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1 / 1)

武瀚墨带着武砚走了,皇帝却坐回原位,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撤走食案的宫人们都放轻了脚步,该是怕打扰他,兰西也便不敢妄动,傻戳戳地坐在一边看着他。

“给朕拿支笔来。”过了一阵子,皇帝猛然蹦出一句话。福泉立刻跳起来,小步跑去拿笔了。

摆弄了一会儿玉杆子的湖笔,皇帝侧过脸,看着兰西微微一笑:“果然不是他。”

“什么?”兰西坐在原地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话,打了个激灵才算清醒过来。

“果然不是武砚。”皇帝淡然道:“他手指早就断了,捏不住笔,纵使能写,半年也练不出字来。”

“这样啊。”兰西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皇帝却又道:“朕只是奇怪一点,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什么……?”

“朕原本以为他对你有什么念头的,但是刚才发现,他看你的眼光里头尽是愤恨。”皇帝突然笑了:“朕怎么想,都觉得一个男人面对曾经心爱的姑娘时不会是如此感觉。”

“……只有愤恨?”兰西一怔,心里突然有点儿难受。她做了什么错事了,至于被人恨吗?

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哪里招惹武砚了。要说自己上次揭穿他害他被罚,让他生气是有可能的。可是那天她也算救了他一命啊,还冒着被自家父亲嫌恶的风险——这小子是不识好歹还是心眼太小了?

终于,在当天下午,兰西拽住了发呆的翠微:“翠微,你觉得……武砚这人怎么样?”

翠微愣了一下:“武砚?跟着大公子的那个武砚?”

“是啊。”

“……奴婢觉得……”翠微的眼光在兰西脸上一转,然后低下去:“其实武砚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知恩图报,也有些本事……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兰西目瞪口呆地盯住翠微脸上腾起的红晕,登时反应过来,翠微多半以为自己征询她的意见是要许她嫁人了,而对象可能就是武砚……这么说来,翠微还喜欢武砚?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本宫问你这个……就是问问而已。”

翠微也囧住了,她匆忙点了点头,道:“娘娘若是没别的事,奴婢就……先出去看看水烧好了没,该换茶了。”

兰西点头,可翠微还没出去,外头值守的小宫人却跑了进来:“娘娘,文淑媛亲自来访……”

文氏亲自过来了,兰西自然没有道理把她拒之门外。但她进了殿之后一双眼便骨碌碌地四处张望,却让兰西心里头着实有些不快。

“淑媛好久不来了,这次……是有什么事儿?”兰西揣度着,问了一句。

文淑媛左右瞄瞄,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对折了几次的纸塞给了兰西,道:“娘娘,您看看这个。”

兰西微蹙眉头,自从萧良人走后,太后和文淑媛对她虽然没有急着动手,但态度也绝对谈不上亲热。对于文淑媛现在亲近得有些鬼祟的行为,她只有无尽的膈应而已。

但她还是打开了那张纸,一眼瞥过去,先是震惊,接下来却生了几分微微的喜感。

纸上写着四句诗——“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这是武则天的诗啊。

她在感业寺当尼姑,空耗年华,便写了这诗给情郎皇帝,盼他接自己回去。想不到现在倒有别人也打算用这诗来打动皇帝……只是那人没想过一件事,皇帝这个职业的从业者,也并非是千人一面的。

很明显,现在穿着龙袍坐金銮宝殿的那位主子不是李治那样心慈手软重情重义的男人。再说了,武则天是无辜的,说说自己可怜是能引起男人的同情心;但现在写信的这位,估计她越是表示自己可怜,皇帝越会想到“罪有应得”四个字吧。

“娘娘可知这是谁写的?”

“庙里的那个女人啊。”兰西折回信纸,将它交还到文淑媛手中,唇角微勾,声色平静。

“……娘娘果然冰雪聪明。这是萧氏托人送来宫中想要给陛下的,还好太后发现得早,陛下还没有看到。如今太后叫婢妾来和娘娘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这女人……”

兰西心中冷笑一声。偷看人家的信件已经够损人品的了,还要再对人家做些什么,真真缺德。再说了,截获信件的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该她去干这种事儿?对付萧良人,人家都进了佛寺了,只要皇帝不心软接她回宫,她有什么被对付的价值呢?

“这……本宫也不知道。”兰西有点儿为难地笑:“太后说该怎么办呢?”

“……”文淑媛似是没想到皇后会毫无主意——毕竟那天皇后当面拆穿萧良人的计谋是在她那里,目睹一切的她当然会以为皇后也把萧良人当头号敌人。

“如若太后娘娘没有意见的话……”兰西侧侧头,提出了另一个建议:“那本宫觉得还是拿给陛下,让他处置吧。”

“这怎么可以?”文淑媛叫道:“这女人就是想让陛下怜悯她。给陛下看,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陛下又不是善恶不分妍媸难辨的人……”兰西见文淑媛急了,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做出的事情,陛下心里头也清楚,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改变心意呢?”

“可是娘娘……”

“如果淑媛觉得本宫的办法不好,大可告诉本宫你的想法啊。”兰西笑得无辜无害:“这种事情若是处置不得宜,可就是欺君之罪了。本宫胆小,不敢冒险——除非太后娘娘有懿旨,本宫才好有个说法。”

“太后娘娘说此事是后宫的事情,该娘娘您管。她怎么好越权呢?”

兰西心中冷笑一声——不想越权?不想越权你截留给皇帝的信件,这哪儿是洁身自好的做法,根本是想惹个祸给皇后背着。此时不管她做出什么抉择,是亲自去找萧良人的茬,还是假装此事没发生,都不是个事儿。而且如果她不处理,太后把萧良人“怎么”了的话,她这个知情人也难以完全摘清。

“萧氏早就不是后宫的人了,不是么?如何该本宫去管?”

“这……”

“这样吧。”兰西伸手携了文淑媛的手,发现她掌心里早已汗湿了,不由笑道:“本宫不和陛下说了,这东西你就先交还太后,请她交给陛下可好?咱们只要防着那萧氏就足够了,这玩意真不用留在自己手里头。”

文淑媛似乎很是为难,终于点点头,应了一声去了。兰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原有几分得意,却突然想到了一事,脸色不由一僵。

萧氏已经被丢在佛寺里头了,按道理说,她纵使能和后宫通音信,也只能和皇后联系。但现在她居然能想办法找人把东西带给皇帝,而这个东西又被太后截留了,情况就有些蹊跷——这是不是意味着,萧氏所信任的那个人其实也是太后的人,并且,此人在两个主人中间更倾向于追随太后呢?

她想到了那个内侍。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那么太后就能得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萧氏怀孕有假;如果是他,那么萧氏在佛寺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如果是他,太后就能得到那支录音笔!

冷汗从兰西背后沁了出来。录音笔的操作并不复杂,虽然她不知道萧氏那支有没有直接播放录音的功能,但如果有,太后摆弄摆弄就很可能听到她和萧氏的对话。

虽然那内侍可能是以“萧氏行诅咒的工具”为名头把那玩意带回去的,但后宫里头有几个女人会真心避讳这个?要真是相信鬼神之说,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敢自己诅咒自己来栽赃于他人?太后为了找到控制萧氏,或许还有控制自己的证据,难说不敢玩玩那支录音笔。

虽然那天录音的内容里她没有说什么太见不得人的话,但咄咄逼人之势已显露无遗。用录音给她定罪诚然是不可能的,但太后多半会为此而提高对她的警觉性,这同样不是好事。

要知道,在宫斗方面,她还远远没有太后那么丰富的经验。之前的种种,都是为了降低太后对她的戒心,若是太后听了录音,只怕之前的努力就统统付之东流了!

兰西咬着下嘴唇,心里纷乱一片,竟不知道怎么是好。太后要听肯定早就听了,此时自己做什么举动才合适,才不会落个不打自招呢?不能直接去问,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指望能从皇帝那儿探听到什么——事实是,如果皇帝都知道这事儿了,她就没必要再担心了,因为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正踌躇间,翠微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娘娘,太后那边急召!”

这么快就生气了?兰西不禁有点想哭,太后就算不高兴她虚与委蛇,也不至于折腾到如此严重需要“急召”吧?

“为什么?”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太后突然病了。”翠微擦擦额上的汗:“奴婢刚刚去茶水房,刚好遇上了抚恩殿过来的陈风仪,请娘娘赶紧过去呢。”

突然病了……?兰西愣了一下,登时跳了起来:“什么时候病的?请太医了没有?”

“这奴婢也不知道呢。”翠微朝外瞄了一眼:“娘娘,请您先带人过去吧。”

兰西点点头,带着几个小宫人就快步出去了。太后那边遣来的陈风仪已经候在门口了,一脸汗水,想是一路跑来的。

“何必陈风仪亲自跑一趟?”兰西嘴上说着,脚步却半点儿不缓:“派个小宫人来就是了。”

“那些小丫头子办事太后看不上。太过年轻,到底不稳重。”

……谁不知道这一群人里头最年轻的就是皇后?她这是说皇后不稳重,办事没谱儿吗?兰西不知道这陈风仪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但谅她在太后殿混了怎么也有个七八年,当不会如此没眼色,心里难免就有些愤愤。

“那,你们可请太医去了?”

“刘尚义叫人去了。”陈风仪回答:“多谢娘娘关怀。”

“这是本宫的本分。”兰西面带微笑,反将一军:“再怎么说,本宫也是她老人家的儿媳妇。你们和太后没什么亲缘,日夜伺候着都不嫌劳苦,本宫只是说句话,又哪儿用得着你道谢了?”

陈风仪顿时语塞,闹了个大红脸。兰西心里哼了一声——皇后说她不好,她听得出,那么她又如何会发现不了自己的话里有刺的?然而她一个宫人敢这么说话,证明太后也早就抱怨皇后年轻无知若干遍了,这才引得一个下人都敢来招惹皇后一下。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kitty。兰西终于出了口气,心下顿时颇为舒畅。然而当她到了抚恩殿外头,看到阴着脸的皇帝时,又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生怕惹到那位大爷。

……看来太后病得不轻啊,连皇帝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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