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局势果然如季长澜所料,哪怕皇帝谢宗再派人去寻,也寻不到蒋齐斌半点儿踪迹。
沛国公刺杀虞安侯不成,又畏罪潜逃一事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原本站在季长澜对立面的大臣也没了声响,深怕被牵扯其中。其余大臣纷纷向皇帝施压,皇帝纵使万般不愿,也只能下令将国公府的男女老少押入大牢。
显赫一时的国公府就这么被连根拔起,而季长澜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这个买卖对他来说确实划算的很。
之后的几日里,季长澜都安心呆在府里养伤,而乔玥也没再做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只是偶尔看见季长澜和衍书交待事物时那阴恻恻的眼神,让乔玥觉得他离梦里那个人越来越远了。
似乎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人。
觉得自己认错的乔玥,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侯爷除了偶尔凶一点以外,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的,再说梦里那个人虽然气质好脾气温柔,但是一直看不清脸,谁知道他长得有没有侯爷好看呢……
虽然乔玥让陈婆子准备了很多进补的吃食,可季长澜的伤势恢复的并不算好,乔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常做噩梦的缘故。
乔玥一开始并没发现他在做噩梦,只是睡着睡着就觉得他浑身冰凉,怀抱像个冰窖似的,冷的瘆人。
虽然季长澜的体温向来不高,但也很少降到这种程度,乔玥动了动身子,发现枕边的手炉灭了,便抱着手炉去给守夜的宝笙换,转身刚刚进屋,就发现季长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那天月色极好,浅浅月华透过窗户泻进屋里,他身披银霜坐在床侧,面前珠帘微微晃动,他眉眼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衣摆处偶尔落下几点斑驳光。
似是听到了响动,他静静抬眸,墨发微散垂落在衣间,月光下的唇色浅淡近无,轻声问她:“做什么去了?”
整个人冷冷清清的,乔玥愣了一下才举着手炉告诉他:“侯爷身上太冷了,我让宝笙换了个手炉。”
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重新将被子裹在她身上,抱着她又睡了。直到乔玥第二天问起时,他才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做噩梦了。
后来的几天,季长澜虽然没有再做噩梦,可乔玥每次中途醒来,都发现他的手指绕在自己头发上,只要自己稍微一动他就会睁开眼睛看她,问她要去哪。
有时半梦半醒的问,有时眼神又幽又冷,好在乔玥内心强大,才没有被他问的神经衰弱。
乔玥睡觉向来很沉,除了起夜以外很少会醒。可这天晚上,她睡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身旁热的厉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而那只扣在她肩膀上的指尖正微微颤动着,乔玥伸手去摸,发现他的掌心湿漉漉的,全都是汗。
像极了做噩梦的样子。
乔玥一下子醒了,艰难的在他怀里抬头,拍着他的肩膀道:“侯爷,醒醒,你做噩梦了侯爷……”
窗外月色柔和,季长澜低喃似的“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微湿的发丝轻搭在他面颊两侧,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淡色的眼眸像是凝着层水濛濛的雾,恍惚的让人看不真切。
似乎还不大清醒,他缓缓将视线落在乔玥身上,低头亲吻她的唇。
两人贴的极近,隔着薄薄的中衣布料,她能清楚的感受他身上沁出的汗珠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又烫又热,和上次冷冰冰的感觉完全不同,就连拂在面颊上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榻上的帘幔轻拢,浅浅萦绕的依兰香气中,乔玥隐约闻到了一股陌生又旖旎的气味儿,她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用手推开他的肩膀问:“侯爷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怪的味道啊?”
季长澜愣了一瞬,低眸看着小姑娘一脸疑惑的神情,忽然轻轻笑了。
梦醒过后的他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指尖勾起她一缕发丝,轻轻拨弄了两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乔玥眉皱的更紧了:“侯爷知不知道是什么?”
“你说呢?”季长澜用手捧住她的小脸,指腹从她水润的唇瓣上轻轻擦过,嗓音微哑,轻悠悠的在她面颊上吐着热气,“之前不是要过你,难道隔了太久,都让我的小夫人忘记了,嗯?”
说着,他还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触感传来,乔玥瞬间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儿。
乔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马上裹着被子挪到床角神情错愕的看着季长澜。
“侯爷你伤口不疼了吗?”
“疼。”
“那你怎么……”乔玥有些难为情的闭上嘴,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巴眨着杏眼儿看向他。
然而季长澜却轻笑着问:“梦到了又怎样呢?”
本就是气血旺盛的年纪,这些天被逼着吃了那么多补药,除了那次以外从未有过纾解,要是一点儿反应没有才会奇怪。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
可乔玥却显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微张着嘴巴半晌也没合拢,抬眸看到他平静至极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有一丝丝好奇。
她用小手揪着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小声问他:“侯爷梦到的是我吗?”
季长澜轻抬眼睫静幽幽的凝视着她,慢条斯理的问:“不然呢,难道你还希望我梦见别人?”
“没有没有。”
乔玥连忙摇了摇头,又将头埋低了些,只露出一双黑亮的杏眼儿瞧着他,“那……那梦里什么感觉啊,和现实一样不?”
主要是第一次对她而言实在不算美妙,对于男人的事情,她只在生.理课本上看过一点点,老师连讲都没讲过,她也从未做过春.梦。
这几个不了解加起来,就变成了强烈的好奇心,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副很期待他答案的样子。
季长澜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忽然轻轻笑了。
他舌尖儿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伸手将小姑娘的身子勾了过来,轻轻捏着她的面颊道:“这么想知道么?”
求知欲旺盛的乔玥点了点头。
季长澜低头,薄唇印在她耳边,吐字极轻道:“梦里还好,但现实的感觉我忘了,要不玥儿再陪我试一次?”
乔玥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连忙摇晃着脑袋道:“不行不行,侯爷伤还没好,现实还是不要试了。”
季长澜弯了弯唇,灯光下的眼神莫名幽深,“那就等我下次告诉你吧。”
说完,他就轻轻拍了拍乔玥的肩膀,从床上起身,到门外吩咐下人备水换衣服去了。
缩在床上的乔玥忍不住裹紧了被子,从季长澜刚才的眼神中,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下次”似乎不远了。
*
除夕很快到来,老王妃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很可能是老王妃过的最后一个年夜。虽然季长澜身上的伤还没好彻底,也还是吩咐裴婴备了马车,带着乔玥一同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宴席在中午举办,皇帝为表重视,也带着霍薇柔参加了宴席。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在老王妃面前提季长澜纳妾的事儿,加上乔玥穿着与当初做丫鬟时大有不同,霍薇柔又明里暗里帮衬着,病情严重的老王妃丝毫没想起还有乔玥这个人,只像之前一样拉着霍薇柔的手谈心。
乔玥被安排在女席最边上的一桌,还没入座就看到了熟悉的孔柏菡,她戴着乔玥送她的那些贵重首饰,远远的朝乔玥招手,笑眯眯道:“玥儿,坐我这儿来。”
两人自花灯会后便没有再见,乔玥弯着杏眼儿刚一坐下,孔柏菡就打趣道:“那天灯会你是和侯爷一起去的吧,要不是在街上撞见,我还真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待在府里闲着呢。”
看着她满脸八卦的神情,乔玥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季长澜的吩咐。
毕竟如今的侯府根本没人敢假传消息。
在外人面前,她也不好拆季长澜台,只是有些尴尬的笑道:“嗐,那不是又突然好了嘛,刚好侯爷在府里闲着,我就央求他带我一同去了。”
孔柏菡掩嘴笑道:“就知道侯爷疼你。”
她喝了口酒,笑眯眯的凑到乔玥跟前,一脸神秘的问:“上次让你主动试试,你试了没?效果怎么样,有没有心跳加快?”
乔玥垂着杏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虽然孔柏菡说的方法对她效果并不显著,可她能明显感觉到,季长澜的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是那副阴郁的样子了。
想起那晚季长澜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凑到孔柏菡跟前,小声问了一句:“孔姐姐,之前你和容襄郡主说的那些故事书还有吗?”
微醺状态下的孔柏菡没回过神来:“什么书?”
乔玥想了想:“风月……风月拂柳。”
孔柏菡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她:“你要看?”
乔玥点了点头。
孔柏菡:“你知不知道这些书是写什么的?”
乔玥:“知道啊。”
就是古代的言情小说而已,虽然很可能是未和谐版的,但乔玥不觉得没有什么。
然而这在孔柏菡眼里却不一样了。
毕竟古代是男权社会,这些书光听名字就知道,大都是些风月场子里的画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像她们这些官员夫人也都是私底下偷偷买来看的,从不敢让夫君知道,上次也是喝醉了才和容襄郡主提两句,却没想到让乔玥记下了,想想季长澜那狠戾的性子,万一让他发现自己给乔玥看这些书的话……
孔柏菡打了个寒颤,忙道:“不行不行,这种书我不能借给你。”
乔玥一脸茫然:“为什么?”
孔柏菡喝了一口酒,旁敲侧击的说:“上次编修夫人拿了一本,不小心被她夫君发现了,将书烧了不说,还足足饿了她三天,连一粒米都没给她吃呢,好在编修夫人身体健实才没出岔子,这要是换做你……”
孔柏菡咂了两下嘴,不忍再说下去。
然而乔玥却依然没转过弯来,“编修夫人的夫君好凶啊,可是……”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乔玥黑亮的杏眸看向孔柏菡。
孔柏菡愣了一瞬,忙又换了副知心姐姐的面孔劝道:“编修大人那么好性子的人,都接受不了夫人看那种书,如果你被侯爷发现的话,你觉得侯爷会怎么对你?”
侯爷会怎么对她?
乔玥肩膀颤了颤,这才回过神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好奇季长澜那晚怎么回事,梦的和做的究竟一样不一样,可她不敢去问季长澜,生怕他再说拿自己试一试之类的话,无奈之下,才想起到小说里找答案的办法。
虽然季长澜确实足够可怕,孔柏菡警告的理由也很充分,可这些书对乔玥的吸引力依然是巨大的。
她觉得自己偷偷看一下应该没问题,反正季长澜经常不在府上,她只要藏的好点就行了。
乔玥拉着孔柏菡的手央求半天,孔柏菡实在拗不过她,又喝了口酒,才道:“那好吧,我过几天让丫鬟给你带过去,不过你千万不能让侯爷发现!”
乔玥弯着杏眼儿道:“孔姐姐放心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倒酒的丫鬟已经换了人。
因为有谢宗在的缘故,这次的男席离女席距离颇远,酒过三巡,谢宗晃着酒杯道:“听说靖王前些日子画了一幅《梅竹双清》图,靖王书画乃大缙一绝,朕想请诸位爱卿一同赏识,不知靖王可愿意让朕沾沾喜气。”
谢宗这话说的十分客气,谢景抚着酒杯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谢宗。
他喜欢作画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的书房向来不会让外人进,这会儿钟锐又在老王妃那边看着,若要去拿画作,就只能自己去了。
谢景不得不怀疑,这是谢宗在有意支开自己。
可如今这么多大臣在场,其中不乏他的眼线,就算谢宗想做什么也瞒不过自己,谢宗又不是什么痴傻之人,他觉得谢宗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他一时猜不到谢宗的心思,只能暂且当做谢宗真的要品鉴字画,向谢宗行礼道:“皇叔稍等,臣这就去取。”
谢宗抿了一口酒,微微笑道:“麻烦靖王了。”
坐在一旁的季长澜眯了眯眸,指尖擦过玉杯时,发出极轻的一声嗡鸣。
*
女席这边。
乔玥之前同孔柏菡喝过好几次酒,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么难受过。
也不知是不是殿堂里的炉火燃的太旺,乔玥明明只喝了一小杯,心口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带着一股热气猛然传向四肢百骸,灼的她连指尖也微微蜷缩起来。
身旁孔柏菡最先发现她不对劲,拍着她的肩膀问:“玥儿怎么了?”
酥.麻微痒的感觉从孔柏菡碰过的地方散开,乔玥下意识的想抱住什么,可最后只是裹紧了自己的斗篷,绵软的嗓音微颤:“孔姐姐,我不舒服。”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乔玥杏眼儿里就染了一层濛濛水汽,白皙的双颊也浮现出一抹霞云似的红。
“诶?可是喝多了?今日酒量怎么这般差的。”孔柏菡微微皱眉,伸手碰乔玥的额头。
乔玥眼睫一颤,慌忙躲了回去,扶着桌角软绵绵的从座位上站起,“我想、我想去找侯爷……”
“男席还未散,那边全是大臣,你怎么去?”
乔玥咬着唇瓣说不出话,那股子燥热感闷向心头,直让她恨不得把这身衣服脱了去。
一旁的丫鬟察言观色,赶忙上前道:“小夫人喝醉了,不如奴婢这就扶小夫人去客房醒醒酒吧。”
到底还对靖王府保持着几分警惕,乔玥避开丫鬟伸过来的手,忍着眼泪摇头,对孔柏菡道:“孔姐姐,快送我去侯爷马车上,我……”
乔玥嗓子哑的已经说不出话,孔柏菡见她状态实在太差,也不忍再拒绝,起身替乔玥向座上女宾行礼告辞,牵着乔玥的手匆匆出了大殿。
正是冬春交接之时,小径上积雪未化,两人行至转角处时,迎面刚好遇上一个小厮,面带微笑的问道:“二位夫人要去哪?”
乔玥这会儿神智虽然清醒,可身子却软的走不动路了,孔柏菡心中焦急万分,对着小厮呵斥道:“虞安侯夫人身体不舒服,还不快让开道来,若是有了闪失你可承担不起!”
寻常小厮若是听到虞安侯的名号早就唯唯诺诺的避开路了,可这个小厮就像是没听见似的,看着乔玥问:“小夫人可是喝醉了?我们靖王府备了客房,这就送小夫人去醒酒。”
孔柏菡本就是个急性子,见这小厮不依不饶,抬脚便要将他踢开,骂道:“谁说小夫人要醒酒了,还不快……”
“滚”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
浓郁的香气从手帕上传来,孔柏菡眼前一黑,瞬间昏倒在地。
从宴席跟来的丫鬟站在乔玥身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扶了起来,笑着道:“小夫人和沈夫人都喝醉了,奴婢们备了上好的醒酒茶,这就送两位夫人去醒酒。”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来姨妈写着写着睡着了。今早又补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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