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来的时辰比之李树预料的还要早一些,年奚随着楼湮走进寒光阁,便闻到阁内飘来的香气。
李树一手拿着羹勺,一手端着碗从拐角处走出,见状惊讶道:“怎么早回来?”
林昭几步上前就想尝李树手头拿的东西,“什么味,这么香!”
李树把碗拿高,任林昭怎么蹦跶也摸不到边,“新玩意,等会再试。”
年奚身上的医衫破的破,沾血的沾血,着实不大雅观。她跟其他人说了一声,转头就走回自己院里去了。
那日匆匆离去,屋里的东西也没怎么打理,播种的灵田因上界灵气充裕,竟也冒出绿芽来。年奚驻足看了会,又忙不迭进灵田试试土壤灵气。
她种下的药草都是从凡界带来的,不算稀奇但难养活。以前在凡界时总要悉心照料,冒芽也要等上几月。但上界的灵气超乎所料,她的药草也比想象更能适应新的灵田。
趁着还未换衣,她又将上次没干完的活儿接着弄。院子里能开垦出来的地方不多,等她忙完时,李树已经来敲门喊她吃饭去。
年奚匆忙换了干净的衣衫,赶去前堂。
一进屋便看到其他几人已经围桌坐着,圆桌旁坐着几人,唯一空下来的地方是在楼湮旁侧。
林昭端碗拿筷,招呼道:“年妹快来,就等你了。”
李树闻言道:“出去几天怎么变得没大没小,叫年奚。”
他刚说完,坐在他身侧的区煌宛若平常似的热情地招手道:“年妹快过来。”
李树:“……”这两人怎么回事?
年奚入座,这顿饭才真正下筷。
五人围桌吃饭于年奚而言有些稀奇,她来寒光阁时曾与楼湮三人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几日就再也凑不齐三人,要么林昭躲屋里练功,要么楼湮有事。
区煌没食不语的习惯,刚咽下一口肉,就迫不及待开口道:“这次西风岭拿了不少东西,里面有大树能用符纸,吃完饭我拿给你。”
李树闻言讶异道:“哪里拿的东西?”
区煌把几人在西风岭闹的事添油加醋说上一说,夹带私货夸了自己一番:“大爷我去探亲探一半就被你们一纸传音召回,还没来得跟带我那小徒孙去游乐园坐大摆锤,我走的时候小娃子哭得,哎。”
“也亏得我赶回来,不然昭昭可就被欺负了。”
林昭嚼着肉,不满道:“你能好好说吗,什么叫我被欺负?有本事下次秘境别躲我后面。”
年奚吃了几口菜,听两人拌嘴听得入神。
在凡界时,她多半一人独居,偶尔徒子徒孙会来陪她用膳,却总是拘谨少语。像这么多人聚在一桌用膳念叨外事,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她好奇问:“来了上界,还能回去凡界探亲吗?”
区煌听到年奚说完,转眼眉开眼笑地介绍道:“当然可以,年妹你刚来上界不知道,这名望攒到一定的数便可换作下凡令。下凡令可过天门,就能回去你凡界所在的世界待上几日。”
“不过除了下凡令,偶尔天道圈定的秘境里也有凡界世界的秘境,运气好圈到你原来的世界,也能借机回去看看。”
区煌道:“我还没问呢,年妹是哪个世界人?”
年奚理解了会区煌的话,回道:“古始。”
“古始啊……”区煌闻言脸色一瞬奇怪,目光往一旁淡定吃饭的楼湮望去,见后者没什么反应,才大胆继续道:“老楼也是古始的修士,说不定你们见过呢。”
年奚闻言一怔,楼湮也是古始的修士吗?
区煌扭头问他:“老楼,你认识年妹吗?好歹是一个世界的修士,多多少少也听过事儿吧?”
楼湮闻言漫不经心道:“我飞升多年,她不认识也不奇怪。”
年奚没说话,她讶异地看向了楼湮,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楼湮身上有股她说不清的熟悉感,可她却对楼湮毫无印象……她原以为是楼湮身上的药香作祟,才使得她有这种感觉。
可楼湮是古始的修士,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一旁的林昭勉力咽下了一嘴的饭,“不是吧老楼,飞升了你们古始就没留下你大名供小辈们膜拜吗?你这混的也太不像样了。”
区煌感慨道:“惨。”
李树做的菜是真的好吃,年奚不知觉中吃了一大碗,还有些意犹未尽。修道人少食五谷,避免体内积攒杂质影响灵气聚集。但李树做的饭菜并无杂质,味道上佳,并不影响灵脉,更能解口舌之欲。
饭后,众人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年奚回到院里后先是去灵田里看了眼药草,才回屋里坐榻上翻阅医书。
窗台漏进月光照在桌上放着的孤雁弓上,黑色弓身映着月光。年奚的目光从医术上移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把孤雁弓。
在西风岭秘境中她有很多疑惑,其一便有这孤雁弓。
孤雁弓是楼湮给她的灵器,从外看来弓身陨铁是玄铁,弓弦更是不凡。但锻器炼器讲究契合,孤雁弓显然是更契合她身上的木灵根,而非楼湮的火灵根。
这便是疑点所在,楼湮为何要锻造一把适合木系修士的灵器出来,还是极为少见的木系偏攻的灵器。落在大众修士的眼里,水灵根变异的冰灵根尚且能走进攻的流派,但木灵根比水灵根更亲万物,走这样的流派更是大大损了功法的威力。
年奚在西风岭中拉过重伤修士的一箭,就已经耗费了她甚多的灵力。
楼湮锻造这把弓究竟是何意,真的有修士能依靠木灵根走出冷僻的流派吗?
年奚深深怀疑,也分不清楼湮的用意。那人散漫之后似乎有别有用心的深意,不论是对寒光阁其他人,还是对她,仿佛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切都在他的计策之中。
这世上所有蹊跷,都是有心人的运筹帷幄。
夜风吹进来,吹过年奚翻开的医书。
书上著写了诸多药物,皆是世间阴寒的药植。
年奚指节微屈扣在医术上,眼睫微垂。
*
夜风撞开了寒光阁高处的阁楼,一封满覆月华的信落在了空无一物的桌上。
月光撒了进来,照亮了这不点明烛的阁楼。
楼湮正盘膝坐在榻上,额间满是细汗,屋内皆是散开的药香。火灵气在楼湮的身侧跳跃,将那股药香熏得更浓了些。
火灵被困在阁楼一隅之地,左右冲不开去,最后只能没入楼湮的体内。
过了许久,楼湮睁开了眼,眼底不复往日散漫不羁,反倒带着些许疲惫。
他合衣走到桌前,修长的指按在了不久前闯进来的信上,最后拿起了信。
拆开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