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箫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
刚回国第一天出来办点儿事,迎面就撞上了柳明修。
一见到柳明修,池箫左胸腔底下被柳明修打断的那几根肋骨就开始隐隐作痛。
池箫神情不可置信,越过柳明修的肩头,望向他身后,“你在这里?那谢——”
谢蔷从酒店里出来,两大杯的威士忌成功剥夺了她的理智,她现在走路一步三晃,站都站不稳。
听见停车场那头的动静,谢蔷微微眯起眼,微醺地望过去。
柳明修揪着池箫的衣领往树丛里扯,将他推到地上,沉着脸道:“池箫,要是不想当年你断过的那几根肋骨再断一次,你最好马上滚。”
池箫小舅舅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他今天是来求人办事儿的,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柳明修。
既然碰上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池箫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整理衣服,“我滚,我马上滚!”
池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柳明修站在原处,铁青着一张脸。
过了会儿,他余光留意到酒店门口,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出来。
谢蔷隐约感觉停车场那头有人,但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视线也很模糊,定睛好几次,努力想辨清对方的模样。
脚下高跟鞋一趔趄,险些整个人摔下台阶。
柳明修及时抱住了她。
她跌撞进男生高大坚实的怀抱里,他今天穿了件条纹小马甲,肩宽窄腰,衬衫领口隐隐有松木的淡香,随着夜风丝丝入扣。
谢蔷两条小腿使不上劲儿,高跟鞋左崴一下,右崴一下,本能想挣开身前的束缚,朝后一个趔趄,又险些倒下去。
柳明修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将她带回怀里。
柳明修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眉道:“谢蔷,你怎么喝成这样?”
两杯威士忌说多不多,度数却足够烈,谢蔷本来不是擅长饮酒的人,又是空腹下肚,酒精一下便冲上了头。
她抬头望他,喝了酒的关系,她脸颊很红,眼神也很迷离。
定睛许久,她才缓缓认清面前的脸。
“柳明修……!”谢蔷用手推攘他的肩膀,在他怀里挣扎着,含糊不清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混蛋……臭鸡蛋……臭鸭蛋……”
“……”
柳明修舔了下唇角,竟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
“谢蔷,你喝多了。”他说。
“我没喝多!”谢蔷反应很快。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谢蔷绝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她一边推攘他,一边大舌头地道,“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凶我?凭、凭什么……?”
她喝醉了反倒没了平日的凶横,更贴近小孩子撒泼打滚的姿态,站都站不稳了,嘴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他凶她。
说着说着,眼眶和鼻尖都红了,眼泪花儿直打着转,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柳明修,你就是个王八蛋,你老是欺负我!我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你了!”谢蔷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拿拳头不停地砸他。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不少宾客看见这幕,纷纷回头望他们。
柳明修没见过喝醉酒的谢蔷,今天是头一回。
她现在这个样子,柳明修想发火也发不起来,就连刚才碰上池箫败坏的心情也消了大半。
他臂弯护着她,任她在怀里打闹,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哪儿凶你了?谢蔷,你和池箫的事儿都过去三年多了,你嘴里老惦记着他,我们之间可就没意思了。”
谢蔷其实没怎么惦记池箫,就像柳明修说的,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再怎么深的感情也该淡了,她不至于是那么拖泥带水的人。
况且当初她和池箫也就交往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能有多深的感情?
归根到底,还不是让他那三十七任女友给气的,在他面前提起池箫,就和那天她当着他的面儿,跳上慕晚单车后座的举动没什么区别。
谢蔷吸着鼻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呜呜咽咽地说:“我就说说,你至于那么认真吗?你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我吗?柳明修,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是你!你凭什么凶我……?”
和谢蔷交往这么长时间,柳明修深刻认知到,女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她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不能回嘴,不能讲话稍微大声一点儿,否则你就是在凶她。
你敢在她哭的时候说她一句试试,耳膜都能给你嚎破了。
眼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柳明修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哄:“乖啊蔷儿,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服软对她显然相当有效。
谢蔷两眼肿得像只核桃,哭得红红的,揪着他的衣服拼命摇,“你说你错了,你说!”
柳明修现在已经分不清谢蔷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趁机逼他认错。
谢蔷揪着他一顿摇晃,自己脑袋晕得难受,胃里也排江倒海的。
她白着小脸,深深拧眉,像是随时都会吐出来。
她没力气站稳,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明修,我难受,我好难受……”
柳明修顾不上太多,将她打横抱起,朝停车场方向走,“乖,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路上谢蔷已经吐了好几回,窝在后座沙发里,一直念叨着她这儿难受那儿也难受。
柳明修泊好车,把外套脱了扔副驾驶座上。刚才她在车里呕吐,胃里残余的酒水、蛋糕、饭菜,经过胃酸的发酵,毫无保留地朝他喷来。
他头发身上,无一幸免。
柳明修把她从后座拖出来,一手托着她腰,防止她摔下去,一手把车门关上。
“谢蔷,你现在臭得就跟猪圈里的猪似的。”柳明修说。
她喝醉了没法走路,避免她再吐一次,柳明修也不可能真把她当成屠宰场里的猪一样扛在肩上。
他背着她朝住宅区的方向走,谢蔷趴在他后背上,拿小拳头不停锤他的头。
“坏人!你就是个坏人!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锤锤锤锤你的狗头!”
“坏人!让你交女朋友!让你跟她们牵手!让你跟她们生孩子!”
“……”
她那拳头力气说大不大,一轮轮砸下来还是有点儿疼的。
柳明修忍着龇了下牙,架着她的臂弯往上提了提,防止她从后背滑下去。
柳明修说:“你别喝醉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你说的那些事儿我可一件都没干过啊。”
谢蔷闹了一阵也就没力气闹了,她吐了好几回,人其实不太舒服,眼睛埋在他颈窝里,抽噎了几下,然后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
眼泪滚烫滚烫,沿着他的颈窝,濡湿了他的衣襟。
“你以为我那两年好过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谢蔷说。
柳明修一愣。
走进电梯,门口缓缓地闭合,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安静,耳旁女孩子的抽噎声让他心碎。
柳明修低声说:“谢蔷,那两年没有人好过。”
-
进到屋内,柳明修帮她脱掉外衣和鞋袜,抱她进卧室。
他头发身上全是她的呕吐物,把她在床上安顿好后,他取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洗。
从浴室里出来,床上被子是掀开的,谢蔷不在。
柳明修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把浴巾扔到一旁,朝客厅方向走,“谢蔷?”
谢蔷蹲在沙发角落里,身体摇摇晃晃的,嘴巴不停在嘀咕着什么。
柳明修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蔷儿,夜晚凉,你不穿鞋就这么往外跑,很容易着凉的。”
谢蔷环抱着双膝,身体摇呀摇,嘀咕地说:“我是一朵小花儿,一朵可爱的小花儿。”
柳明修:“……”
柳明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是真醉得不轻,吐了好几回都没能清醒过来。
柳明修说:“谢蔷,就你这酒量,学别人喝什么威士忌?”
谢蔷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完全进入忘我模式,执拗地嘀咕:“我是一朵小花儿,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花儿。”
临近十一月末的天气,尽管是在南方,夜晚还是有点儿凉的。
落地窗大开着,风呼啦啦地吹进来。
柳明修随手扯过搭在沙发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蔷儿,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你现在身上很臭,洗完澡你就是全世界最香的小花儿了。”
进了浴室,柳明修把她放在淋浴底下。
他刚洗完澡,身上都是干净的衣物,为了避免等下弄湿,他把衣服脱了,搭在外面的架子上。
柳明修伸手去脱她的外衣,谢蔷立马瞪圆了眼,盯着他道:“呔!哪里来的采花贼!”
柳明修:“……”
柳明修哭笑不得,竟格外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蔷儿,不脱衣服没办法洗澡的。”
谢蔷望着他,刚刚哭过的关系,她的眼眸呈现出一种近乎水晶般剔透的莹润。
她轻声问:“你是要帮我洗澡么?”
柳明修说:“你现在这样能自己洗吗?”
她眼睫轻轻眨了两眨,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谢蔷转过身,“小花儿要自己脱衣服。”
她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外套,裙衣,内衣和内裤,把自己扒得光光的,然后转回身,目光一转不转地望着他:
“小花儿脱完了,你还没有脱。”
“……”
她太醉了,醉得仿佛都认不清他是谁了,也把他们之前的爱恨纠缠忘得一干二净。
不由地,柳明修咽下一啖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道。
他眸光微深,落在她光洁无掩的身上,嗓音低哑:“蔷儿,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浴室内水雾氤氲,她站在温热水流底下,长发千丝万缕,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她下意识用手臂遮挡身前,垂下眼睫,“小花儿羞羞。”
柳明修牵着她的腕,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带近。
“我们蔷儿还会害羞啊,我们蔷儿平时可凶了。”
不知是酒精还是浴室里的温度使然,她脸颊很红,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抖。
谢蔷轻声说:“我是小花儿,不是蔷儿。”
柳明修望着她,忽而低笑了声。
他问:“谢蔷,你还能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
缓缓地,她抬眸望向他,眸光迷离。
仿佛费尽了思绪,她喃喃地开口:“你是采花贼……是坏人,是王八蛋……”
“你是……柳明修。”
柳明修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他将她压在墙上,低头靠近她,气息与她咫尺之隔。
“蔷儿,你知道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做……一个采花贼应该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谢蔷酒醒了柳明修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