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妩睁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执掌仙界数百年之久的紫徽真君,踏入上清境界的大能,就这样陨落了?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呀。即使她已从凡人修成长生不老的仙人,此时也生起了人生如朝露的感慨。
“仙界已有不少传言,说是紫徽真君这次渡劫失败,是因为他和妖界白容的一段情,偏离了大道。”
霎时,萧青妩已经明白了许香琼的用意。她是在提醒自己吗?眼中掠过一抹黯然,她握住许香琼的手,感激道:“谢谢你,香琼姐。”
许香琼轻轻一叹,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吧!”只希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能够悬崖勒马,不要再如此沉迷于君上,再这样下去就真的不可自拔了。
殿门轻轻地关上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萧青妩略一思索,掀开被子,起身下榻。脚踏在地上,头还是有点晕眩,但是比上次醒来时已经好很多了。
她披上外衣,踏上丝履,沿着回廊向后殿走去。回廊在这里弯成一个弧形,刚好包裹住一个小庭园,各色奇花异草,早已在春风的吹拂下,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吐露着迷人的芬芳。
穿过后殿,便来到后山,月亮已经升到了树梢,月光如水,透过疏疏淡淡的桃花枝,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一缕袅袅的琴音,随着微风,断断续续地传来。这几百年以来,她多次聆听君上弹琴,这是他的琴音无疑,果然,他在这里。
踏着月光,萧青妩再往前行了十余步,便看到了琅华。他随随便便地坐在一棵桃树下,膝前横放着一张琴。锦缎似的墨发如瀑布般地垂落在脑后,那修长白皙,清美异常的十指,正在琴弦上拂动,泠泠的琴音如流水般地泻了出来。
他隽逸优雅的容颜依旧淡然,与平时一样,但也许是错觉,萧青妩却觉得,他的琴音不似以往的空灵悠远,似乎多了一抹怀念、惆怅和萧瑟。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十数步外,静静地聆听他的琴音。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终于嘎然而止,琅华抬头道:“你来了。”
“君上。”似乎被他感染,她的语声里也含着轻愁。
“为何不在寝殿好好休息,跑出来了?”
“君上,香琼姐告诉我了,紫徽真君他……陨落的消息。”
琅华的目光落在了萧青妩的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却又似乎涌动着无尽的波澜。在月光下,阿妩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憔悴,瘦削的肩膀仿佛弱不胜衣。夜风吹过,带来一片寒意,几片桃花被吹离了枝头,打着旋儿落了下来,有一瓣轻轻落在了她的肩头。
琅华推琴而起,不知怎么,伸手拂去萧青妩肩头的桃花瓣,道:“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萧青妩点点头,两人就一前一后,沿着小径向后殿行去,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起来,在月光下蜿蜒迤逦着,仿佛在缠绵。
坐落在九重天东隅的流波宫,这几日已不再复往日的清静,五色流光不时在空中闪过,访客络绎不绝,时而夹杂着仙兽仙禽的吼叫嘶鸣,琅华却一概闭门谢客。
玉清真君轻摇折扇,漫步行到后殿的庭院。前殿广场的喧嚣并未传来,这儿依然安静。不出意料地,在这里找到了琅华。只见他白衣广袖,手执剪刀,正在修剪花枝,地上已经落了不少剪下来的残枝败叶。出乎他的意料,萧青妩也侍立在侧。
玉清手中折扇一击掌心,叹道:“真是君门如市,君心如水呀!你就真的谁也不见?”
琅华闲闲地退后一步,悠然打量着那大半人高的海棠花,又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一处残枝应声而落,掉落在他素白的衣襟上,又翻落在地,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污迹。
“无非都是为玉帝说项的说客,见之何益?”说完他把剪刀随手撂在石桌上,从萧青妩手中接过绢布,擦了擦手。
玉清一屁股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上,问道:“云缳帝姬呢?这事只怕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吧!啧啧,真是美人恩重啊!”
“紫徽……的次日,她就回去了。”
玉清呵呵一笑,转头向萧青妩道:“你身体如何了?怎么不多休息几日?你家君上真是不会疼人。”
萧青妩的脸微微一红,眼波在琅华脸上绕了一绕,微微一福,“前日君上用仙力为我疗伤,我已经大好了,多谢真君关心。”
玉清啧啧两声,又转头对琅华道:“我要是你,我也谁都不见。红袖添香,玉人在侧,放着这等清福不享,何苦去操那份闲心?”他忽然右手托腮,皱着眉,有些恶意地揣测道:“玉帝不该是害怕渡劫,不愿进境,又害怕对上魔界,所以找人当炮灰的吧?”
琅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玉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昨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邱济杀妻证道了!”
萧青妩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出声。邱济真人和他的仙侣玉莲仙子,在仙界一向以恩爱著称,不少女仙私下闲谈,都希望自己以后的夫君,像邱济一样,对妻子一心一意,可真没想到……
琅华眼帘低垂,面容沉静如水,看来紫徽一事,对仙界的影响真是难以估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