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奚有时候会想特别多东西，一想就会驻足思虑许久。早年在凡界时，专研医道医书她能一坐好几月，整日与那些药草作陪，等到想通为止。
她知道自己这习惯于悟道上确实是难得品质，可一旦这股认真放在平常小事上，便会成为困扰。华夏大世界新奇的事物太多了，她做不到完全去看透这些东西，却难免被吸引了心神，惹得心绪烦躁不安。
楼湮也应该是因为这点发觉自己的有些不对劲，才会友善提醒。年奚将纷乱的心绪整理好，放松下来借着他话问道：“楼湮，你似乎经常来这里？我看你好似习以为常，并不惊讶。”
“华夏我不常来。”楼湮看起来心情不错，“这里跟古始不同，换作这里百姓的说法，我们古始算是古代，华夏是逐一变化演变至今更适合百姓居住的世界。”
“简而言之，我们古始跟几千年前的华夏很像，你可把这里当做几千年后的古始，无需担忧。”
古代？原来几千年前的华夏也是如同古始那般……
年奚想至此处，问道：“如若我在上界待久了，凡界改朝换代千百年，到那时我再回去古始会不会也变得如此？像华夏这般。”
“不会，你若想回去，古始便始终留在那里。”楼湮继续道：“三千世界，不仅是停留在某个时代的不同世界，它也可以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世界。”
正午日光刺眼，碧空如洗。
两人在路边站久了，终于等来了出去甚久的区煌。
区煌从另一拐角处走了出来，一手拽着频频回头的林昭，一手又拿着袋东西，“耽误了点时间，那老板还非得跟我攀交情让我以后有路子多透透，回去之后寒光阁可以搞个对凡界业务，卖点玉石就能买房了。”
年奚好奇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事情都弄好了？”
“好了好了。”区煌殷勤地走上前来，边走边对着身侧的林昭道：“你就不能忍着点。”
林昭依依不舍回头望：“那一会陪我回去买。”
区煌摊开了黑袋的袋口，露出了里面一叠叠的红色纸币，“店主没现金全给我整卡里去了，我还跑了趟银行取钱。你们在华夏没手机什么的也挺不方便，我就全换了纸币，你们也好用上。”
年奚懵懵懂懂地听着他说，见着他左右留意，还把黑袋的袋口缩了缩，“老楼啊，你就这么带年妹站着不知道带人去喝点珍珠奶茶什么的。”随后区煌把黑袋收入一小巧的玉佩并递给了楼湮，招呼道：“前面有几家饮品店，你跟老楼先去那等着，我陪昭昭去买点东西。”
年奚怀里还抱着个包裹，看着区煌匆匆赶来又匆匆走了，只好问：“我们现在是去他所说的饮品店吗？”
楼湮抬眼，语气淡然：“我们去买点东西。”
年奚：“？”
地铁站不远，是较为繁荣的商圈。
年奚跟着楼湮往前走，踩上了那自动运转的手扶梯，警惕地看着周围低头玩手机的人。进入商场，琳琅满目的灯光，繁多的商铺，林林总总展现在她的面前。
光洁亮丽的地板，看似琉璃却比琉璃更为透白的竖墙，走近了还能瞧见里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比铜镜更为清晰。透明墙里摆着各式的塑白假人，像是修习傀儡道修士专研的偶人，却比偶人多了几分僵硬。
偶人身上穿着与区煌相似的奇异服饰，里头还挂着各式服饰。
年奚初来乍到，看到这副景况心中的讶异比到上界更甚，她干巴巴开口：“这里是……？”
楼湮带着她拐角进了另外一家店，店里的风格较为朴素，少了刺眼的光线。
刚一进去，身侧就响起了冷淡的电子音：“欢迎光临”。
听到声响，女装店的导购员匆匆走来，面带笑容对着年奚缓声问道：“欢迎光临。”
年奚脚步一定，从容的神色之后是微微握紧的手，她有些紧张。
比之年奚的沉默，站在她身后的楼湮出声道：“给她拿几件合身的衣服，长裙即可。”
导购员上下打量了两人，衣服像是情侣款，女生的头发很长用着什么东西别着，男的长得俊逸就是有点奇怪留长发，像是电视剧里的公子爷。
不过也有可能是隔壁柜台办活动请来的小明星吧，听说下午好像有谁要来，是个什么古装演员。
她把心中的猜想按下，看着年奚身上的穿着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在前头引领道：“女生的话现在比较流行的是这边这几款，长裙我们店里推荐还是这边这些。”
导购员指着长形衣架上挂着的裙子同年奚道：“你身材很好，在我们这边也比较好搭衣服，店里尺寸很全，你可以挑挑自己喜欢的款式。”
年奚看似镇定，实则脑子里想着导购员说的话，她进店时左右都看了遍，尽可能地去了解这一地方。等到导购员说及让她挑选时，她只好佯装镇定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架，仔细看了眼衣服。
拿在手里的衣服是条浅色的长裙，跟年奚喜欢的衣袍有点相似，却更轻薄了些。
她注意到了，这店里的衣服多半花纹简单，衣袍裙子也比较典雅，与古始的服饰有些相似。
楼湮看着她迟疑的模样，“无事，买完我们就走。”
导购员在身侧推荐道：“您手里拿的款式现在也很受欢迎，适合平时休闲出行，旁边有试衣间，可以去试一试。”
年奚随手拿了两件纯色的裙子，“就这两件。”
导购员一愣，似乎没想到遇到说买就买还不磨叽的客人：“不试试吗？”
年奚看了那两件裙子，心中有底：“不用，就这两件。”
倒是一旁沉默看着她拿衣服的楼湮出声同导购员说了句：“给她搭几件合身的上衣，再拿几件差不多的长裙，最好白色。”
导购员迷迷糊糊地往里走，给年奚拿裙子去了。
走到前台时，负责收银的小姐妹朝她努了努嘴，“咋回事，来买衣服还是怎么，我看那男还留着长发。”
导购员低声说了句：“哪个没名气的小明星吧，说话文绉绉的，不过那男的声音挺好听的，说不定能火。”
“那是女朋友吧？”前台小姐妹感兴趣道：“还没火的小明星跟他的地下女友？”
导购员笑着打了她一下：“小说看多了吧？就来买个衣服还脑补。”
她转身去拿衣服了，剩下前台小姐妹躲在显示屏后，时不时偷瞄几眼。
过了一会，导购员拿了衣服过来给年奚看看。
年奚本想就拿两件算了，没想到楼湮还做主给她多要几件。其实华夏这些服饰她穿不惯，回到寒光阁就换回自己的医衫了，没必要多拿这些衣服。
可楼湮不容置喙，原本是年奚自己挑衣服，这会变成了楼湮帮她挑衣服。年奚就这么站在了一旁看楼湮跟其他人谈话，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往外放。
店外来往的人不多不少，有说有笑结伴走过。
年奚目光放远了，注意到隔着老远的对面的店门口，有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驻足观看，他似乎是在看那家店里头的服饰。
只是举止怪异了些，负手而立的模样不像是买东西的客人。
年奚瞧着其他人似乎也在看着那男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随后脚步放快从他身边经过。
怎么回事？年奚微微蹙眉，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方向，她发现店里那面透白的墙倒映出那中年男人的面孔，长相平凡并不出众，甚至眉眼间可见难以掩盖的疲态。
楼湮这边刚跟导购员确定了衣服，也结了账，“你们这有帽子吗？”他指了指顶上衣架上搭配好的渔夫帽，“跟那差不多的，要两个。”
前台小姐妹一脸了然，“有有有，不过我们这没有情侣款，只有姐妹款行吗？”她怕楼湮误会，又解释了句：“看起来差不多的，也没那么女款，中性款您也合适。”
导购员手脚麻利装好袋，也拿来了两顶黑色的渔夫帽。
楼湮一回头就看到年奚已经要走到了门口，就差一步走出店去。
他接过东西往外走，接近年奚时沉声唤了句：“年奚。”
年奚猝然回过神来，脚步收不住踏了出去，叮铃一声触发了门口的“欢迎光临”。
她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人。
楼湮扶住了她，另一只手里拿着好几袋衣物，身旁还跟着个眉开眼笑的导购员。
“你买好了吗？”年奚小声地同他解释：“没注意，我走神了。”
还未等她多解释几句，楼湮就把手里一直拽着的帽子往年奚头上一扣。
一顶渔夫帽，戴在年奚头上足以盖住了她大半视野。
楼湮的声音重了几分，“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