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的灵箭并未指向先前古树下明朗的两个修士,而是穿过重重山林直往东处山溪而去。年奚在箭离弦之后才注意到在山溪之外,山林树后有修士灵敏的身形跃过,而灵箭所向之处正是在其身后!
雷鸣殿修士没想到在山溪那边动手的盟会是明月楼,此刻他离这个西风岭秘境排行的第一的盟会仅有几步之遥,脚步落在地上的窸窣声被扩大数倍落在雷鸣殿修士耳中。
令他胸膛狂跳,冷汗滴落。
而这时,空中划过长鸣,他心中生出万分警觉,抬头一看时正看见一发灵箭划过长空向他疾掠而来。
他神识发紧,躲不掉!
随后灵箭穿过他的肩胛,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背后的山壁上。
这时,处于他前方不远处的明月楼修士发现不对,回头才知原来自己背后还藏着其他盟会的修士。除此之外还有立于高处,早已发现他们存在的暗中高手。
明月楼两个修士赶忙后退,借着高大的树木挡住身形,目光投向高处,想要看清这偷袭的箭是从何处射来。
可灵箭怪异甚然,这么大的灵气波动竟在灵箭击中他人之后消失殆尽,仿佛那箭是凭空而出,天地间无处可寻。
离弦之箭,惊弓之鸟。
明月楼较为年轻的修士问道:“是高处来吗?”他衣衫整齐,一日奔波也未见脸色疲态,而此刻被上空突来的灵箭惊动,额间挂着不合时宜的汗珠,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动。
另一位明月楼修士姓张,是个道修。
张道士实力不俗,落在天榜上也有前五百之名,此次带了盟中小辈来低等秘境试手,却未想到撞见了上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瘤盟会寒光阁。
撞见纯属倒霉,但此次寒光阁的进来秘境的修士中,除了阁主楼湮,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新人修士。
张道士进入明月楼这些年来带过数位新人修士,经历的秘境不下百数。如果他没猜错楼湮的用意,那么楼湮会带新人修士来这种小秘境,一定是给新人找地方试手!
要知道刚飞升到上界的修士,骨子还会带着原来世界的倔,这种修士即便实力超群也不好带去中上等的秘境,因为难以跟其他修士磨合并肩作战。
所以大盟会带新人修士也会从下等秘境入手,引导他们一步步习惯秘境争夺,改掉坏脾性,免得坏了一锅好粥。
张道士本想带着小辈在西风岭秘境稳妥等着寒光阁的动作,以便为盟会获取更多寒光阁新修士的线索,却没想到一夜过去,仅有楼湮一人在活动,他带新人修士的踪迹却无处可寻。
眼见着寒光阁的排名逼近,张道士也不能放任明月楼的排名被寒光阁赶超,这要是落到外人口中,那便是盟会的屈辱,而他也会被明月楼的楼主责备惩处。
张道士告诉小辈:“是高处来,而且不出意外是个箭修。”
“但这箭极为奇怪,竟然能掩盖住灵力的痕迹,想来是出箭的弓不平凡,小心谨慎为上。”
西风岭秘境的修士查探一夜,他大多都清楚,除了熟面孔的箭修之外,出其不意的修士只有可能是寒光阁那位还没出现的新人修士。
张道士猜过这修士的身份,能跟楼湮配合的功法其实很少。他以为这新人修士应当也是像寒光阁内其他修士一般,容易配合寒光阁对外的谋略,却没想到寒光阁的新人居然是箭修,这对盟会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张道士心有思索,却不得不用尽心神注意周围的动静,寒光阁的消息固然重要,但燃眉之急在于西风岭秘境,他不能让明月楼丢失此次西风岭秘境。
箭离弦之后,年奚微微往下一藏本欲掩住身形,却被楼湮拎着衣领往旁边中重重一放。
年奚担心被他人发现踪迹,被这么一拎的时候着实是懵了一会。她发现阁主好似特别喜欢不打招呼就拽着人的后领,像是拎着妖兽后颈一般毫不客气。
楼湮把人放一边后,脸色微沉道:“你再动,我就把你从这丢下去。”
年奚忽地想起他说过的话,别在他身上动来动去,顿时红了脸尴尬道:“对不住。”
她目光上下一扫,缓解道:“我碰到你伤处了还是,我可以帮你看看伤势。”
楼湮沉默了半会,道:“没事。”
年奚疑惑地多看了几眼,也没见到哪里有事哪里无事。不过他人的事还是少过问为妙,转而说到另一处去:“我们得走了,刚才这一箭出去动静可不小,周围的修士不是傻子定然会注意到处在高处的我们,此地不宜久留……”说完微微往外一看。
“不用。”离火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湮的身侧,立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楼湮道:“孤雁弓不是寻常兵器,你不用担心灵箭暴露踪迹,大胆练手便是。”
年奚颇为在意地看了下离火剑剑身上的纹路,冷冰冰的玄铁覆上火纹,竟然能炼制出这种上等兵器。等楼湮目光移来时,她又逃避地往下一看,躲开了剑主人的凝视。
山崖之下,东处藏在树后的修士已然警惕起来,其他各处的修士被这灵箭惊动冒险换位。
鸟雀惊飞,安静的西风岭在放出去这一箭的时候忽然就动乱了起来。
年奚似乎有些明白了楼湮的用意,他这一箭确实扰乱了西风岭各个盟会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片刻宁静,投石入水,波澜渐渐。
“这弦绷紧了,稍一松懈,浮躁之人极其容易陡生疑心。”楼湮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只是开始,下一弓你来拉。”
西风岭不是净土,这祥和平静的景况之下,是各方盟会的拔刃张弩。年奚此刻坐在高处,往下依稀能见山林里跃动的几个身影,修士的耳目灵敏过凡人,在这丁点失误便可颠覆局势的秘境争夺里,她这位以凶残疯狂著名的阁主竟然她来拉弓……
就仿佛是玩笑一般。
两人之间隔着把离火剑,火纹流转散着丝丝暖意。
年奚叹气问:“我要是拉不准呢?”
刚刚那一箭虽然是她掌弓,但出力稳弓的人还是楼湮。寒光阁打杂到这份上,人总该有自知之明,她没这个本事也担不住大局。
“拉不准?”
年奚点头,但点头应是之后她又后悔了。
楼湮在听到她应是之后,脸上的神色忽地变得随意起来,目光轻轻落在年奚身上,反倒令她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来。
年奚知道楼湮这人的性子喜怒不于形,观察下来,往往他脸色沉重的时候是最好理解的时刻,反倒像这样琢磨不透的随意,令年奚有种不敢确信的恍惚感。
好像再这么任性下去,楼湮真的会跟传闻所说的那般,扒皮嗜血不吐骨,不留任何余地。
她不觉打了个寒颤,最后没有骨气的改口道:“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