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施雯单亲母亲的身份,褚怀森在将她送到市局进一步审问前,招呼费米开着其中一辆公务车把施念念送到了福利院。
回到市局,施雯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把她拘留在审讯室后,并没有再进一步审讯。
“你觉得怎么样?”褚怀森一手夹着烟,开口询问许逢年。
许逢年烟瘾也犯了,手刚摸到口袋里,被褚怀森阻止:“刚出院就想腾云驾雾,你也太飘了点吧。”然后把许逢年刚刚掏摸出来的烟给没收了。
收之前还看了一眼,他们许副队长果然抽的就是好货。
许逢年无奈,只好作罢,开口道:“如果一个人同时听到‘这个人死了’和‘他的死和你有关’时,嫌疑人一般反应是‘我有绝对不在场证明,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而一般朋友的反应是‘死了?怎么死的?’类似惊讶的情绪。除非她是个城府很深,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的人,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一点不简单。
“可是同时也询问了她一些寻常的事情,比如问道她的女儿施念念时,她的神情比较放松,并且很愿意和我们交流,整个过程变得畅谈很多。可是一旦话题变成她的工作、她的社交圈时,她就躲躲闪闪,变得很紧张。这个模样恰好表现出她一个寻常女人该有的样子。”
许逢年有过人的犯罪心理专业知识,在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交谈时,他总能在外人看来十分无厘头的对话内容中得出关键犯罪信息,从而提出破案线索。
许逢年要比褚怀森年龄大一些,年资也高,但因为统领能力有限一直屈居第二。在褚怀森的眼里,他是市局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即便再也无法举枪,他也是有别人无法代替的才华。
褚怀森深深吸了口烟,“这么说,施雯有可能并不是凶手之一?”
许逢年呛了一口二手烟,“这我很难给出肯定的答案。不过,我还有个疑惑。”
“什么?”
“那个孩子。”
褚怀森抖了抖烟蒂,“孩子怎么了?也就比离离大不了几岁。”
说到这,许逢年顺口问:“你这个人向来对孩子没有戒备心,这一点真的要改。昨天那孩子是你妹妹?你工作那么没规律,你妈也放心把她交给你?”
褚怀森皱了皱眉,“鬼知道她怎么想的。我把她送去全日制学习班了,晚上来不及就让费米去接。”
说到费米那孩子。
当他穿着蓝色手术服,从内间解剖室出来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应该有一米八的样子吧。
许逢年有些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褚怀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把烟蒂掐灭在角落里,搔了搔自己短得扎手的头发。
其实费米那孩子生长发育有些异于常人。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带他去看过医生,医生也很难解释这种超前发育。简单来说,正常孩子从七岁到二十一岁需要十四年,但从他认识费米到现在其实只有七年时间,而费米现在完全是二十一岁的发育情况。不仅仅是他的身体,包括他的智力,在这七年里就像坐火箭一样飞速,初高中连跳好几级,大学更是两年就修满了所有学分,当费米那孩子说要来局里实习时,他才恍然他已经可以毕业了,生理上也恰好长到了二十一岁的状态。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无法解释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一种早熟+天才儿童的症状。
许逢年:“以后打算怎么办?继续资助他?”
从顶楼吸烟区的阳台上往下看去,费米正把一辆公务车倒进停车位,然后拉门出来,朝着市局走进去。
头顶的发旋在阳光下灿灿发光,发型捣饬得还挺好看。
褚怀森晃了晃神,然后像个老父亲一样说:“他能开始自力更生,我也可以放下当时脑子进了水的承诺了。”
傍晚,施雯的精神状况好多了,审讯员又对她进行了一次审讯,她很配合,几乎什么都会回答。
褚怀森坐在外面通过监控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
一个多小时的审问过后,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褚怀森最后一次将笔帽套在钢笔上,敲了敲桌子,“放了吧。”
袁烂立刻从旁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放了??!老大,你没搞错吧……”
此话一出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面色比翻书还快地一变,几乎毫无间断地立刻向审讯室里的审讯员传达:“老大说把她放了听见没有。”
她可不是丁香姑娘,到时候别被骂了都找不到人去哭诉呢。袁烂实习的时候就跟着褚队了,深知褚队的脾性,实习的时候的确被骂哭过,后来跟着他时间久了,脸皮也变厚了,哭倒不至于,但褚队的威严还是很有震慑性的,虽然近些年很少见他对谁发脾气了。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许逢年会心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只有曹岩还算沉得住气,很平静地问:“为什么把她放了?不是还没到24小时吗?”
褚怀森关掉审讯室的监控走出去,神神秘秘地丢下一句:“钓鱼。”
*
夜晚的纬度,热闹才刚刚开始。
一个西装笔挺,长相精致的男人斜靠在吧台,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像是在等人。
可能是等的时间久了,他皱眉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警察为什么会来,什么?抓走了?暴露了吗?”
对方又说了一会,男人的眉头渐渐松了,轻吐出声,“那就好,你好好在那呆着别出来,那地方和你一样的人多,可以保护你。”
“帅哥,一个人的夜,寂寞吧?”男人刚挂掉电话,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手夹着烟,一手端着杯香槟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妩媚地望着他,嘴皮子翻滚着调戏的话。
程飞见此倒也沉得住气,收起手机,望了望周围,最后确认安全,才把目光转向这个女人,手指扣了扣吧台,服务员为他上了一杯酒,他端起,向女人敬了一下,“小妹妹,第一次来这里吧?”
袁烂心中一滞,居然一眼就被这老司机看穿了,不过她并没有露出胆怯,而是低头娇羞一笑,“帅哥怎么知道的?”
程飞把敬的酒一口饮尽,“这里的人都认识我,而你不认识,难道不是第一次来?”
袁烂故意朝他靠了靠,“我人生地不熟,哥哥是不是得尽点地主之谊呀?”
程飞挥了挥手,好说好说。然后又左右环顾一番,警惕性似乎很重。
袁烂:“哥哥在等人吗?”
“没有。”
“刚刚看哥哥打电话的样子似乎很着急?怎么?是相好的吗?”袁烂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有意无意地勾住程飞的裤腰带,看上去是调戏,实则在故意勾他的手机。
“老褚,你这馊主意能行吗?”许逢年用隐形蓝牙耳机对褚怀森说。
褚怀森用手抚了抚耳机,在远处观察着袁烂和程飞的一举一动,“放心,这边我会看着,你去盯着施雯,叫她不要有和程飞碰面的机会。”
过去大概一个小时,袁烂终于脱身,向褚怀森汇报,“老大,那个程飞刚刚联系的人备注是‘施’,看来八成就是那个施雯,他们果然是同党。而且整个过程他好像一直在疑神疑鬼,好不容易拜托我就好像要急匆匆地走了。——诶!他走了,快跟上!”
程飞信步走出纬度酒吧。
上了一辆出租车后,后面立刻尾随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
袁烂坐在副驾驶,看着前面的出租车,“老大,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男人?施雯都没有出现过。”
“她出现了。”
“哪里?”袁烂左右后面都看了一圈,“在哪里?”
褚怀森开着车,紧紧跟着前面的出租车,“逢年和一个兄弟在盯着呢。”
施雯的确去了纬度酒吧,不过只是远远确认了一眼。
得到了她试想的结果,虽然很难以接受,但她也必须死心了。
出租车上了211国道,黑色大众一路尾随。
忽然,车前视线一晃,绿色出租车一个斜身拦腰截断第一车道,一二车道迅速一堵,出租车司机倒是机灵,立刻重新启动车子,在第一车道上均匀加速。这样一来,黑色大众就被甩在了第三车道上。
不过褚怀森也不是吃素的,瞥了瞥后视镜,一个九十度方向盘,直接越过第二车道上了第一车道,又一次紧随出租车。有些车子不满,愤愤按喇叭抗议。这种危险的骚气走位,驾校教练一定会被气死。
这辆出租车似乎本来不知道有人跟着,被褚怀森这么个装逼大动作惊到,速度开始慢慢往上提。褚怀森嘴角一扬,“大头,打电话给程飞,告诉他我们已经盯上他了,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通过刚刚的“故意撩拨”,袁烂已经成功拿到了程飞的手机号,以及他就是施雯同党的证据,可以正式向他发出嫌疑人的拘留令。
袁烂掏出电话的同时,褚怀森打开了车上的警笛,刚刚纷纷按喇叭抗议的车子立刻怂哒哒地闭了嘴。袁烂的电话响了十多声,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始说sorry时,袁烂才挂掉,“老大,他不接。”
褚怀森:“把号码发给福将,叫他查一下这个号码最近的联系情况。”
此时,那辆出租车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左右乱窜,速度还在不断加速,简直就像是要轨道跃迁一样。刚刚被警笛声镇压的司机开始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抗议。褚怀森脚踩油门,加速赶上出租车与他平齐,强行制止他左右乱窜。
袁烂从窗户看到,程飞坐在后座,没露脸,也没有对这么危险的行车而表现出害怕,像是没了意识一般。驾驶座上的司机,依旧很淡定的驾驶,那种淡定的样子仿佛就是灵魂出窍的孙悟空,脚一直以那个姿势踩在油门上,车子始终以一个加速度加速行驶,很快就驶出了袁烂的视线。
袁烂:“老大……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副驾驶座上有人。”
褚怀森脚下油门再用力,出租车在左边与他平行,此时他们的车子占据着第四五车道,与最左边的逆向车道只隔了一个三米多的绿化带花坛。
褚怀森尽量与他保持同一个加速度,转头的一瞬间,那个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似乎有个人影,可在仔细一看又空空如也,那感觉就像是天太黑速度太快而引起的视觉重叠。
突然,那出租车就跟吃了屎一样突然速度为零地停下,没有任何预兆,后面的车死命急刹,长度不够,只好又带了一圈方向盘,把出租车顶出了绿化带,直冲向逆向车道,恰好这是逆向来了一辆大型货运车,根本来不及刹车,拦腰从前后座椅为界将出租车压成了两段。
这种状况简直超出了物理常识,感觉牛顿的棺材板就快盖不住了!
幸亏褚怀森开在第四车道,虽然受到了一些干扰,但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211国道该路段立刻封锁处理交通事故。
褚怀森等人下车,走过绿化带看向那发了疯的出租车,坐在后座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两半,坐在驾驶座的司机竟然只是奇迹般地擦了点伤,坐在地上吓得嚎啕大哭。
倒是后面那个给了出租车一个助力的司机伤得不轻,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而那个被拦腰压断的男人,正是纬度酒吧里出来的那位产科医生,程飞。
袁烂被吓得眼睛瞪大了一圈,“老大,这……不会是巧合吧?”
褚怀森拿出警察证示众,拨开人群走进去,拍了拍交警的肩膀,“老兄,你倒是及时啊。”
交警焦头烂额,“你这是什么情况?”
褚怀森:“这个男人是我们鹤龄湖案的重要嫌疑人,我本来是要追他拘留审问的,没想到畏罪潜逃出了事故,目前这个样子……”褚怀森看了看现场,“可能需要你们交警帮助。”
交警苦笑:“好说好说。”
211国道很快开始疏通,大家又流水般地涌了上来。
褚怀森开着车,并没有回市局,还是再次回到了纬度酒吧,与许逢年回合。
许逢年:“施雯那边没有什么大动作,从纬度离开后就回了自己家,我留了一些人在她家盯着情况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褚怀森往酒吧里走,嘴里叼着烟,似乎要把烟咬断,“程飞八成是死了。艹!简直见鬼!”
酒吧依旧狂欢,没有异常。除了少了一个常客和一个服务员外。
褚怀森、袁烂、许逢年三人进去,俊男靓女,气场强大,招手就将酒吧主管喊了出来。
主管也是个来事的人,见褚怀森那样就知道是个头头,立刻上前道:“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褚怀森眉头一扬,坐在真皮沙发上,二郎腿一翘,左手夹着烟放到袁烂眼前。
袁烂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就知道他们老大要开始装逼了,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褚怀森当了一回马子,很乖顺地从桌上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褚怀森手里的烟,还乘机扭捏地恶心了他们褚队一下,很是泄愤。
许逢年也跟着坐下,没抽烟,面相看着要比褚怀森好说话些。
许逢年:“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
他强调了特别两个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个女人,这里有吗?”
主管和许逢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主管立刻很有眼力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位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我这还有各种标致的,您要不要先看看?”
然后掏出平板点开界面,里面全是各种风骚的小姐,各有各的骚。
褚怀森真就着主管递过来的平板开始认真地翻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翻过去大概有几十页,才点着屏幕,定在那里。
许逢年立刻接道:“就这个,请她过来。”
主管立刻笑意盈盈地下去准备了。
袁烂一脸便秘的样子,“老大,你想干嘛呀?还有副队,你是不是老大肚子里的蛔虫啊?”
褚怀森掏出手机拨号:“老严,到纬度酒吧来,我给你送人头了。”
许逢年对袁烂解释:“严谨民,隔壁扫黄组。既然鱼都跑了,留着饵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一锅端掉。”
*
第二天一早,局里就接到了电话,是211国道交警大队那边打过来的,汇报说,死者程飞在车祸中从骶尾部开始以下全部折断,当场死亡。死相相当恐怖,今早从医院太平间送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入殓师收殓得像个人样了。
但是有一点,从骶尾部开始折断的部分,被人用一根根细密的线连了起来,入殓师做到这一步无可厚非,但关键的是,缝合线是传统苏绣线,缝合手法也是以针代笔的传统苏绣缝合。
和死者张建来背部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