了,脱了外套,露出里面暖融融的白色薄款毛衣裙。
一看就觉得舒服,他早上看她换上的时候就摸过,手感极好极舒服,刚刚去厨房闹她的时候又温习过一遍。
钟屿看得忍不住笑,拿她过来的事调侃,说:“有初大概是怕我们吵起来,所以特地过来监督一下。”
纪老师神色没变,还是一贯的严肃,看着棋局下了一子,轻轻嗯了声,转个话题问:“你现在是在海市工作,将来有没有其他打算?”
钟屿点头,说:“暂时还是在海市那边。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把工作重心转移的想法,有初来这边工作后,加快了我对这件事的部署。”
纪老师问:“怎么转移,是要把总部搬过来?”
“算是吧,但有一些事还需要更加谨慎踏实的决策。这么大的一个集团,想去哪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仅是自身的问题,与当地的政府也要做好沟通。”
纪老师说:“其实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两座城市也不算离得太远,你为了有初就这么大动干戈,是不是有点不够划算?”
“那要看怎么界定‘划算’这个词了。我是个商人,总是追求最大的利益,单单从效率方面来看,这样的做法是不够成熟。但如果考虑到家庭,这个成本就被很大的分摊了,我觉得值得。”
纪老师视线从金边眼镜上掠过,扫到他的脸上:“听起来,你是个很顾家的人,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有无穷的野心。”
钟屿:“大概是因为我比他们更早地见过顶峰吧,所以觉得那似乎也没有什么。顾家这件事也是真正认识有初后才察觉的,以前的我……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家庭的事。现在则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想多做一点事,好把时间尽可能的节省下来,去照顾她跟诺宝。”
钟屿突然笑起来,很闲适地倚去椅子上,说:“我们已经在考虑要二胎,如果有初愿意的话,我还想再多生几个。等我把公司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在家带孩子,再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纪老师惊讶:“你难道要隐退吗?”
钟屿说:“算是吧,其实现在公司已经成熟到即便不需要我,也能自己运转下去的程度。家族式的企业有很多的弊端,我想是时候让它去拥抱更科学的构架了。但有初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我看过相关研究,这个年纪会是她创作的黄金期,我想把亏欠过她的时间全给她,全力去支持她的事业。”
纪老师抓着棋子久久不落,他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园,从没有想过要退休的事,而面前的年轻人却说自己要急流勇退,这完全是在他的认知之外。
如果是他的学生,他铁定要拿着戒尺说他是不思进取沉溺女色。但钟屿如此优秀,又极具魄力,言谈举止都带着一种压倒式的气息,这让他陡然觉得迷茫。
过了会,他摇头,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搞不懂了。”
钟屿跟纪老师下过棋,天色都黑了。诺宝被太阳晒得睡了一觉,此刻歪在床上说他骗人:“说好带诺宝出去玩的。”
钟屿揉了揉他脸,说:“不骗人,一会儿吃过晚饭,带你出去看烟花。”
诺宝立马鲤鱼打滚爬起来:“好!”
年夜饭对于每个国人都是很重要的,纪妈妈早就订好了饭店,因为担心自己这位自小养尊处优的女婿吃不习惯,还特地升了预算去了个高档点的馆子。
包厢里的电视机上放着一看就喜气洋洋的新年节目,到处都被布置成了金色和红色,外面开始陆陆续续有炮竹的声响。
开席之前,钟岭发来了视频邀请,还是孤家寡人的她被按在家里过年,为了防止无聊缓解尴尬,特地跟弟弟远程连线。
钟家相比这儿布置得还要隆重,长长的餐桌上堆满了吃的,中间还放着大厨亲手雕的孔雀,奢华派头不输国宴。
菜看着热闹,气氛可没那么热烈,钟家长辈都是礼节性地笑着跟纪有初他们打招呼,柳霁和钟岐则陷在沙发里一人玩一个手机。
欧阳宜那事发生后,纪有初始终没跟他们正面接触,只是从杨志斌那边听说,钟屿最终让钟岐卸任,把他彻底赶回了家里。
柳霁早就跟他貌合神离,有了这次的事,两个人关系闹得更僵,要不是柳霁嫁过来前签了婚前协议,离婚后一毛钱都拿不到,她老早就把这男人甩了。
家里唯独钟岭和nina是乐于看见钟屿一家的,两个人抱着手机向着一边的诺宝送了好几个飞吻,诺宝小脸都红了。
钟岭挂断视频前向着纪有初挑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在那边好好玩啊,别急着回来,这边没什么又好玩的。”
纪有初把手机还给钟屿后,回头看了看这个房间。
纪老师正戴着眼镜,很认真地看着电视。他一年到头都不休息,只有这个晚上允许自己放松下来,一分钟不落地看晚会。
纪有初妈妈则在一边反复核对菜,琢磨着是不是要再添点什么。
不算十分融洽,也不算太过尴尬,他们之间需要回到过去,还要不断加强联系。但现下最好的消息是,有钟屿跟诺宝陪着她。
吃过晚饭,因为诺宝一直吵着要看烟花,一家三口先从酒店撤了出来。钟屿让人开车,七拐八拐,最后到的居然是他们去年跨年时来过的广场。
这里仍旧人流如织,每个人都从城市不同角落赶过来看烟花。小摊贩们也抓紧机会捞一波金,到处都穿`插`着卖东西的人。
纪有初没有找到去年卖给她花的那对夫妻,可能是今年生意太好提早收摊,也可能是有了更好的发展不必再这么辛苦。
怎样都好,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都是最好的安排。
钟屿今年没再给她买花,而是往她和诺宝手里一人塞了一串糖葫芦。他原本就不是个会浪漫的人,以前送花是为了哄她,现在既然胜券在握,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纪有初倒宁愿他这样,像是那些小说里写的,把甜言蜜语留给别人,把忠贞和可靠留给自己家人。
家人,他们都曾在找寻的路上不停跌倒不停打转,有过气馁,有过沮丧,也想过放弃,但幸好还是用一叶扁舟驶到彼岸。
人群不停向着海岸挤去,这一年的时间开始倒数。诺宝坐在钟屿肩上,钟屿紧紧搂着纪有初,他们随波逐流,但也有既定方向。
后来人群开始欢呼,所有人倒数:“十、九、八……”他们也跟着一起大声地数:“三、二、一!”
“砰!”
礼花上天,无数火树银花,绛色天幕中央突然有礼花打出的一行字,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念——3zz。
“什么z啊,谁是z?”
纪有初一脸讶异地看向钟屿,他知道所有人都喊他3z?是啊,还有一个z是谁?原来他不是不会浪漫,是在这里给了她惊喜?
钟屿这时候扣过她下巴,热烈地去吻她,笑着说:“钟太太,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