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奚很难说出那种感觉，她分明才第二次见楼湮，却感觉跟他似曾相识。
不是在上界，而是在古始凡界其他地方，她应该见过楼湮。
楼湮忽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年奚面前，“换身衣服，跟我出门。”
吃着茶饼的林昭：“？？？”
这是什么情况？
年奚还有点懵，不过身体先行走去屋里。她今日原本是要开垦灵田种药草，所以穿着一身较为轻便适合下田的医衫。
楼湮看着她走往屋里走去，又出声喊住了她，“算了，就这身吧，跟我走。”
年奚被迫回过头，她不知道楼湮是何用意，看向其他两人的时候他们也同样疑惑，她只好问：“我们去哪？”
楼湮看了她一眼，“给我打杂。”
年奚只好迷迷糊糊跟着楼湮出了门，东西甚么也没带上。
楼湮二话不说留了李树跟林昭二人在寒光阁看家，李树前一刻还在想着老楼怎么就邀了年奚姑娘外出，下一刻那两人都走没影了。
林昭看着门口已经不见身影的两人，伸着手正欲拿快茶饼压压惊，一摸却是一场空。
桌上只剩下冒热气的药茶，而碟子里的茶饼不知被谁一扫而空。
林昭语重心长道：“大树，过分了啊。”
李树的思绪想至楼湮带着年奚去西风岭要怎么打杂，偏头就看到林昭拿着空碟子看他，应和道：“老楼确实过分了。”
*
上界分东西南北四界，各界有各界飞升的天门。寒光阁便坐落于西界西天门附近的浮青山，与那天道发来信函的西风岭差了不远。
但上界广阔，这差得不远也要依靠灵器飞行数日，才得以到达西风岭。
美名其曰说是出来打杂，可当年奚站在西风岭的山林中时，她恍然生起一个莫名的念头，深山野岭，这阁主该不会是想把她扔在这山林里吧？
这想法实在匪夷所思，年奚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楼湮落地之后偏头看向身边的小姑娘，发现她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整个人绷得紧紧如临大敌。
年奚在记路，她这人一旦怀疑什么就会急切从中寻找相对自己而言较为稳妥的方式给予自己安全感，她怕楼湮真的干出这种荒唐事，于是先将来时的路的一一记下，免得到时候被丢在这里走不回寒光阁。
正当她沉心回忆来路时，楼湮一挥袖，那把黑弓又出现在年奚的面前。
楼湮道：“这弓名为孤雁，从今日开始，它便是你灵器。”
年奚一顿，抬头看他：“这弓是给我的？”
她看着那流畅的弓身，以及弓上散发出来沉沉灵气，她虽然喜欢玄铁所制的兵器，可是她驾驭不来弓，这神器放在她这里便是蒙尘之物。
“多谢阁主好意，可是我并不会使弓。”
楼湮简言道：“可以学。”
年奚不解：“我不是箭修，弓放在我这并无用处。更何况我不懂弓箭之道，真的学不来。”
楼湮抬步往前走。
眼见着人逐渐往西风岭深处行去，年奚只好拿起那把分量不轻的孤雁，抱在怀中继而跟上了楼湮的步伐。她心中镇定，楼湮这人性子阴晴不定，一些举止也难以琢磨，譬如带她来这地方打杂，又让她学弓，莫非是要在山林中猎物？
楼湮的步伐看似很快，其实一直与年奚保持着两步之差。
他不紧不慢道：“既然想要留在寒光阁打杂，你总要拿得出趁手的本事来。作为寒光阁唯一一位打杂，你至少要学会拉弓射箭。”
年奚还是第一次听楼湮说这么多话，可是这话分明就有些奇怪，打杂的需要拉弓射箭......？
“寒光阁打杂要做的事，就是这吗？”
楼湮不说话，继续往西风岭的深处走。
年奚不知道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只好继续跟着楼湮。
西风岭不小，一望无际的连绵山岭坐落在上界西处，层次分明的山林里潜藏着无数仙灵异兽，奇珍异植。
年奚四处观望，跟着楼湮走了大半天，怀中抱着的孤雁就莫名变得重了起来，她略感吃力，只好动用灵力来拿弓。
她跟着楼湮穿过山林，最后走至西风岭高处的阔口。楼湮停住了脚步，年奚循着他的目光往下一望，见到崖底下几十位修士齐聚，脸色忽地一怔。
楼湮倚靠在树上，抱臂看着底下修士，目光微动在下方的修士身上巡视一遍，又兴致缺缺地合上了眼。
他似乎不打算下去。
年奚看着他停在这，便就将手头的孤雁放下，借着阔口的灌丛掩护，仔细看着底下的修士。
下面似乎是好几拨盟会的人，年奚只能从他们举止服饰以及站位来判断他们各自的阵营。上界灵气比凡界充裕，而且她底下所见的修士修为大部分难以看透，意味着这些修士的修为要么与她齐平，要么高于她。
这令她莫名紧张了起来。
年奚最近几日在都听林昭说上界的事儿，见到这景况，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楼湮这次带她出来所为何事。
飞升之后道法圆满，修士若想再往上进阶，触及的便是天道。但天道底下三千大道，道道通天，可却从未有人真正摸索到天道的玄奥，留在上界的修士便将心思往其他地方上去。
天道得以窥探修士们的内心，便自由衍生出了规束上界修士的法则，上界也因此成了修罗之所，引发各方盟会的争夺。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秘境争夺。
上界会随天道自由衍生出各个秘境，一旦时机成熟，天道便会做主给各个盟会发出信函，诚邀他们来参与秘境争夺。
不同阶段的秘境争夺有不同的限制，最低阶段的秘境争夺只要是上界成立的盟会都能参与，而最高阶段的秘境争夺战要求每个盟会至少拥有七位修士且名望排在上界前五十，才会收到天道的请函。
所有的秘境争夺由天道主持，让上界各地的盟会参与争夺，胜者能获得名望，甚至能获得秘境所在的属地。
修士到他们这样境界，其实已经很少在意灵石宝器。可上界的名望胜过无数灵石宝器，有多种用途，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能给凡界的子辈积累气运。
气运一词，于修士而言何其重要。年奚听林昭所说才知道，原来修士的气运还可以是上界长辈的名望赠与，所谓一人得道，血脉齐福。
年奚看着底下分开站立的修士，她猜测楼湮带她来这里，应是与此地的秘境争夺有关，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盟会齐聚于此。秘境争夺有很多种，眼下这一场秘境争夺有何限制规束年奚全然不知，而且秘境争夺对盟会来说并非小事，这关乎到盟会的名望……
可楼湮为什么不带李树跟林昭来，反而带自己过来。
年奚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这是秘境争夺吗？”
“嗯。”楼湮语气平平地回了句，将年奚上下扫视了一番，最后落在她脚边的孤雁弓上，“正好来教你怎么打杂。”
年奚闻言提着一口气，最后垂首看向孤雁弓。
万千思绪化作干瘪瘪的一句：“我真的不会。”
然而楼湮并不给年奚拒绝的机会，他从怀中拿出天道寄来的那份信函，上面已将西风岭秘境争夺的情况详细列知。
楼湮随手一抛，那轻飘飘的信函就落在了年奚的手上，“这次秘境争夺每个盟会只能进去两人，你前几日进了寒光阁，天道那边会将你列在寒光阁参与的人头里。”
他微微抬眸，语气淡淡，“需要你明白，这场秘境抢夺如果失败，你也不用打杂了。”
年奚打开信函的手一顿，她还想争取一二，然而在下一刻周围的景况忽地扭曲起来。
西风岭晴空万里，广阔而泛白光的屏障从天而落，最后将整个西风岭笼罩起来，顿时狂风大作。
年奚被迎面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只好抬手挡住迷眼的风，将信函拽得紧紧。
很快这场风乱就停了下来，西风岭与外面隔绝，巨大的天榜漂浮在西风岭上空，从上往下数列着十几二十个盟会。
楼湮偏头看向天榜，“人齐了。”
秘籍争夺战开始之前，天道会给符合条件的盟会发去请函，确定前来的盟会便会落在秘境的争夺榜上。一旦所有盟会的人在特定的时辰内到齐，秘境争夺便会开始。
天榜一出，参与西风岭秘境争夺的盟会皆公布在上面，顺序是按着盟会名望从上往下排。此次参与西风岭秘境的大盟会不多，较为扬名的盟会仅有排在榜一的明月楼。
然而大部分修士的注意并未放在强者身上——
“寒光阁也来了！”
“以前他们很少参加两人的秘境争夺，没想到居然来了！”
“有疯狗楼湮，他还带着个人！”
“年奚？这是谁，寒光阁里有这号人吗？”
……
年奚反应过来，看到天榜第四挂着寒光阁的名字，而与寒光阁齐排的便是楼湮与她的名字。
听着底下众修士的议论，年奚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如此高调地成为其他人讨论的中心，只单单是议论，年奚就感到锋芒在背。
而罪魁祸首寒光阁阁主楼湮，则是挂着一个不知是友善还是幸灾乐祸的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年奚后知觉后觉发现，她好像被楼湮坑了......？
西风岭高空的天榜忽地一变，
一行字出现在天榜上方。
“西风岭秘境争夺开启。”
“剩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