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监照顾了宣正帝大半辈子,可以说是比谁都了解他的人。
这也是他听到了声音也没敢直接推门而入的原因,皇帝年纪大了在那方面敏感着呢!要是惹了他的疑心那可真是…
在门口侧耳听了一小会儿,里面女子的尖叫啼哭声没有消失,也没能听见来自皇帝训斥的声音。
胡太监暗道一声坏了,看了看已经围过来的侍卫和随侍太医,下了横心推门而入。
寝殿里面一片狼藉,散乱的衣裳交织在一起,床帘也被撕扯掉了一帘。
两名采女正衣衫不整的抱做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太监顾不上她们,斥侍卫们退下去请皇后娘娘过来。自己去床上查看皇帝的情况,见人昏迷不醒就赶忙扯着尖细的嗓子连声叫太医。
随侍太医上前翻了翻皇帝的眼皮又看了看舌苔,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给皇帝塞了颗玉参丸先护住心脉,才上手把脉。
精气耗损过大,脉搏虚弱近乎到无法察觉到,这半年来皇帝磕/药又纵/欲,身体底子早就垮了,这些日子的精神气也只是药物支撑着,药再有虎狼之效却也再也撑不起掏空了气血的残败身子。
“陛下如何了?啊?”胡太监见随侍太医皱着眉头也不说话,他的心紧紧的揪着,要是陛下有个好歹的,他这位贴身太监怕是要去地下伺候皇帝了。
“这…这…”太医颤抖着身子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嗨呀,你倒是说呀!”
胡太监着急上火着又派了几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叫人,可医术最好的王老太医和陈太医林太医都跟随太子前往江南了。只有当时告假的张院正还留在太医院,但这个时候了,守夜的太医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高位太医。
“出了什么事?”匆匆而来的皇后带着凉风和大批的宫女太监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向来端庄又雍容华贵的皇后此时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起,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肩膀上。
“娘娘,陛下他…”胡太监跪在冰凉的地上,冷得他心里也直打颤。
“这是?”女人比较细心和敏感,她一进门就看见了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名年轻采女。
她挥了挥手,进来两名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将两名没着外裳的采女拖了出去。
其余的宫女太监心知肚明这两位低级妃嫔怕是要被病逝了。
皇后掀开半遮掩的金丝编织的帘帐,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男女情/事过后散发出来的恶心气味,眼里流露出不屑和厌恶的神情,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都已经是当祖父的人的,还整日宠着那些小妖精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知收敛。
微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怼压下,眼角的泪珠开始聚集。旁边的嬷嬷非常有眼力见儿的递过一只绣帕,让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拭泪。
“掌印大监,陛下他如何了?”眼圈泛红的贵妇人满脸都是担忧丈夫的忧愁神色。
“这…回娘娘,具体的还要看太医怎么说。”胡太监摸了吧快要成股往下流的虚汗,拽了拽还在呆愣着的随侍太医。
太医缓了缓神,好歹也是在宫里沉浮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这胡太监拽了一把,精神儿也回来了,忙请罪道“娘娘息怒,陛下他…精气损耗过尽,又丹毒发作这才气血不足瘀血堵塞,老臣给陛下服下了玉参丹性命暂时。无大碍,只是…”这些都是比较严重的症状了,但短时间还要不了人命,可更可怕的消息却是说不定会要了他这条老命…
随侍太医咽了口唾沫,一副快死了亲爹的悲催感道“陛下他…气血过虚,瘀血堵塞,这…这怕是要有中风之召啊!”
“什么?”听了太医所言,继后文氏简直目眦欲裂,虽然说早就知道皇帝服食丹药,又荒□□色,却不想这么快就腐败了他的身子。
只是…
皇后眼里闪过不一样的色彩。
不得不说现在的皇帝若是出了事,还真是她的贞儿略过太子直接登基称帝最好的时机。
太子远在江南回不来,老大老三老五三人之前的联盟如同一盘散沙,她略微放出去一点消息,他们自己就能内讧起来,根本不足为虑。
老六年纪尚小又无外家支持,更是不用放到心上。皇后心潮澎湃起来,做皇后还是做太后难道还要选择吗?她从来都不想只是做母后皇太后,她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登上皇位封她做圣母皇太后,唯一的皇太后。
“陛下!”
“陛下!”
皇后思忖的时候,胡太监派去请来的太医都过来了。有的还着着常服明显是刚刚才从宫外赶来的…
太医们纷纷留出一条小道来让张院正先去把脉,等他把完脉灰白着脸让出地方来,各太医才按照官职大小排着班的给皇帝诊脉。
很明显从他们把完脉就变得面无血色的脸颊和微微摇着的头就能看出来,皇帝的病情和随侍太医所说的相差无几。
皇后心里微松了口气,表情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沉痛的掉着眼泪,又强撑着一口气似的吩咐太医好好照顾皇帝。
被扶着往外走的时候,皇后灵机一动。两个月前埋下的种子好像应该在这般好的时机发芽才是…
正巧的,皇帝清醒了,发出呜呜的声音。
皇后扶着殿中的柱子,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抓住已然有了老年斑的枯瘦男人右手,“陛下,陛下啊!我是阿文,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嗫嚅着发出细小的声音,皇后侧耳过去。
她静静地听着,殿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着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过大会干扰了皇帝发声。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再次昏迷。太医再次上前,也只得出了个结论,陛下短时间内性命无忧只是这几天怕是要昏迷些许日子。
而静静的站立在侧的皇后好似被惊雷劈中了一般表情失控,半响才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太子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不!一定是本宫听错了。”
太子?皇帝昏迷不醒与太子何干?
在场的太医都在心中发出疑问,但身在深宫,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这些会要人命的东西早已形成本能,比自己的医术还要牢牢地谨记于心。
还是最是审时度势的胡太监反应了过来,忙跪行到皇后跟前,双手伏地道,“娘娘啊!刚刚陛下对您说了什么?可是真是太子做了什么?”
皇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昏迷前言,说…说是因为太子的诅咒才会使他昏迷不醒的,可太子向来恭顺有礼孝顺极了陛下,又怎会诅咒陛下,诅咒他的亲生父亲呢?可…若不是诅咒,陛下之前还是年富力强的身子突然就破败不堪了…”
皇后虽然还在喃喃着道不可能,但有些无知的宫女太监已经在窃窃私语了,心里也有了些许怀疑。
可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可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如何能不知道这是皇后要诬赖远在江南无法自辩的太子。
可他们位卑言微又岂能因为他人丢了自己的性命,若是连累了家中老母和幼子,百年后他们有何颜面去见自家老祖宗?
“娘娘先别着急哭了,眼下陛下病危,还是得召来几位王爷和各大臣来商议才是。”胡太监提醒着道,他现在的最大靠山倒了,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新的牢不可破的靠山,他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啊!
“啊!是是是…快!传本宫懿旨急召各位重臣和几位皇儿来。齐嬷嬷你…你亲自去,快去。”皇后大梦初醒似的,抓着自己的管事嬷嬷急急道。
齐嬷嬷连连点头,“是!是…老奴这就去。”说完转身急步走了。
“娘娘这事虽然重大,可您也不能坏了身子,现在陛下…陛下成了那般样子,这大局还需要娘娘您主持啊!”胡太监给了皇后大宫女灵悦一个眼神。
灵悦心领神会的扶着皇后到殿中的椅子上坐下。
皇后坐到实处后才呼出一口浊气,好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摆了摆手,“各位大人都起来吧!若真是因巫蛊之术陛下才大病不起,就不是各位大人的医术和开的药方不精了,陛下病危便与各位大人的并无干系。”
各太医心里一个咯噔,这么说来。若说是巫蛊之术使得皇帝昏迷不醒,就非他们之罪,若不这样道,皇后便要治他们一个无能之罪了。
个个的静默着好似是一群被拔了舌头的鸡,低着头瑟缩着身子也没敢起。
皇后见没人起身,也不多言静静的等着,她很有信心,这些人会知道该怎么说的。便很有闲心的从灵悦手里端过一杯热茶慢慢啜了起来。
慢慢的过了一会儿,一个瘦不溜丢的正七品院使站了起来,他双手拱了拱给皇后行了各礼。
他站起来之后,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张院正,看他都站了起来,几个跪在地上的太医也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张院正是他们太医院的头,虽然医术不及王老太医,可架不住人家会钻营啊!不然太医院里的最高职位五品官怎么会是医术平平的他来做呢?
没等各大臣的到来,所有的太医就都已经站立在殿前了,他们均默认了是巫蛊之术使得皇帝大病不起,但到底是谁施的巫蛊之术,他们可真心并不知情了。
所幸皇后也没指望他们做证,捉贼捉赃,她也只是听皇帝说的怀疑一下罢了,具体是不是真是太子所为自然是要找寻证据的,定一个一国储君的谋逆大罪可不是空口白话的就能服众。
她儿子的皇帝之位,必须要清清白白的,决不能有任何可以给史官垢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