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离德(1 / 1)

兰西惴惴不安地去了南书房,她知道,今晚她和文氏说的话可都是不能提到明面儿上的。皇帝要是知道这个,虽然看在太师面子上可能不会立马把她怎么样,但默默记上一道是绝对逃不过的。

所以,在看到满脸喜色压都压不住的皇帝时,一种叫做“死里逃生”的庆幸感立刻从兰西心底下钻了上来。

这么高兴看来不是要给她找麻烦嘛。兰西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一分喜色:“陛下这么晚了召臣妾,有什么事情么?”

皇帝的脸一下很不正常地红了,看上去似乎有几分害羞:“是这样的……今天下午萧昭仪身子不适,叫了太医去诊断,说是有喜了……”

兰西顿时被一个雷劈焦在原地了。

难不成萧昭仪突然抖起来了的原因是她怀孕了?

当然,这个解释相比“萧昭仪找了某某大臣做靠山”或者“皇帝秘密掌握了某支力量足以保护萧昭仪”要值得她庆幸。但她却觉得有一个什么东西塞在了自己的胸口,让她呼吸都艰难。

她不敢以为自己爱上了皇帝,但他究竟是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呐。

一时间,无数的念头从她心中划过,她想哭,想骂人,想摔东西,想让萧昭仪去死。说是嫉妒也好,悲伤也好,愤恨也好,忧虑也好,她就是那么恨上了萧昭仪,没有疑问,没有余地。

可是皇帝的眼睛在盯着她看。现在她不能有一点儿的失仪——兰西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终于挤出一个强笑:“那么,臣妾该恭喜陛下了。”

皇帝笑得益发灿烂:“朕深夜找你过来,就是此事要让你多劳心了。朕寻常时候也管不上后宫的事情,萧氏若有什么事情,也就麻烦初凝你多担待了。”

你妹!兰西在心里骂了一声,此时她的不甘和怖惧倒是淡了,愤怒却占了上风——先不说她自己都想灭了萧昭仪这事,就算她既公正又热心,喜欢为每个讨人厌的人伸张正义,也不代表她愿意去保护萧昭仪啊!萧昭仪这种三下两下把太后都招翻了的祸害,叫人要怎么保护?

后宫的女人怀孕本来就是机遇与风险共存的一件事,对于萧昭仪这种浑身是刺的更是如此。如果真的是所有人都讨厌她,那她在这十个月内不幸香消玉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命的是,有且只有皇帝喜欢她!讨厌她的会想借机要了她命不假,可她要是死了皇帝会生气啊!

保护好萧昭仪等于得罪太后和文淑媛,没保护好萧昭仪等于得罪皇帝。这算什么破差事!

兰西猜都不用猜,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异彩纷呈——盯着自己看的皇帝的笑容都冷下来了,自己的神色还能多好看?

“你……不愿意吗?”皇帝问出一句,可口气里却全无征询之意。

或许,他觉得自己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吧……兰西咬紧了牙齿,实在不想把“愿意”两个字说出来,可皇帝盯着她看,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臣妾……”兰西深吸一口气,吐出,再吸气,再吐,连着纠结了好一会儿,硬是没说出那两个字来。

“朕以为皇后母仪天下总该有几分肚量,”皇帝乌黑的眸子里头没有任何可以被读出来的情绪:“可现在看来,初凝你是在嫉妒……”

“……”兰西心里的警钟已经快敲破了。承认的话,“嫉妒”来说对古代女人是重罪,不认的话,她又凭什么推脱皇帝的要求?这种两难的选择,她从进宫起就一直在做,可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为了图个什么!

好在皇帝没有追问,由她沉默半晌,调理思绪。好一会儿之后,兰西终于问出:“陛下,昭仪有喜的事情,有司的人自会去处理,何须臣妾插手过问?”

“这是朕的长子,理当保他万分周全。”皇帝的口气像是在说一个不争的事实,似乎在暗示兰西某些只可意会的东西。

兰西如木雕般站在原地许久,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皇帝的脸:“敢问陛下,任何人敢危害皇嗣的,臣妾都可以处置吗?”

“可以。”皇帝的眼直视她的眼,似乎要看到她心底里去。但是,他能看到什么呢?

兰西默默行了一礼,退出南书房。

事情还不算太差,至少皇帝给了她借着保护皇嗣的由头去随意处置异己的机会。反正萧昭仪已经有喜了,反正皇帝是要保住这孩子了,不管她怎么不愿意,事情都不可以有什么改变了。

她第一次觉得做皇后要比在现代做个普通女孩儿艰难得多。皇后是一个标志,是一块玉玺,是一种态度,唯独不是做皇后的那个人自己。

她不可以有单纯的高兴,也不可以有直接的愤怒,她什么情绪都不能有,还要始终把自己树立成一个天下女人都要仰视的道德标杆——不管这该死的道德是多么不公平。

出了南书房,翠微便迎了上来,搀住她胳膊:“娘娘,怎么了?您脸色好差……”

兰西推了推翠微,力气不大,但翠微还是依着她的意思松了手。托着她臂膀的力气一撤,兰西就一屁股坐在了南书房门口的汉玉台阶上。

“娘娘,快起来啊。”翠微顿时慌了,这一声叫过去,不光是跟着兰西过来的宫女,连在南书房门口伺候的皇帝的宫人也围了上来。

“本宫没事儿,别围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她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便把头埋在了膝盖之间。宫女们面面相觑,可又都不敢伸手拖皇后,站了一会儿,也就散去了。唯独翠微益发着急,在她身边跪了下来,把声音压到极低:“娘娘,您是怎么了,可和奴婢说一声啊,别坐地上,多凉啊!”

兰西只一味摇着头,不出声说话。她不知道这种心情能和谁说。萧昭仪凭着那未出生的孩子,对皇后产生的威胁又增大了,若光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大家都能理解;但她心里另一种苦涩得要命的感觉,又能和谁说,有谁会明白呢。

像是小时候参加什么比赛,用功了,计划了,最后却没有在那张表扬通报上找到自己名字的感觉;像是无意中听到很好很好的朋友向别人偷偷讲自己坏话那样的感觉;像是父母离婚以后,自己被同学骂做没有妈妈要的孩子,委屈地哭着回家,却发现父亲的东西已经统统消失,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有那样的感觉。

被背叛被丢弃的感觉。

就算没想过要独占后宫,就算知道皇帝会有别的女人,就算知道别的女人会给他生孩子,她也依然把皇帝当做了在这个地方要相伴一生的人。她没想过自己能掀起多大的浪搞成多大的事,只是不想在皇帝的遗弃和仇恨中像武初凝上一世一样死掉!

可直到现在,从皇帝的行为里,她依然只能看到单纯的利用,没有一点儿感情——皇帝不是个蠢货,他当然知道照顾萧昭仪是要被太后厌憎的,于是就把这种两面为难的事情交给她来办。之前还找她身体不好的岔子,再之前那场恨不得杀了她一样的“宠幸”——当真可笑,他以为兰西是个傻瓜吗?被这样明枪暗箭地对付了还念着他一点儿微笑,死心塌地跟着他吗?

她不是武初凝。她不会听他安排,逆来顺受等到死。

兰西猛地站了起来,倒吓了依然在絮叨的翠微一跳。看着翠微惊惧的眼神,兰西的心突然软了,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宫女在真心为她担心。就算为了武初凝交给她的这条命和这个闺蜜,她也要活下去。

“娘娘?”翠微的声音很轻很细:“娘娘,您还好吧?”

“还好。走吧。”兰西说完话,头也不会地走向了停在一边的凤舆。她听到了身后的南书房窗户开启的声音,也知道是谁在窗户后面看着她,可她不要回头。

从此,郎无情,妾无意。何必再回头,何必再纠缠?当他用利益来谋算她,她又何苦为了“得到一颗真心”的期盼再付出什么?

凤舆回到宁致殿,兰西的脸色终于缓过来一些。她嘱咐翠微煮了姜汤来暖暖身子,翠微小跑着去了,可到了门口又跑回来,将一个手炉塞给她:“娘娘,姜汤要熬一阵子,您先抱着这个暖暖吧。”

兰西感激地点点头。翠微给她这手炉里头才置了炭,外头那层铜壳儿还没热起来,要过了一阵子,那丝丝缕缕的热气带着香料的气息散了出来,她才觉得从心里头漫出来的那股冷意被慢慢压了下去。

喝罢了姜汤就寝,兰西在半夜却又醒来了一次。寝殿里一片宁静,外头却传来了细细密密的雨声。

秋意渐浓,接下来的,就是寒冷的冬天了吧。

借着发冬衣换摆设的机会,是该把权力从萧昭仪那里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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