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话音一落,画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听得谁的心跳激烈如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画室,驱散了室内的昏暗,却带不走冷凝的气氛。
庄弈君垂眸看着扼在手腕上的手,失控的理智渐渐回笼。
他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黯淡,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温锦,你不公平。”
“公平?”宁致气乐了,他松开庄弈君的手腕,手指着慕青,道:“你跑来我的画廊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朋友,还跟我谈公平?”
庄弈君抬起头,“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他?”
“不管什么缘由,你都不应该动手,这非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庄弈君冷静的掏出手机,当着宁致的面翻出电话记录。
一长串的拨打记录叫宁致看的有点惊心。
他也拿出手机,屏幕很干净,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他想起在西餐厅时,去过一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空气中有能量波动,心中便明白了。
不过他明了庄弈君却不知道,他翻出黑名单给庄弈君看。
黑名单里空无一物。
庄弈君皱眉,当即拨通宁致的号码,电话提示还是忙音,“怎么会……”
“可能是手机出问题了。”宁致收起手机,没说什么你冤枉人之类的话,只是道:“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庄弈君瞥了慕青一眼。
慕青眸色一闪,心中跟着叹息了一声,“阿锦,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那我送你。”宁致让庄弈君在他休息室等着,然后送慕青下楼。
庄弈君走到楼道围栏边,目光阴沉地看着慕青一脸绿茶吊的对温锦说——
“抱歉,我不应该动你手机的。”
“跟你没关系。”宁致停下脚步,一脸歉意道:“是他无理取闹,没有问清楚缘由就动手,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慕青笑的温润儒雅,“就是个小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
真的是误会吗?
庄弈君不信。
他前一通电话没问题,怎么这个绿茶吊碰过手机后,电话就打不通了?
宁致把人送出画廊后,回来见庄弈君撑着围栏,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上前,站在他身边,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庄弈君敛起思绪,放柔了眉眼,道:“咱们婚前协议有三份,重新起草协议,需要把律师手中那份拿回来,你有没有空,有的话,跟我去一趟,等会儿办完事,我再送你回来?”
“说到协议……”宁致幽幽的看向庄弈君,“庄弈君,你今天违反了我们的协议。”
“……”
“不过协议上也没硬性要求说违反协议会怎么样。”毕竟协议都是根据庄弈君和温锦俩人的情况起草的,温锦不屑触犯,庄弈君更没有兴趣去招惹温锦。
“抱歉。”
“算了,先去律师那吧,正好让律师把违反协议有什么后果给加上去。”
庄弈君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他开车载着宁致来到律师这边,取得了文件,又把宁致送回画廊,然后带着文件回到公司,打开碎纸机,亲眼看着两份文件被碎纸机慢慢吞下去,堵在心口的郁气随着文件碎成纸屑,轰然而解,最终消失无影。
从这一秒开始,他跟温锦不再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夫,是有证且受法律保护的真夫夫。
至于新协议的事……
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打死都不会签。
周秘书发现,她的顶头上司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其一,她几次进办公室,都会看到庄总偷偷扬起唇角;其二表现在工作狂今天竟然准时下班了。
庄弈君下班的时候,拨打了温锦的电话,电话还是没通,他点着方向盘,驱车去挑选了一部新手机,然后拐去了画廊。
到了画廊,小袁说老板不在,他琢磨着温锦应该是回家了,又开车回到庄家。
宁致确实在庄家。
画廊没生意,他又不像温锦那样每天去画廊,然后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闲的无聊,就回来找老爷子下棋,下了没几盘,庄飞舟穿着昨天出去的那身衣服,一脸颓废的回来了。
他喊了声小叔,庄飞舟仿若没听见,就跟个行尸走肉一般回了房间。
老爷子见状,摇了摇头,“锦儿,你刚才说想把画廊关了,可是画廊那边遇到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宁致扶着面露倦色的老爷子回到客厅,有佣人端来茶水,他润了润嗓子,道:“是我最近画画没什么灵感,到了瓶颈,就想先把画廊关了,出去走走。”
老爷子点头,“那你跟弈儿说过没有?”
“打算等他下班回来再商议。”
两人说着话,门口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老爷子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门口的车子,笑着撑起拐杖,“人老了,坐一会儿就犯困,锦儿,爷爷先去休息会儿。”
宁致连忙起身扶着老爷子回了房间,等他从房间走出来时,就看到庄弈君西装革履,戴着黑框眼镜,拎着礼盒从外面走进来。
他眉峰一挑,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庄弈君戴眼镜,没想到戴着眼镜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公司不忙。”庄弈君单手解开西装的纽扣,拉了拉领带,抬手取下眼镜,提着手中的礼盒上前,道:“你手机不是坏了,这是我让秘书准备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罢,他把礼盒放在桌面,脱下外套,和着手中的眼镜一并交给了佣人。
佣人把外套挂在衣架,又把眼镜送到二楼的书房。
宁致走上前,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部最新款手机。
他眸色闪了一下,“你这无缘无故的给我送手机……说吧,有什么事?”
庄弈君接过佣人端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双.腿交叠,道:“我爱人手机坏了,我给我爱人换部新的,这不是我应该做的?”
“爱人?”宁致环视了一圈在客厅忙碌的佣人,道:“我有事想和你说,你跟我过来。”
宁致带着庄弈君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道:“爱人?庄弈君,你这是继得了帕金森之后,又得了臆想症?”
“温锦,你是不是对臆想症有什么误解?”庄弈君抬手解开衬衫最上头的扣子,道:“我们是法律承认的夫夫,有结婚证红本本的。”
宁致斜眼打量着周身洋溢着愉悦氛围的男人,“你这是视婚前协议于无物?”
庄弈君很想大声说‘有本事你把婚前协议拿出来’!
但经过昨晚睡地铺和中午送花时温锦的反应,他些微了解了一点,温锦这人有点记仇。他要是真敢这么说,还不知道会做什么让他无法承受的事情来。
想到这儿,他适当的表露出尴尬,摸了摸鼻子,道:“结婚证总不是假的。”
“结婚证能代表什么?”
宁致看着他身上愉悦不减,就知道这货已经把婚前协议给毁了。
他就当做不知道,等着事情暴露的那一天再爆发,思及此,他道:“无功不受禄,我跟你也没什么情分,说吧,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这话一出,庄弈君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温锦这话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说‘我对你没感情,就算有结婚证也没用’。
看来还是他考虑不周,协议得签,但协议的内容他得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不值几个钱,你就当是我下午失礼补给你的赔偿。”
“行吧。”宁致免为其难的收下手机,道:“我明天要出门一趟,你趁着我不在家的这几天,赶紧找人把房间装修的事解决了。”
庄弈君下意识问:“你去哪,要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咱们以前那样河水不犯井水不是挺好?”
庄弈君僵了一下,解释道:“你这才刚搬回来又要走,回头爷爷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这事儿我跟爷爷说过了,你不用操心。”
庄弈君不说话了。
转而他想到庄飞舟回来了,温锦出去走走也好,省的围着庄飞舟打转,他看了怕会做出些失了智的事情来。
晚饭的时候,庄飞舟从楼上下来了。
人还是如下午回来时那么颓废,不过好歹换了衣物,把自己打理的人模狗样。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他走下楼,跟老爷子说有事要出去,老爷子不太管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他看了庄弈君一眼,迟疑了一下,“锦儿,阿青今天找过你了?”
“请我吃了顿饭,在我画廊待了半个多小时。”
“那他……”庄飞舟犹豫了一下,“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跟你分手了,原因有两个,家族是其一,其二是他介意你之前的私生活。”
庄飞舟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老爷子看着小儿子孤单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庄弈君坐到老爷子身边,小声安慰了几句。
饭后,俩人回到房间,庄弈君说:“温锦,你知道我小叔为什么喜欢送他以前那些男女朋友蓝色满天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