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奚一愣,点头应好。
她起身时瞧见楼湮拿着渔夫帽驻足而立，也不戴上就这么看着她。
接待室里自动饮水机忽地一下开始加热，外间还传来区煌与他家小孩的说话声。与楼湮独处的时候，年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
楼湮拿着渔夫帽的帽檐,这双动则取人首级的手修长好看，手背上青筋可见,隐约还能看见指节处有练剑多年的茧。
不是说走吗？
年奚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失笑道：“你坐下来，我帮你挽发。”
接待室里是矮脚沙发,楼湮坐下长腿屈着。年奚随手拿出了一条红色的束发缎带。帽子带冠不太合适,年奚也未随身携着这东西。
楼湮平时也是用发带束发,但眼下所见那常用来的束发的带子好像不见了。这回不像昨日在楼梯间踮脚挽发，她轻而易举就握住了青丝,手法娴熟地挽起来。
“给我。”
楼湮将渔夫帽递给她。
年奚帮他戴好,“好了。”
门外区煌还在与他的孙孙说话：“待不久的,爷爷再过半天就走了，你赶过来也见不着我。”
“好的好的，爷爷听你的。”
楼湮推开了门,带着年奚越过区煌走去了电梯处。年奚昨天第一次坐这种电梯的时候不大习惯，昨天她还有齐微林昭带着。楼湮进电梯时就感觉身侧的人紧张起来，她乖巧站在另一边，手微微搭着墙。
楼湮问：“害怕？”
年奚垂目,“不习惯。”
楼湮伸出了手，“过来。”
年奚赶忙道：“没事，我扶着墙就好，也没多长时间。”
楼湮按了电梯，随后走到她的身边站着。年奚对此感到莫名其妙，而且楼湮一走近便可闻到他身上那股药香，令她顿时不自在起来。也不知是这种情绪作祟，电梯门开时她才反应过来，不知觉中电梯已经到了三楼。
年奚跟着他走了出去，拐了个弯到了商场的三层。
明珠商场停业一天，大部分店铺都没有开，只有零散几家有人在。白日跟夜间的商场不大一样，也容易辨认路来。这地方昨天楼湮带着她走过，这会再走一次也不陌生。
围栏处立了警示牌，年奚细看其间有几处明显的利器划过的痕迹，是修士所为。这些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楼湮常用的离火剑所为，莫非是昨夜与楼湮交手的修士擅长的兵器？
今日天明时隆明市秘境天榜上的字样散去，继而进行天榜结算。寒光阁总计获得盟会名望十二万，楼湮区煌个人名望四万，年奚一万七，盟会其他人各拿一万。
这一次她所获得的名望比之西风岭多了很多，可能是她重伤蒋冰雨的缘故，比其他人多拿了些。结算时她才注意到楼湮在这边曾以一敌三，后来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那三人是地灵宫修士。
她在被蒋冰雨追逐期间，楼湮曾说过他也遭埋伏。
这里的痕迹应该就是当时交手的痕迹。
“谢谢你。”年奚突然道。
楼湮闻言目光一顿，随后看到了昨夜他留下的刀痕，“这么客气？”
年奚道：“三人围剿之下，脱身都是难事。此等境况你还帮我，理应说谢。”
“谢字太简单了，随手所为的事能说谢，舍身救人的事也能说谢。”楼湮停下了脚步，“无须说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年奚抬头看他，澄澈的眸中充满了不解，“楼湮，之前我问你时你避而不谈，如今我可否再问你一次。”
“寒光阁之前，我们认识吗？”
年奚认真地看着他，想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可楼湮神色如常，听到她问这话时嘴角甚至挂上了几分笑意，好似下一句便会问她是不是还想攀亲带故？
她有太多疑惑了，虽然几千年的凡界记忆深刻于脑海中，但楼湮身上的熟悉感以及她残缺的回忆都提醒着她，没那么简单。
楼湮的眼底别有深意，望进去如暗水涌流将人吞没，你看不透水有多深，也不知其间又多么暗。年奚忽地觉得，这样的眼得孤独多少岁月，无穷无尽。
“认识。”
楼湮淡然地说出此话，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年奚一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腕，抬眸认真问道：“何时何地，你如何认识我的，是发生什么事吗？我……”
为什么我记不得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楼湮反过来拽住她的手腕，“不记得也不会耽误事。”
不对不对。
年奚抽回手腕，颇为认真道：“很重要。”
楼湮一怔。
“只有你记得我，而我却忘记了其他事情……”年奚认真地看着他，望进那双眼里，想要走到更里面去，“楼湮，这样不公平。”
楼湮回道：“本就没有公平。”
“可是……”
年奚哑口，可是她到底忘了什么事，到底在不经意间忘了多少事，她为什么会忘事……那种无力的感觉使她十分疲惫，年奚隐隐之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超乎自己的意料继而逐渐失控。
她微微垂目，心里思绪万千，仿佛重重山影迎面而来，纷杂叠影，而她分不清路。
“年奚。”楼湮又轻轻唤了她一句。
年奚恍然回神，“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有些着急了……”
楼湮伸过手揉了揉她的头，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额间，药香夹着那冥冥中的熟悉之感，另年奚混乱的思绪顿然散去。
楼湮道：“我带你出来是来走走散心，你心都静不下来，何能拉得起弓？”
年奚点了点头，余光看向他处，有些心不在焉。
远处一家女装店内，老板匆匆走了出来，跟隔壁店家说起话来。他手里拽着一个黑袋子，年奚一看忽地愣住，那黑袋子与昨日觉拽在手里的黑袋很是相似。
“楼湮，你看那人……”她指着远处的店家。
楼湮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注意到那商家手里拿着的黑袋子，眉头一蹙，带着年奚走上前去。
店家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手里拽着黑袋子正与其他店家说着话，脸色疑惑不解，似乎是那袋子的事。
“你们店里有这东西吗？”
“没有没有，拿来的黑袋子，里面还装东西啊？”
男店家有点犹豫，本想张开袋口给另一店家看，没想到一旁走来了两个陌生的路人。年奚见此人动作有些避着，似乎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另一店家没什么心思，直接问道：“这袋子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有人丢脏东西在你店里了？”
“没有的事，怎么可能是脏东西？”男店家也不藏着掖着了，拉开袋口，发现里面是散着十几张纸币。
年奚余光瞥见，这东西她见过相似的。
区煌来的时候换了一大些纸币，说是钱财之物。
“我刚刚开店，发现我柜台底下放着这个黑袋，一打开里面全是钱。”男店家有点忧心，“昨天晚上商场出了那么多事，这钱我看着有点不对劲。”
钱财，黑袋。
年奚忽地想到了什么，她看了楼湮一眼，随后道：“店家，你看看店中可有丢失之物，也许这钱财是留给您的。”
男店家一脸懵，心中想他要是丢大件总会注意到，可这袋子里的纸币有些已经停止印刷很久了，现在倒出去都是价值都不低。要是□□，谁闲着没事往他店里放这玩意。
他想了想，“你说的对，可能进小偷了，我得看着点东西。”说完也不跟另一店家攀谈了，直接往里走去。
年奚驻足了看了一会，而后听见早就走到前头的楼湮喊她，“年奚。”
她才抬步跟了上去。
*
裴启跟小肖脸色复杂地从另一角落里走出来，下凡令时间还未到，他们两闲着没事在商场转悠，没想到刚走到此处就见到楼湮跟他盟会里那个女修士幽会。
他拉着小肖躲后面听墙角，听得断续，越听越不对劲。
裴启问：“怎么说认不认识？他两不是一个盟会的吗？还不认识？”
小肖道：“我感觉是有点像那啥……”
“？”裴启偏头看他。
小肖想了想：“启哥，我跟你解释下。”
“我猜是这样的，这个寒光阁阁主楼湮跟那女修士不太熟。然后这会不是秘境结束了吗，楼湮就约了女修士出来，男人就是这样，我们华夏有一搭讪的手段，看见美女上去就问一句，我们好像见过……”
裴启皱眉：“我怎听认识那句话是那个女修士说的？女追男啊？”
“不对不对。”小肖急地耳尖冒红，“刚刚你没看，那女的先拉了手，然后楼湮反过来那样那样，最后女修士挣开了。”
裴启一脸懵：“这还不是那女的主动吗？”
小肖想着也不对，如果是楼湮搭讪干嘛那女修士上前拉小手，他忽地灵光一闪：“我懂了，他们分手了！”
裴启问：“分手又是甚意思？华夏一句话还能换好几个解释的？”
小肖说得有力：“我以前看过那晚间八点档，情侣分手就这样。女的问：我们认识吗？然后男的说，认识。最后还扯手脱手了，这四舍五入不就是分手大戏吗？”
“你说真的，晚间八点档？”忽然冒出了个陌生的声音。
小肖继续道：“启哥你信我，我好歹在现代待了好多年。深谙狗血剧的起承转合，刚才那一幕绝对是分手戏。”
一只手搭上了小肖的肩膀，陌生声音又道：“我信你。”
小肖郑重地点了点头，偏头看时，发现他家启哥冷着张脸看他，中间夹了个一脸笑容的区煌。
“？？？”
这背后听墙角还被正主盟会的人看见，这传出去了可太丢若水渊的脸了。
小肖急着解释：“哪会，我猜的，瞎蒙的。楼阁主跟年姑娘肯定好着呢，这小情侣小情趣我们都懂。”
区煌看着小肖就跟看着自家儿子一样，“没事，我懂。”
小肖：“……”我觉得你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区煌：我懂~
小肖：你不懂！
题外话：
我原先预定的人设，区煌应该是个高富帅。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现在，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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