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拂叫住他:“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请客,我们去——”
她的话倏地顿住,夏洛克正要叫出租车,她两步上前,抓住了他的右手。
“嗯?”
“我们去医院,”苏拂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随即又甩了甩脑袋,指着不远处医院的招牌道,“走。”
“突如其来的动作,为什么?”夏洛克微微低头,目光审视的看着苏拂拉着自己的手。
“因为你的伤口需要缝针。”她不由分说的推着夏洛克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向四周偏转目光,另一只手放进风衣口袋,握住了藏在里面的魔杖。
附近有一个收割者。
医院的方向。
她拉着夏洛克来到外科,他的伤口没有苏拂预想的那么严重,医生正在清理伤口上的细菌,苏拂站在玻璃门外,定眼看着一个亚洲女人。
她身材削弱,漆黑的长发垂在肩上,衬的皮肤细腻的瓷白,脸很小,眼睛也不大,唇色是温淡的樱花色,看上去柔和而略有些孱弱。
刚才明明感应到一个收割者,但是跟过来却发现……是人类。
女人坐在墙边的休息椅上,一个护士过来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她点点头,起身时不小心将一盒药掉在了地上,费力的弯腰去捡,苏拂走了过去。
“……谢谢你。”女人接过她递上去的药盒,有些羞涩的笑起来。
“不客气,”苏拂不经意道,“您一个人吗?要知道……晚上有些不安全。”
“不,我和我丈夫一起来的,他临时有点事情。”
苏拂笑道:“抱歉,惠斯特先生这样将您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是有欠考虑。”
惠斯特夫人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苏拂指了指她捏在手里的病历卡,姓名栏赫然填着——莉莲·惠斯特。
“啊,您观察的真是仔细,”莉莲称赞,“很聪明呢。”
“谢谢……”
这个时候护士叫苏拂去取药,苏拂欠身说了句“再会”,便跟着护士走开了。
没过多久,走廊深处快步走来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瘦高年轻男人,标准西方长相,短发,眉宇深邃而凌厉,但却带着温和的笑容,是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他走着,环顾着四周见没有什么人,将一把凌厉的弯刀藏进了衣服里。
“斯蒂芬?”莉莲立即迎上去,“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男人开口,声音清澈干净,像个开朗的少年,“就是让那家伙跑了……”
“你没事就好——我刚才,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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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女人,日本人?”夏洛克端详着自己刚缝过针,裹得好像一个粽子的左手,道。
“是啊,”苏拂将他的药扔在了旁边,对出租车司机道,“贝克街221b,谢谢——你为什么不认为她是个中国人?”
“不同国家的人即使同一人种说同样的语言也有细微的差别,所以你刚才去医院就是为了那个日本女人?”
“当然不是,”苏拂转头,“我是为了你的手。”
夏洛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当天晚上贝克街221号有客人拜访。
“麦考夫,不请自来,你的礼仪都去了哪里?”
夏洛克自己坐在了沙发上,一点也没有邀请站在门边的麦考夫坐下的意思。
“哦夏洛克,你的手怎么了?”赫德森太太过来摸了摸他木乃伊一样的爪子,“苏,你们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夏洛克还受了伤……”
“您不用担心,”苏拂将一袋子药放在了茶几上,“刚才已经去过医院了,半个月就能好。”
“哦上帝,半个月!”赫德森太太夸张的叫了一声,被夏洛克掀出门去,“赫德森太太,时间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不,现在才八点多——”
“碰!”
门随之关上。
苏拂指了指沙发,对麦考夫道:“福尔摩斯先生,请坐。”
夏洛克先一步坐了上去,又抬头:“哇,苏,你一点也不好奇他是谁,你认识他?还是说你根本就和他是一伙的?”
“什么和他一伙的,”苏拂道,“你哥找过我,我当然认识他,但是这个世界我和他唯一的关联还是通过你建立起来的。”
麦考夫坐在了夏洛克旁边,夏洛克微微偏头,语气冷淡:“麦考夫,你的掌控欲和你的体重一样,越来越令人难以想象。”
麦考夫露出完美的假笑:“不用你操心。”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忽然道:“银行的防火墙怎么样?失窃的钱款找回来了吗?”
麦考夫的假笑凝滞了一瞬,继而道:“我说了,不用你操心!”
“你甚至不放过刚搬来不到一个星期的新住户,”夏洛克回头,“苏,如果下次他再让你监视我,你一定要答应,然后我们就可以平分报酬。”
苏拂:“……”
麦考夫皱眉:“我还坐在这里呢。”
“你要是不想坐完全可以出去。”
苏拂戳了戳夏洛克的背:“我记得你被鳄鱼水箱里的水淹过一次,你不觉得膈应吗?”
夏洛克咕哝:“先吃饭。”
“抱歉,”苏拂微笑,“现在没有饭。”
“well——”他无精打采的起身走进了盥洗室。
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苏拂喊道:“小心你的手!”
然后朝麦考夫点头示意,去了厨房。
她拿了花椰菜放在池子里洗,麦考夫站在门口低声道:“弗兰克小姐,非常感谢你……”
苏拂甩了手上的水,耸肩道:“您和您的部下能力效率都高的令人发指。”
“过誉,”麦考夫的笑容深了些,“全仰仗弗兰克小姐的剧本,编排的很精彩,三个备案也做的相当完备。”
“过誉,”苏拂道,“顺便说一句,格罗斯女士的演技令人敬佩,只比夏洛克差一点点。”
麦考夫似乎有些惊讶:“弗兰克小姐对夏洛克评价很高。”
“yeah,”苏拂笑了起来,“夏洛克拥有怎么的智慧和能力我和您都非常清楚,我也很清楚,福尔摩斯先生和您的弟弟是一类人。”
麦考夫感叹:“如果夏洛克能有弗兰克小姐一半明事理就好了,我记得你们是年纪相仿。”
“这可有点困难,”苏拂将生菜和胡萝卜拌在一起浇上沙拉酱,“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我不止这么点年纪——另外,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可以骗过夏洛克,是不是——不太现实?我觉得他已经起疑心了。”
麦考夫又换上了假笑:“他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客观事实,我说过,你的剧本很好。”
他着重强调的“客观事实”四个字。
苏拂不置可否。
“我今天到访,并不只是来看夏洛克,还有一件事专程找弗兰克小姐。”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我非常不习惯福尔摩斯先生这种政客式绕口的对话方式,”苏拂道,“另外,不介意的话,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苏——是这样吗?和夏洛克一样,”麦考夫将自己的黑伞撑在门框上,“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又发现了一起变种生物杀人案件……”
苏拂搅拌沙拉的动作顿下来,下意识的看向了盥洗室的方向。
“夏洛克不会知道,”麦考夫道,“事件从一开始就被压下来了,不会有任何的风声走漏出去。”
苏拂点头,问:“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
“我可以看看现场吗?照片也行……”
麦考夫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苏拂将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皱眉:“是它……”
“谁?”
“那个要侵占夏洛克身体的收割者,我见过它,”她将照片重新装回信封里,“这么说,他已经换掉身体了?”
她想起刚才回来时,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名叫莉莲·惠斯特的日本女人,明明是收割者的力量波动,可是她竟然是个人类?还有惠斯特这个姓氏……
“有关失踪人口正在排查,还不能确定它现在的身份。”
苏拂又将沙拉碗端在了手里,有些心不在焉道:“放心,我会保证夏洛克的安全……”
“有劳,”麦考夫的神色严肃了些许,“这件事了后,我会支付给弗兰克——苏,你丰厚的报酬。”
“不用,”苏拂摆手,“费不了多少力气,而且我本来就在查这件事。”
麦考夫的眉头轻微皱起来,继而又微笑:“苏,你对夏洛克很好。”
苏拂抬头去看他,他却换了另一种轻松的语气:“稍作提醒,夏洛克不喜欢吃胡萝卜。”
苏拂开冰箱的动作停下来,她看着案板上那满满一碗沙拉,皱眉:“我也不喜欢。”
麦考夫微微抿唇以示遗憾,苏拂追问:“你喜欢吗?”
他矜持的道:“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这个时候夏洛克刚好从盥洗室里出来,径直走进厨房,问:“什么?”
苏拂将一碗沙拉递到他跟前:“胡萝卜。”
夏洛克一把推开:“令人作呕。”
麦考夫耸耸肩,满脸“我早说过”的表情。
一直到晚餐结束,这碗胡萝卜沙拉也没有人动过哪怕一叉子。
麦考夫提前离开了,夏洛克不知道在卧室里鼓捣什么玩意儿,苏拂见屋子里没人,暗戳戳的抽出魔杖,用了两秒钟把盘子洗了,然后拍拍手关上厨房门,回去了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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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泊美丽的碧湖。
湖平如镜,周围绿树葳蕤,掩映一座奢丽的白色城堡。
她从湖边走过,明澈的湖水倒映出她细长的影子,黑色巫师袍,高高兜帽,和执在手里的魔杖。
“苏……”
她回身,忽然不知谁一声凄厉尖叫,周遭景象置换倒转,城堡轰然崩塌,湖水里泛出猩猩血色,浮起肿胀惨白的尸体,暗绿光芒凌乱飞射,都悉数穿过了她的身体。
“啊——”
苏拂猛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