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曾遇行歌(1 / 1)

“她在我教总坛的往生涧居住,今日太晚了,明天才能启程前往,你要是想知会她一声,去找普拉多西就行。”穆尼尔一边说,一边接过身边阿凡提送来的羊肉串,他把羊肉串冲着叶涯迹挥了挥,随口问,“吃吗?”

叶涯迹早就饿得不行,忙不迭点头:“要!”

那厢白萨木终于逃脱美人的魔掌,连滚带爬回到穆尼尔身边,一脸心有余悸。阿凡提笑呵呵地把手里另一串羊肉递给叶涯迹,叶涯迹连声道谢,双手接过羊肉串,低下头咬了一口,细嚼慢咽。

阿凡提在叶涯迹身边坐下,金灿灿惊得一蹦,四肢并划,跳到叶涯迹身后蹲下。

叶涯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动作也极斯文,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阿凡提的羊肉串分量足够,大块的羊肉串在签子上,油滋滋泛光,香味扑鼻。

此时篝火边围了一群人,就连那几个西域美人也坐了下来。

叶涯迹面上温文尔雅,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那便是看美人跳舞。他自小在西湖边上长大,耳濡目染下习得一身好教养,只是平时读书习武,日子过得委实无聊,某一日忽然兴起一个叛逆的念头,那便是偷跑出山庄,去外面看看。

那年是天宝年间,盛世大唐,繁华无匹,可华美背后掩藏着千疮百孔的腐朽。

他的父母深感风雨欲来,早些年便离开山庄,为诸多繁杂事务奔波劳累,叶涯迹当时不过十岁,他脑瓜子机灵,轻轻松松就跑出山庄,来到杭州。

他娘是七秀坊出身,但叶涯迹自己并没有到过七秀坊,只听说七秀坊里全是能歌善舞的美人姐姐。叶涯迹便对七秀坊有一种憧憬向往,七秀坊坐落于扬州瘦西湖畔,公子哥出身的叶涯迹向来不缺钱,坐了只船,晃晃荡荡就到了扬州。

他那时候不过十一二岁,不过身量高挑,脸蛋俊秀,说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也是信的。

刚踏上扬州,人不生地不熟,他在扬州桥上来回走了许久,又听说擅入七秀坊,会被秀坊女儿揍得满脸青肿。

叶涯迹这才后悔自己莽撞,未经允许,怎么能到别人地盘上溜达?

失魂落魄的叶涯迹只好打道回府,又回到码头,预备请船夫送他回杭州。山无绝人之路,码头边恰好停着一艘画舫,叶涯迹穿着藏剑特色金黑色的衣服,背上又是重剑轻剑,辨识度极高。

画舫上跳下来一个粉衣人,马尾束得高高的,手持双剑,五官精致漂亮,眉毛上扬,有种异于常人的勃发英气。

叶涯迹百无聊赖地蹲在码头等船只,天上却忽然落下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小姐姐声音清脆:“你是藏剑弟子叶涯迹吗?”

叶涯迹双眼一亮,他可记得自家娘亲闯荡江湖时的样子,手持双剑,一身粉衣金饰,柔美飒爽,面前这个小姐姐简直与他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忙不迭点头。

小姐姐收起双剑,背在身后,脆生生道:“我叫行歌,师叔前些日子托信与秀坊,说是她的儿子叶涯迹离开藏剑山庄,极有可能前往扬州,拜托我们注意着点。你是叶涯迹,便随我来吧。”

叶涯迹被小姐姐的美貌晃花了眼,面上虽镇定,心里却想:“秀坊儿女果真个个姿容出众,这位行歌姐姐可真美。”

托娘亲的福,行歌把他领回七秀,在外坊住了小半个月,行歌人虽美,招式却凌厉凶狠,平日里叶涯迹也常与行歌拆招破招,往来切磋,被行歌深厚的内力唬得差点抓不稳重剑。

行歌性格很好,就是话少,一个人安静习武练剑,叶涯迹的起居用度都是行歌一人在照顾。叶涯迹常常坐在七秀码头,眺望瘦西湖,等着自家娘亲捡他回家。行歌便陪着他一起坐着,天南海北地聊天。

当然,往往是叶涯迹说,行歌安静地听。

两人在十余天的相处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叶涯迹觉得自己体会到何为情窦初开,可惜早恋的火焰还没旺盛,就被自家娘亲提走带回藏剑山庄。

日后两三年里,两人时不时书信通话,等到叶涯迹十五岁时,行歌忽然断了联系。叶涯迹焦躁难安,等待了三个月,终于下定决心匆匆前往七秀坊,几番打听才知道行歌已经离开七秀,不再是秀坊弟子,如今坊间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实实在在的杳无音讯。

叶涯迹失魂落魄地回到藏剑山庄,没过多久,安史之乱爆发,叶家弟子均鱼贯而出,在风雨飘摇之际,为大唐出力。

他心里犹豫不决,自打从七秀坊回来,食不下咽,习武练剑时也常常走神。

叶英眼虽盲,心却明,某日叶涯迹在他身边闭目打坐,叶英忽然道:“涯迹,你心不静,不论怎么练剑,都无法再进一步了。”

叶涯迹大惊失色,他最敬重的便是大庄主,听闻此言,连忙诚惶诚恐道:“是涯迹错了。”

叶英失笑:“我并未怪你,你如今也十五岁了,应该出去闯荡一番,我藏剑弟子,不应困于一方天地,合该踏遍千山,行过万水,见多了人与事,你才能锤炼心境,更近一步。”

叶英所习心剑,以心为剑,以剑为心,那便是习剑之人最高境界。叶涯迹对叶英向来言听计从,忙不迭点头,叶英摸了摸他的额头:“我知道你挂念七秀坊那个小姑娘,去吧,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

如此,叶涯迹便收拾行囊,孤身一人离开了藏剑山庄,这一去,便是五年。

叶涯迹想起五年前的事,恍如隔世,这一眨眼,他就已经弱冠,这一路走来,他从江南出发,一路北上,见过太多流民居无定所,瘟疫四处弥漫,如今山河破碎,安禄山已死,然而余孽仍然肆虐。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母会执意离开山庄,投入滚滚的洪流里。

他前些日子刚和姑姑取得联系,姑姑说她在玉门关,他跋涉至玉门关,本想再见一见姑姑,便回到山庄行弱冠之礼。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姑姑竟然在明教呆着,他自个儿还被这莫名其妙的兄弟俩拍晕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山庄。

看着面前耀眼明亮的篝火,叶涯迹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

穆尼尔篝火对面,沉默地吃着羊肉串,之前与白萨木玩闹的几个西域美人也围绕篝火坐了下来,一个小孩忽然冲了过来,手里挥着一张纸,猛地扑倒了阿凡提,两人都差点摔在地上,叶涯迹眼疾手快地用手挡住,他们俩这才幸免于难。

阿凡提冲叶涯迹道谢,随后转身训斥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孩,那小孩一脸委屈,拿着那张纸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异族话。

叶涯迹头一次来西域,当然听不懂,不过看肢体动作还是能明白,这位阿凡提八成是个教书先生,他正发愁怎么给姑姑写封信,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等阿凡提与那小孩说完,叶涯迹便与阿凡提攀谈起来,讨了些纸笔,他拿出一些碎银,却被阿凡提摆手拒绝。

阿凡提为人热情,等叶涯迹提笔写完信,他又带着叶涯迹前往穆尼尔口中的普拉多西处。

普拉多西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叶涯迹找到他时,他正趴在骆驼上和行人随口聊天,阿凡提大喝一声:“普拉多西,来找你寄信。”

叶涯迹说话轻声细语,从未高声大喝过,听见阿凡提这么近的一声大吼,猛地骇了他一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普拉多西迅速从骆驼背上爬了下来,扶了扶歪到一边的帽子,笑嘻嘻地对阿凡提道:“哎,大叔喊我干嘛?你要寄什么信?”

叶涯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要寄信。”

普拉多西目光移到叶涯迹脸上,端详了片刻,赞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你是中原人?”

阿凡提在一边嘀咕:“你这小子,上次见到白萨木也是这么说的。”

叶涯迹听见有人形容他漂亮,颇有些啼笑皆非,他还是点了点头,把薄薄的一张信纸递给普拉多西:“是,送到往生涧陈菁菁处。”

普拉多西吹了声唿哨,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信鸽,停在他食指上,普拉多西娴熟地将信纸卷起,塞进信鸽身上的竹筒中,将竹筒合拢,嘴里复述:“往生涧陈菁菁。”那信鸽咕咕叫了几声,便振翅飞去,还落下一两根洁白的羽毛,叶涯迹又行礼道谢,普拉多西笑嘻嘻地接受了他的谢谢,转身爬上骆驼背与人聊天去了。

阿凡提拍了拍他的背:“你可以在集市上随便逛逛,穆尼尔明天要带你回圣教吧。”

叶涯迹心道:“圣教?难道是明教?”他曾听说过明教大名,当大光明寺之变传的沸沸扬扬,叶涯迹那时年纪尚幼,对此事也略有耳闻。当时明教声望如日中天,天策府一举剿灭明教高层十数名,明教教主陆危楼败退西域,领着一批明教弟子,修生养息,这都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他瞥了眼篝火边坐着的两兄弟,想起穆尼尔那令人胆寒的刀气,蹙起眉来。

如今朝廷动荡,明教野心勃勃,想卷土重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如今中原门派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来关注其他。

不过他也曾听过一些传闻,明教教主陆危楼喜爱中原文化,应该不会浑水摸鱼才是。

他正想着呢,就听见旁边一男声道:“这位小哥,你是藏剑弟子?”

叶涯迹循声看去,一个蓝衣人正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张与此处人长相迥异的脸,明明白白说明他是中原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袭上叶涯迹心头,他走了过去,回道:“正是。”

蓝衣人也笑了:“我叫张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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