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摆上桌的时候,夜彻底降临。
涂嘉霓拉着江澍去厨房洗手,宋亦乐正站在窗前,往外头忘了几眼,“这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涂嘉霓回头看江澍,“会下么?”
宋亦乐跟着看过去,就见江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几眼才抬起头回涂嘉霓,“不会。”
宋亦乐听着,客观讲一句:“手机也不很准。”
江澍捏着手机,见涂嘉霓也看着自己,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便说:“看卫星云图会准一点。”
他重新按亮手机,把界面调出来让涂嘉霓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更新会慢,这是气象数据网提供的实时云图,天气预告就是根据云图得出来的预测。”
涂嘉霓看着上头的图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起那一次问他怎么知道会下雨,他说手机,原来就是这个。
她接了手机,回头给宋亦乐看,“之前都说准了,您就别担心了。”
宋亦乐也不懂,笑着看向江澍,“学气象的?”
涂嘉霓跟着看过去,就见江澍摇头,说不是。她便又想起那次查他资料,只知道他就读哪个学校,并不知道他学什么专业。
不见他继续说下去,涂嘉霓把手机递还给他,“那你得教教爷爷,他可宝贝院子里那些绿植。”
听江澍应一声,宋亦乐笑了,“不下雨就行,快洗手,开饭。”说着先出了厨房。
就剩他们俩,涂嘉霓没动,抬头看着江澍。
江澍其实还想告诉她,卫星云图随时都在变,只能预测出未来一两个小时的天气,他说不会下雨,实际参了不少经验和猜测的成分。
犹豫着,还是没开口。他对自己的预测还算有些信心。
就是涂嘉霓的眼神让他有些负担,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看他,他和她的感受一样,今晚确实有些意料之外。
她似乎没有要别开头的意思,只直视他,他有些承受不住,刚要回身去开水龙头,身前的人忽地笑了声,随后就靠过来,动作很轻很快,踮脚捧住他脸,在他嘴角印了一下。
“还是很会说话的嘛。”她果然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终于转身去洗手。
一会儿,也不见江澍过来,涂嘉霓回头,“愣什么?”
江澍这才回神,伸了手去水龙头下。两人挨得极近,闻得见她身上的香水味,分明之前一直牵着手,也能闻到,却觉得现在味道浓了不少。
手被她捉着,好像他自己不会洗。
省去动作,便去看她专注的侧脸,不知什么时候她回头——
四目相对。
眼神又引导着行动,涂嘉霓往前一靠,暗示意味似乎并没有那么明显,他还是低头,去吻她。
涂嘉霓尤其喜欢亲近他,也可能是因为生理期,血液循环增加,她兴致也高一些。
江澍却只侧头亲了她一下,就退开。
她并不满意,不退反而又往前一些,眼中波光流转,他读懂,便又歪头亲了她一下。亲完又要往后退,衣服却被她湿手抓住,他只好配合地躬了背,身前紧跟着感受到细微的冰凉。他低着头,对上她视线,下一秒,她唇贴过来,他便闭上眼,唇缝被轻轻顶开,口腔随即感受到她柔软的舌尖,潮湿,温热。
江澍已经知道她喜欢接吻,但大多数时候只是轻轻碰一碰,他渐渐习惯,或者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口中津液交换,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腰,不断吞咽着。脑袋愈发蒙,血液像是一瞬间全往上涌,她身上的热度也传染过来。
涂嘉霓动作其实很温和,反倒被他抵紧她腰的手催化,才全数压过去,两人身高有些差距,他手上力气不小,她被稍稍提着,勾揽住他脖子,湿手贴着他发烫的后颈,歪头去舔他唇角溢出来的银丝。
两人皆亲得有些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是厨房外老太太的声音先传来,还是江澍先一步推开她。
涂嘉霓没有彻底退开,仍揽着他脖子,等双方气息都平稳一些,她才松了手,转身继续凑到水龙头下,鞠水抹了把嘴。
江澍紧了紧拳,血液似乎才通畅起来。他跟过去,低着头不看她,沉默地洗手然后擦干。
出门后经过立柜,余光瞥见上面摆的照片,脚步没顿,他下意识回了下头,等看清照片中的人,他已经再次转回头。照片印在脑海中,和认识的脸一对,他后知后觉地微张了嘴。
涂嘉霓感受到牵着的手僵了僵,回头去看时,江澍已经恢复了神色。
加上陈妈的丈夫,也是家里的司机,拢共六人围着餐桌坐下。并不像江澍预想的那样,虽不断有视线落过来,却都是和蔼不掺杂探寻的;也不像其他时候,没有人替他夹菜,只皮杉说了一句让他怎么舒服怎么吃。
没有受到注视和过分关心,也不被冷落,一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很多。
吃完饭,又移坐到电视机前。
涂嘉霓吃饱了,靠着沙发背陪老太太看节目。一会儿宋亦乐接完电话过来,望着涂嘉霓,“你爸的电话,说过段时间会回来一趟。”
涂嘉霓随意应了句,“嗯,知道,他是要回来一趟。”
老太太比涂嘉霓欣喜,“两人一块儿?”
指的是涂嘉霓爸妈。
“说是不确定,”宋亦乐答着,又看向涂嘉霓,“要你偶尔打电话回去。”
涂嘉霓顾着看江澍,仍是应得随意。
茶桌上摆了点心,刚才她拿了一块给江澍,他没拒绝,拆了牛皮纸后默默吃干净。
剩下那张小小的牛皮纸,起初被他干干捏在手里,过会儿在他手里翻来折去,涂嘉霓悄悄看着,也不知怎么,一会儿一张纸就叠成了五角星。
动作很熟练,肯定是叠过不少次。
她手比想法快,就那么伸过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先碰了碰他细长的手指,才把五角星拿走。紧接着,又拿一块点心送进他手里。
江澍便又吃掉一块,这一回折叠的速度慢下一些,叠好,递给她的时候看向她。
涂嘉霓笑了,用嘴型说着:“看不懂。”
两枚五角星被她放到茶桌上,多出来的两片纸片一直到两人起身要走,才被江澍扔进垃圾桶。
陈妈装了点心和宵夜让涂嘉霓带走,往常不送人的老太太也和宋亦乐一道送到院门口。
江澍去开车的时候,皮杉拉住孙女的手,“下周也还来?”
涂嘉霓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却答:“不知道。”
没等到老太太继续说话,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没兴趣问下去。
涂嘉霓自然不会对不确定的事情做承诺,她今天带江澍来,也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是恰好在一块儿,也就一起过来了。
等车开出来,她抱了抱俩老,转身上了车。
江澍将车开出小区,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只见她上车后便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到了云安路,车子停在铁门外,江澍没有立即喊醒涂嘉霓,轻声开了门下车。
涂嘉霓其实没有睡着,她睁开眼来,伸手打开储物盒,倒真翻出一盒烟和火柴来。降下车窗,她坐着吸了一根。烟雾往外冒,很容易被发现,江澍却没有过来。
吸完下车,绕过车头去了铁门前,就见江澍站在那儿,脚边是徕卡和哈苏。
涂嘉霓没有去抱猫,只冲江澍说:“开门吧。”
江澍转身去按密码,推开半边门,等涂嘉霓往里走,他忽然开口:“我得回去。”
他刚才看见烟雾,再见到人,立即有了回去的想法,至于原因,他还没想明白。
只见涂嘉霓闻声回头,脸上表情淡淡,片刻后才应了一下,“嗯,宵夜和点心还在车上,你带走,我吃不下。”
江澍本以为她会细问,却没想到她这样随意地答应,捏着铁门的手紧了紧,他冲她微微点了头。
“去吧,我来关门,开慢点。”涂嘉霓握紧门,等他松手,她将铁门关上。
车子缓慢倒出去,渐渐消失在视野,涂嘉霓才松了手。没立即进屋,站那儿一时没动,脑袋里是老太太的话和目光。
本来挺好,她甚至亲了他好一会儿。可老太太一问,她就有些烦躁了。
或许就不应该带他过去。
而江澍突然说要走,她也百分百确定,是她的态度让他临时做了决定。
敏感,倒算是演员需要具备的一种特质。
好一会儿,她脑袋仍有些乱,还是转身进了屋。
另一边,江澍将车开得飞快,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时,正好碰上从公司回来的林沸。
林沸先一步下了车,朝吉姆尼走去,等江澍从车上下来,皱着眉问:“怎么回来了?”
江澍含糊应一句,看上去并不想谈,林沸见状眉头拧得更厉害。
这几日江澍晚上都在云安路过夜,今晚却突然回来,脸色看着也不好,他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想从江澍嘴里知道点什么,难。
进了电梯,林沸捏着根烟在手里,终归还是苦口婆心:“我上回就跟你说了,那吉姆尼不值多少钱,我也打听那么多回了,根本就没人听过她这个名儿。还有那名片,什么咨询公司,我今儿个才知道,这就是灰色行业,搞私家侦探,专门帮人捉奸的!”
林沸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愁容满面继续说道:“我倒是愿意相信她,她说她爸妈都在美国,看着也不算假的,可我这心老安不下来,你就……”狠了狠心还是说出口,“你就真决定这么跟着她了?”
这话,不能说不令人难堪。可事实如此,无从辩驳。
江澍如往常一样不说话,表情还是没控制住,一张脸很是严肃。
林沸看着叹了口气,“江澍,既然都走到这步了……也不是不能——”
也不是不能换人。
这回是真说不出口,林沸又叹一口气,转言道:“你不能不工作,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是你经纪人,好歹拿个基本工资,可再继续这么耗下去,你没工作,我也得被调去给别人当经纪人。”
江澍虽不说话,但林沸知道,这些话全进了他心里。林沸也难受,电梯一停,他不再说话,先出去开了宿舍门。
江澍晚一些,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等林沸沉声说一句“进来吧”,他扶了门进去。
一个澡洗了很久,等躺上床已经近十一点。
放下手机,他闭上眼。身心俱疲却没有睡意,他摸黑从柜子里找出褪黑素,吃下两粒。
睡意并没有立即袭来。
他想起之前参加一个节目,进去得接受军事化管理,每日累得沾床就睡。现在想来,这么久过去,似乎就那几日睡得最安稳。虽然没过几日他就被顶替,节目组按照合同赔了他们一笔不多不少的违约金。
等节目开播,他参加的那几日被剪得一干二净,开头便是顶替他的那位演员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画面。
他本来不关心,是林沸看着电视大骂出口,他才知道。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好在还是有杂志和广告的行程,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工作也没有。
他不愿意想这些,想起来时也总是控制,这一回收不住。到后头,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回忆。
那时候他刚签公司,培训了一段时间后,被林沸带去试镜,试了不下十几回,总算拿到一部电视剧中的小配角。
他演一个性格有些模糊的穷苦学生,想学音乐无门,只好经常去蹭音乐学院的课,也常去琴房,在那里遇见女主角。
“你觉得这个演得怎么样?”坐在电视机前看这部电视剧的,竟是今日别墅里,那位慈祥的白发老太太。
“这谁啊?妆也太难看了。”是她。
确实是很难看的妆,他当初看着镜子,也很不适应。
“哎……”她拿了一杯酒,坐在他对面,脸上笑着,脚伸过来缠着他的腿。
他倾身过去,抱着她跌落在她住处的床上。她穿那条日光黄长裙,没穿内衣,贴了乳.贴。内.裤是白色的,一脱,是黑色丛林。
他主动过去,跪在她双腿之间,舌头探进去舌刂丁页。她双颊通红,身体躬起来,表情看着一半痛苦,一半舒服。
他分明是第一次,却像是经历无数,抱着她换了不少姿势。去亲她,她别开头,他还是跟过去,急切地吻她,逼迫着要她回应。她却始终在躲。
他有些气,去咬她身前,将她折来叠去,发狂般加重动作,俯身亲她每一寸肌肤,一刻也不愿松开。她受不住,身体跟随他的动作发颤,终于喊他的名字,哭着要他轻点,他压根听不进去。
“江澍。”她主动来吻他,他含住她舌尖,一下一下嘬。
“江澍!”
下一秒,他翻个身,床上只有他一个。
“江澍!”
他一个翻身,猛然睁开眼。
“总算醒了,”是林沸的声音,他站在床边,头发炸成鸡窝状,“赶紧洗漱,去公司。”
林沸说着就转身往外走,“赶紧的,年盛天助理来的电话,”说着吐了句脏话,“肯定没好事,说不定咱俩要一块儿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