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虫在被吐出后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种以鲜活血肉作宿主的寄生虫一旦脱离宿主就会立刻死亡,只要在它蔓延至全身之前取出就不会危及宿主的性命。
神明收回了手指,烟紫色的眼眸里是一贯的平静无波,深处却暗藏潮涌。
面色苍白的少年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苍白的面孔,柔软的皮肤下血液脆弱地流淌。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双冰蓝色的眼底覆落的阴翳,像是蝶生双翼般美得让人心尖发颤。似乎只要他的指尖稍稍用力,这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就会因为恐惧和疼痛落下眼泪。
于是他伸出手慢慢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虚弱无力地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叶妄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野狼按在爪下的兔子,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失神就被野兽狠狠咬住了脖颈。
于是他挣扎着伸出手,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对方的手腕。
而就在他快要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却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所剩无几的意识瞬间坠入一片黑暗。
“好久不见了,支配者先生。”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恶魔笑着弯腰致礼,背后展开的蝙蝠翅膀在月色中投下畸形的阴影,“没想到您真的会答应我的邀请来到这里,没有好好招待您是我的疏忽。”
“只是——”色/欲慢慢拖长了语调,抬起的双眸猩红如血,“我能问一问,您这么做的原因吗。”
“您既然号称拥有真理之眼,能看穿万物法则因果,总不可能不知道我让那只小金丝雀喝下那杯酒是为了什么吧。”
“我可没有想过要杀死那只漂亮的小金丝雀,先生。”色/欲抹了抹嘴角沾染的鲜血,“这只是游戏规则而已。”
“所以——支配者先生,您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呢?”色/欲往前走了一步,浓重的夜色里,她眼中血光一分分亮起,“这里是法则创造的世界,我所做的一切都遵循法则,您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干涉我的所作所为?”
神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注视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少年。
色/欲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理由干涉与他无关的游戏,而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抹去这个人类留在他身上的欲望。
他心中异样的悸动全都因这个人类而起。
是这个人类让他沾染了那些神明不该拥有的情感。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他。只要杀了这个人类,这些纠缠着他的困扰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色/欲见状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果然是这样。
她果然没有猜错对方和这个人类之间的关系。
说起眼前这个古怪的神明,天堂和地狱之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恶魔自古就是象征邪恶的存在,能让地狱中的高等恶魔如此忌惮,这个神秘神明的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他诞生在地狱和天堂出现之前,有人说他是由混沌的虚空孕育出的神明,也有人说他是死去的创世神遗留在世间的意志,这位神明的由来千年来一直被视作禁忌,有传言说他全知全能,也有传言说他残忍嗜血,甚至连最高等的地狱之主都不知晓他的名讳,只是恭敬地尊称他为支配者。
但,就算是所谓的支配者又能怎样——
有了弱点和牵挂,神明和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支配者先生,我邀请你来我的游戏,可不是让你来打乱游戏规则的。”色/欲背在身后的手里出现了一把纤薄的匕首。
在对方创造的虚空里她的力量会被法则大幅削弱,但如果是在由她掌控规则的世界里,或许——
“啪嗒——”是鞋跟落在瓷砖上的声音,有人从身后按住了她蓄势待发的手。
复古的西装,恶魔骨制成的手杖,淡金色的碎发梳得一丝不苟。
是同样身为地狱七骑士之一的傲慢。
“傲慢,你来做什么?”□□甩开了对方的手。
说实话,色/欲很讨厌这个老古板,共事的这几千年里,她不止一次在暗地里嘲讽过这个勉强算是同僚的家伙,从穿着到谈吐到一看就刻薄至极的长相,她宁可去面对懒惰那个邋遢的家伙也不愿意和这个故作精致的刻薄男待在一起哪怕一秒。
“当然是为了收拾你惹下的烂摊子。”傲慢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前口袋来里拿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指尖,“虽然我不在意你的生死,但你对地狱还有价值。”
“你还是开口就说些惹人厌的话啊,傲慢。”色/欲冷笑着开口,“我只是在行使我作为掌控者的权利而已,既然是规则就必须要遵守,圣诺利亚之冠拥有杀死恶魔的力量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色/欲,不想死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傲慢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圣诺利亚之冠即使拥有杀死恶魔的力量人类也无法使用,更何况——”
“谁给你的勇气对支配者指手画脚。”
“呵。”色/欲不屑地哼了一声,“这里是我掌控的空间,我出于规则询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想问的问题无非是两个。”神明抬起烟紫色的眼眸看了面前的恶魔一眼,“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回答。”
“第一,我和他的契约没有废除,只是延迟。这个人类曾经用他的心脏和我换取庇佑,所以,在我得到他的心脏之前,我会履行我的约定。”
“第二这个游戏的规则还不足以约束我。”
“就如同你看那些人类一样,你在我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蝼蚁,夺走你的生命抹去你的存在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只是我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杀戮,仅此而已。”
说完,一身黑衣的神明就带着怀里的少年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色/欲攥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生来就是高阶恶魔的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这么直白地羞辱,那种几近疯狂的怒火和怨恨几乎要把她的理智彻底烧毁。
“适可而止吧。”傲慢厌恶地看了一眼身旁凶相毕露的女人:“色/欲,我劝你好好完成你的游戏不要想不切实际的东西,和那位惹人厌的神明作对的下场你难道不清楚吗。”
色/欲闻言咬紧了牙关:“傲慢,你有什么资格来训斥我!”
“什么资格?”傲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刻薄至极的笑,“你真的以为我看不穿你在打什么主意吗色/欲?”
“我最后劝你一句,从堕落天使到十字路口的恶魔,多少号称不灭的存在都死在他的手里,除非你想成为下一个,否则就闭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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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妄雀做了一个清晰到诡异的梦。
梦里的他站在铺满大岩桐花瓣的水池旁,浓艳的花朵铺天盖地遮蔽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花朵浓郁的芳香,他俯身拨开落满花瓣的水面,看似平静的水池下堆满了漆黑腐烂的骸骨,有一双冰凉的手从水面下伸出,白天见过的美人雕塑隔着水面和他对视,布满裂痕的脸颊上一半是笑意,一半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