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庄园宴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精致的食物,华丽的装饰,处处彰显着主人的精巧心思,然而却并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们更在意的,还是角落中代替傅家来赴宴的傅臻。这是退婚后傅臻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确实消瘦很多,只是眉宇间的涩意不像是懊恼,反而有些痛失所爱的黯淡,正暗合了之前曲家家主强迫退婚的传言。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傅臻始终是自己一人,即便有人和他招呼,也不过寥寥几句,便主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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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庄园外,一辆马车正沿着河道驶来。
深色的车架看似低调实则每个细节都彰显着底蕴和雍容。马车内,穿着黑色礼服的曲径正端坐在其中沉思,他的手上拿着一封正式请柬,封面讲究的花纹和优美的花体字都说明了主人在发出邀请时的态度十分慎重仔细。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前面,可你似乎并不高兴。”他身边的曲谦昭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和他对视。
“怎么会?”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曲径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看他,澄净的眼中满是期待和挣扎,像极了受到伤害又无法完全彻底斩断情丝的懵懂少年。
然而曲谦昭却清楚的明白,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一切情绪都是假的。
“记住和我的约定。”曲谦昭心里一沉,下意识用力将自己和曲径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没问题。”曲径答应的痛快,只可惜,没一个字走心。
马车很快停在洛特庄园前,曲径和曲谦昭一起从车上下来。将手中的请柬交给一旁的仆从,两人相携进入宴会厅。
一个是第一权贵世家曲家内定的未来掌权人,一个是刚刚通过鉴定,精神力等级为ss+的帝国瑰宝,自然是一出现便得到了诸人最大的关注。
曲径站在曲谦昭身边,举止如常,应对谈吐更是优雅至极。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曲径知道,那是傅臻。然而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待人接物也越发从容,只是他的眼,却一次都没有对上傅臻的。
曲径明白,对于傅臻这种人,除了足够的利益以外,拒绝才是最好的引诱。
宴会进行到一半,似乎是腻味了这样装腔作势的寒暄,曲径悄然离开会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休息。
傅臻尾随而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站在窗边独自饮酒的模样。
黑色的礼服显得他身姿修长,似乎有些醉了,领口处的领结松松的挂着,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脖子上诱人的肌肤。只是那双眼,却依旧保持着人前时的冷静自持,丝毫不见半分迷离。
颓废而优雅,性感又纯稚。时隔多日,曲径的伪装已经变得十分完美,可越完美,就越引着人想要撕碎,看看藏匿在下面那颗破碎的心,到底是怎样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兴奋的战栗迅速传遍傅臻的全身血液,他走到曲径近前,率先打破沉默:“之前放出消息的是你吗?”
曲径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静的啜着杯中的酒液。放空的眼神看似没有焦距,可识海中的精神力却已经凝聚成丝,悄无声息的渗透到周遭的每一个角落。
还有其他人在。他敏锐的发觉了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以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手中拿着的记忆晶石。
傅臻是故意的,曲径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这是他蓄谋已久安排。
傅臻以为自己爱他入骨,自然不会相信同院长家雌性暧昧的流言是从他手中传出。更何况,曲家放出的证据可不是他从曲谦昭那里得到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戏言,而是真真正正的内部利益牵扯。傅臻不可能不懂,而他知道却要装作这副质问的摸样,所谋所求,不言而喻。
傅臻绝对有法子洗白,而这个洗白的重点,应该就是自己随后会在他的暗示下说出的话。
只可惜,偏不让他如意。不管是人还是感情,挽回的太轻松,就失去了博弈的趣味,对于傅臻这种人渣更是这样。
曲径半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捏碎了和曲谦昭的传讯晶石。可面上他却调整了表情,就连拿着杯子的手指也配合的攥紧,作出隐忍的假象。
昔日挚爱,又曾经是奉若神祇视作救赎的存在,在用最难堪的方式将他抛弃沉入绝望之后,又开始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伺机报复。人非草木,如何能够无动于衷?被伤害的太深,也太重,真心、人格与脸面皆被扔到大庭广众之下被生生践踏踩碎。因此事到如今,也唯有用冷漠筑起高墙,不愿再次沉沦。
很好,这个思路应该没毛病。斟酌着最合适的表情,曲径别过头,不在多看傅臻一眼。
傅臻却站在他对面,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曲径和他之间有一段距离,那副全身警戒的模样在身体外面砌上了厚厚的壳。
这是最显而易见的拒绝,可傅臻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一般径直朝他走去。
“为什么不看我?是心虚默认还是无话可说?”傅臻温柔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甚至还隐约藏着绝望,好似真的被曲径背叛。
曲径依旧无言。可比刚刚接近的距离却更能让傅臻看出他眼中的脆弱和挣扎。
傅臻明白,曲径的心里十分煎熬。自己的难过太逼真,让他难以分辨真伪。毕竟看的太多,被伤害的也太多,他已经不敢在轻易露出情绪。
可越是这样,傅臻便越想看他崩溃失态。
更何况傅臻要引着曲径说出一句话,就是那段资料在曲家家主逼他和自己退婚时就曾经拿出来过。只要有这句,他就有办法将舆论的风向彻底推到曲家家主身上,把自己彻底洗白。甚至将曲径完完全全的拉到自己的船上。
如银的月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凄然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傅臻不断的接近和咄咄逼人的追问已经让曲径避无可避。他的身体紧贴着背后的墙壁,冰冷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侵蚀骨肉,就连脸色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透明。可即便这样,他依然不愿意开口。
“说话!”傅臻的语气多了些许迫切的催促,但他的眼底却是与之相反的兴奋和幽深。
对,就是这幅模样,就是这种明明随时要崩溃却偏要装的风淡云轻的表情。
淡淡的草木香气自曲径身上传来,那种隐匿的甜美在过近的距离内发酵,化作让人心痒难耐的旖旎。
傅臻无法自控的把手覆上曲径的。
“告诉我。”温柔磁性的嗓音满是哀伤,藏匿着诱惑和暗示:“那段传言……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无法逃脱。
十指亲密相扣,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曲径不知所措。这是认识傅臻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触碰,然而他们之间却已经没有婚约,就连从属的两个家族关系亦是十分恶劣,甚至不死不休。
这样迟来的温柔何其残忍?
曲径被迫抬头和傅臻对峙,在看到他那双饱含情意和绝望的眼时,他完美的外壳终于有了松动。
“……”精巧的喉结微不可见的滑动了两下,可口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算了,我不逼你……”紧握在一起的手被傅臻牵起放在自己的心口,带着纵容的叹息也扑在耳边,灼热得肌肤发烫。
傅臻仔细的观察着曲径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知道曲径已经开始动摇,也清楚自己用什么样的姿态能够达到目的。
只可惜,他不清楚,曲径比他看得更透彻,也更冷静。甚至,比他更早埋下了算计人心的陷阱。
淡淡的温馨削弱了一开始的冷凝,斯文俊美的男人和优雅漂亮的少年相视而立,牵在一起的手亦是满怀情意,宛若童话般甜蜜。
“我……”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所迷惑,曲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嘘,别在勉强自己,我全都相信。”快了,傅臻明白他已经敲碎了曲径的心防,然而他却并不着急逼问,而是以退为进。
优秀的猎人都有足够的耐心。他要让曲径心甘情愿的亲口说出能够证实曲家家主成心逼散他们婚约的话语。
曲家族规,叛族者死!
只要事情传开,曲径便有叛族之意,势必要离开家族。而这样的发展能够让他更名正言顺的把人留在身边,而曲径对他的感情也会更加痴迷。
傅臻的心里满是势在必得,可他却没有发现曲径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黑暗中,矫捷的凶兽悄无声息的降临,强大的锐爪和诡异莫测的速度不过一瞬,便让那些傅臻派在暗处的钉子意识全无。
这是收到曲径暗示后赶来的曲谦昭,在看见傅臻安排的瞬间,他同意看透了他的打算。
私生子的手段就跟他的来历一样下贱!
曲谦昭不屑的甩了甩尾巴。
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曲谦昭也恢复成人形。他把玩着手中搜到的记忆晶石,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演戏。可当目光扫到他们交握的手时,眼睛便危险的眯了起来。
似乎,有点碍眼……
而傅臻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他的注意力依旧全都投在曲径身上。
此刻的曲径已经彻底被他迷惑,紧抿着的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艳色。终于,他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看到的,不一样。”
含糊不清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傅臻来说,曲径愿意解释便是已经入套,后面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皆由自己引导。
傅臻眼睛一亮,刚想继续,但却被意外打断。
几个乔装打扮过的雄性兽人被人从暗处扔了出来,就扔在他的脚下。
而后,曲径被傅臻握着的手被人用巧劲带开,而曲径整个人也落入那个人的怀抱之中。
“傅臻,你三番五次欺辱我弟弟,是瞧着我们曲家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