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之后,安吾成了大家钦佩的对象。
“厉害呀,不声不响的原来是在憋大招,小瞧你了。”
“你是mimic派往港口mafia的间谍么?感觉好时髦。之前还以为只是无聊的情报员。”
“间谍也早就不时髦了吧,酒厂全是假酒的说法都成烂大街老梗了。要我说,现在的热点是咒术师和诅咒之间的生死对决啦。”
“什么巫毒咒怨的?现在最时髦的明明就是银之魂和洞爷湖吧!”
“那是什么啊一听就好老土,还不如情报员呢。不要看不起情报员,情报员搞起事来也是很厉害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了一大圈,最终分成两派,一派站在港口mafia这边,说是坚定的走主角必胜叛徒必惩的王道路线,另一派则站在mimic那边,嚷嚷着反派最时髦加油狠狠打倒主角冲鸭!
我觉得这个「故事」并非在写正义与邪恶的二元对立,港口mafia怎么想都不能归类到好人阵营,mimic同样不见得是完全按照反派来描写。
不过,既然大家都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还是别跳出来唱反调了。
接下来大家一边阅读一边讨论双方的优劣势,吐槽安吾不给力,居然在序章就露出马脚被太宰发现了,作伪证的能力过于垃圾。而太宰发现疑点后的反应居然是要求拍照留念,完全属于装逼犯行为,鄙视鄙视再鄙视。
双方讨论到最后统一得出一个结论:只有织田作之助始终表里如一,是清纯不做作的好男人。
我真心认为,大家口中的织田作之助跟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安吾哀叹着:“为什么直接就把我打成反派了啊,明明也有其他可能,比如我是被港口mafia派到mimic去的间谍,那也说得通不是么?”
我说:“如果是那样,森先生下命令的时候就会讲清楚了吧。”
我想不出己方间谍暴露被抓之后,还要继续隐瞒的理由。
“其实硬要说的话,倒也确实能说通啦。”太宰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课桌,“比如不但是间谍,而且还是双面间谍之类的。教授眼镜说不定有着意外帅气的一面呢。”
“不,还是饶了我吧。”安吾连连摇头。
我关注着「故事」的后续发展,逐渐感觉到一种糟糕透顶的情绪从心底翻腾上涌。
不是因为我意识到「故事」里的安吾必然背叛了我们——反正也背叛不到我这个世界来。
而是因为太宰——「故事」里的太宰到底在做什么呀?
被敌人用枪指着,可是随时会死啊,为什么还要向敌人挑衅?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话?为什么我叫也叫不住?
鼓励敌人开枪,还亲切地用语言加以指导,欢迎着敌人一边笑一边走去,就像在欢迎死亡的怀抱。
「故事」里的我几乎和敌人同时开枪,我击中了敌人的手臂,敌人的子弹则擦破了太宰耳部的皮肤。
就只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太宰却还敢笑着跟我炫耀演技。
那是演技么?或者说,是演技就可以那样了么?
还有「故事」里的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只能对太宰的扯淡附和一声“是啊。”为什么就那样转身走开了。
既然心里想一拳抡上去、想狠狠教训太宰一顿,为什么不去做?
立场也好,关系也好,在意着这些愚蠢透顶的分界线——啊,我真的是愚蠢透顶!
如果真存在一个那样的世界,我恐怕还真是那样愚蠢,总在犯错啊。
“织田作……织田作?”
我听到太宰在叫我。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但我的脸色恐怕也是一样糟糕吧。
太宰盯着我的脸,居然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模样:“你……”
他是想问我还好吗?
如果是问这个,我会回答我还好。
“你在生我的气吧。”太宰竟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可那似乎不是疑问的语气。
“不,没有那回事。”我意外的可以流畅回答,而且我的声音很理智平稳。“那只是「故事」中的情节而已,与现实无关,太宰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太宰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杏月站在讲台处清了清嗓子:“大家,今天的读书会结束了,还请明天也来参加,老时间老地点,欢迎叫更多人来哦!辛苦大家了,晚上请好好休息吧。”
我胡乱地向大家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外面的天空正在日落,红色侵染了大片大片的云层,读书会居然就这样开了一整天,时间真是流逝的好快。
晚饭吃什么呢?突然感觉没有胃口。
我闷着头一路走回居所,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关门——门被挡住了,关不上。
太宰和安吾堵在门口。
“拜托了织田作老师,请让我们今晚也睡在您家里。”安吾请求道。
十分罕见的,居然是安吾在死死拽着太宰的手臂,两个人完全反过来了。
我无可避免地看清了两名学生的表情,那样的表情……我其实想要挣扎一下,但我根本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进来吧。”我让开路,“你们晚饭想吃什么?”
安吾提议:“再吃一顿咖喱吧?织田作老师做的咖喱饭真的很美味。”
还是咖喱么?会不会吃得太频繁了?
我这样思考着,认命地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等我把三盘咖喱饭端上桌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偏黄的灯光照在墙壁污渍上,气氛温馨而柔和,叫人忍不住就松懈下来。
我原本想好自己不吃晚饭,结果还是不知不觉就给自己也做了一份。没有办法,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还是老老实实吃掉吧。
饭后,两名学生自然地承包走了洗碗任务,我无所事事地站在厨房门口,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好像是被负面情绪给影响到了吧,居然引得学生为我操心,真是失败。
我究竟为什么不高兴呢?
就像我对太宰说的,我并没有把「故事」带入到现实里。
不过有那么一刻,我是感觉到了动摇的,我与「故事」里的自己产生共情,我觉得我救不了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