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依兰香熏香燃到了尽头,阳光透过帘幔。
微风吹得帘床头的金丝穗子一阵轻晃,乔玥眼睫颤了颤,睁开了水汽润泽的杏眼。
帘幔半掩着,四周床褥一片狼藉,金丝海棠被褥上被抓皱的褶痕混杂着未褪去的男性气息,瞬间让乔玥想起了自己昨晚痛的紧抱着男人身子的模样儿。
像八爪鱼似的紧贴着他,当时季长澜眼尾微红睫毛湿润,映的那瞳色也极为潋滟。汗珠顺着额角滴落,一颗颗砸在她身上,像是知道她痛的厉害,他垂眸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声,安抚似的,低低撩撩的嗓音极有磁性,听的她耳朵都酥了。
然后也不知怎么就被吃了。
乔玥脸红了红,撑着手臂想从床上坐起来,可那股陌生不适的疼痛感传来,她胳膊软绵绵的,竟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一不留神又跌了回去,惹得帘幔上的流苏穗子一阵摇晃。
宝笙听到动静,忙从屏风后走了进来,见她睁开眼便笑着道:“呀,小夫人醒了?”
一同进来的还有陈婆子,见状忙道:“小夫人可有哪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
又酸又软,好像一滩泥巴。
陈婆子见她没说话,心下也猜到几分。
虽然乔玥当小夫人已有数月,可她刚才给她擦身子时,那床榻上的落红分明是第一次才有的。
她跟了侯爷十几年,侯爷虽然从岭南回来就受了重伤,可他到底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便是如今也能单手拿起一百余斤的银枪。
乔玥毕竟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站在地上还不到侯爷肩膀高呢,听说侯爷昨晚回来心情还不大好,她就这么被破了身子,估摸着也是受了一番罪的。
她瞧着乔玥眼眶通红的样子也觉得心疼,便道:“小夫人想吃些什么?老奴让伙房做些滋补汤食,给小夫人调养调养?”
乔玥点了点头,问:“陈妈妈怎么来了,侯爷呢?”
陈婆子道:“侯爷清早就出去办事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呢,宝笙她们毕竟是姑娘家,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所以临走前吩咐老奴来照顾小夫人。”
他倒是一点儿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忙。
乔玥轻轻“噢”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怪怪的感觉。
膳食做好后,宝笙扶着乔玥坐到桌上,乔玥食量本就不大,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便要放下汤匙。
陈婆子见状微微皱眉,忙又舀了勺海参蒸蛋过去,劝道:“小夫人可多吃些,侯爷毕竟只有您一个妾室,您得快些恢复过来。”
叮——
乔玥手中汤匙碰在碗沿上,发出脆生生的轻响。
陈婆子这话暗示之意明显,乔玥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和季长澜再来一次的问题。
季长澜只是看着削瘦,力道却是半点儿不弱的。
昨天那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短时间内给他再来一次,自己还不得化成滩水流到床底下去?
乔玥眼睫颤了颤,水润的杏眸里满是惶恐。
陈婆子忙道:“只是第一次会疼而已,后面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疼。
但是累啊。
她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消耗体力的事情,闻言打了个寒颤,连忙摆了摆手,对陈婆子道:“不、不吃了,恢复慢点就慢点吧,我觉得挺好的。”
说完,她就一脸自闭的回到床上,任陈婆子怎么劝都不起来。
*
季长澜是提前从清安寺回来的,此举在同去祈福大臣中影响颇重,敌对大臣们纷纷以大不敬的罪名上疏弹劾,请求皇上处罚季长澜。
皇帝几次想顺水推舟,照着大臣们说的打季长澜几十大板解恨,可毕竟这些处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皇帝思索再三,还是只下了道诏书训斥。
当裴婴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刚刚回府的季长澜时,他面上倒没太多表情,只说了句:“谢宗倒是一点儿不糊涂。”
裴婴附和道:“可不是吗。”
要么怎么能夹在侯爷和靖王之间生存几年呢?
和稀泥的本事确实有一套。
倘若他真处罚了侯爷,白让靖王捡个大便宜不说,就连侯爷手下那群大臣也会将矛头对准他,谢宗自然不愿意当活靶子,全然是一副无能为力只爱贵妃的昏君模样,一点儿不掺和。
裴婴道:“不过皇帝已经在调查侯爷半年前见普云大师一事了,靖王和沛国公那边也有所动作。”
季长澜皱了下眉,问:“蒋齐斌也在查?”
裴婴道:“是,他听说侯爷半年前也是见过普云大师后,才同意国公府婚事的,估计也对侯爷起了疑心。”
谢景和谢宗调查普云大师一事季长澜早就料到,越多人查反而越容易把那老和尚揪出来,反而对他有利,但是蒋齐斌那也动作却是他没料到的。
估摸是皇帝对他说了什么。
国公府虽然大不如前,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论声望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而他自从谢熔死后便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如今蒋夕云和蒋鸿儒纷纷失踪,他走投无路,确实是皇帝拉拢他的最好时机。
想起之前在靖王府时,蒋齐斌试探乔玥的事,季长澜眯了眯眸,问:“暗牢里那个应该活不到开春了吧?”
裴婴知道他说的是蒋鸿儒,便道:“只剩一口气了。”
“嗯。”季长澜神色淡淡,“送他一程,再将他那些衣服物件拾掇拾掇丢出去罢,不用处理的太干净。”
裴婴一愣:“将这些东西丢出去,若是让皇上发现,岂不是白白让他拉拢了沛国公?”
树上积雪纷纷而落,寒风吹过时,季长澜轻拂袖摆,平静开口:“我就是要让他拉拢沛国公。”
不然,又怎么将那些讨厌苍蝇一网打尽。
*
这厢。乔玥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满脸都写着:“我自闭了,不要理我”八个大字。
陈婆子不懂她内心所想,见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还以为她生气了,正要让伙房做些她爱吃的甜品让她换换心情,一出门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季长澜。
他肩膀上落了些未融化的飘雪,唇色比原来淡了许多,神情倦怠疲惫,见她出来只是轻抬眼皮,问道:“小夫人怎么样?”
陈婆子没想到季长澜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没想好说辞的她犹豫半天,才实话实说道:“……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也、也不怎么说话,像是有点……”
“生气了?”季长澜微微挑眉,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陈婆子忐忑不安道:“……有点像。”
季长澜没再说什么,只是淡声吩咐:“知道了,你下去罢。”
陈婆子松了口气,见季长澜兴致不高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侯爷还没用过晚膳吧,可要备些吃食过来?”
“嗯。”季长澜目光落向屋内,“备些枣泥糕和糖蒸酥酪吧。”
陈婆子目光划过一丝诧异,愣了一瞬,才轻轻道了声“是”,低头退下了。
季长澜越过屏风,炭火烧的正暖,透过薄薄的帘幔,很容易就能看见床上那抹小小的影子。
被褥已经换过,依旧是她喜欢的暖色调,刚好能将她身形完全裹住。听见他进来,乔玥的肩膀颤了颤,却没和以前一样起来,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瞧着倒真像是生气的样子。
季长澜将帷幔卷了上去,金丝穗子晃呀晃,发出和昨晚一样“嗒嗒嗒”的声响。听的乔玥眼睫一阵抖动,正要忍不住要坐起来时,季长澜却忽然抬手将穗子抓住了。
声音戛然而止。
乔玥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要继续自闭,还是象征性的起来和他问个好。
如果一问好他得寸进尺怎么办?
以前她不喜欢什么,只要哭一哭撒个娇他就会顺着她,可昨晚的季长澜却是半点余地也没给她留。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觉得有必要让季长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不过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做,正纠结着,就忽然听季长澜嗓音淡淡的问了句:“生气了?”
乔玥唇角极其细微的往上扬了扬,一张小脸却崩的紧紧的,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季长澜将她细微的神情收入眼中,面上却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他知道昨晚吓到小姑娘了,她需要一点点安全感。
却没想到她会假装和他生气。
装的一点儿都不像。
想起老和尚说过的话,他倒希望她真和以前那样和自己发一顿脾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喜欢是假的,就连生气也是假的。
他微微敛眸,轻声问她:“玥儿为什么生气?”
乔玥哪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她只是不想要而已。
第一次和季长澜生气她还有点生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她又“哼”了一声。
季长澜弯了弯唇,问她:“我让陈妈妈备了些枣泥糕和糖蒸酥酪,玥儿想吃么?”
乔玥眼睫颤了颤,暗示性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声音比方才弱了些:“哼。”
季长澜神色淡淡:“说人话。”
乔玥思索了片刻,软声细语的答道:“心情不大好,本来是不想吃的,可是侯爷盛情难却,那我还是吃一些吧。”
说着,她还微微蹙眉,全然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季长澜笑了笑,倒是没和她计较什么,等陈婆子将膳食端进来后,垂眸看她半晌,便从床上起身。
乔玥拿着枣泥糕的手一顿,欲言又止。
陈婆子见状,忙问了句:“侯爷这么晚还要出去么?”
季长澜视线扫过乔玥,微微停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事要办,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乔玥愣了愣。
季长澜虽然一直很忙,但是夜不归宿倒是头一次。
她巴眨着杏眼儿瞧了季长澜半晌,有些好奇他干什么去,但想起昨晚疲惫不堪的感觉,和自己还在假装生气的事儿,忙又将眼眸垂下了。
什么也没问。
季长澜轻闭了下眼眸,转身走出房间,神色淡淡的看着廊外苍绿的古榕。
果然是没心的小姑娘。
真是一点儿都不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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