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出生后,家里最高兴的就是滚滚。
柳滚滚从家里的爱哭包、粘人包,升级成为备受尊重的大哥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承受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与机智。
孩子的名字是家中长辈取的,名为一琛、一瑜。
琛琛瑜瑜长到两岁,家里三个男孩儿日常热闹。柳滚滚爱玩,便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柳滚滚手里拿着玩具在前头跑,琛琛和瑜瑜穿着纸尿裤在后面追。
有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琛琛瑜瑜坐在地上嗷嗷地哭,柳滚滚忙过去哄弟弟,哄着哄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天谢蔷和柳明修外出,晚上回来,客厅被三个孩子闹得一片狼藉,保姆在身后追着哄着,满脸的生无可恋。
谢蔷往门口一站,三个孩子立马停止打闹,跟兔子似地一溜儿蹦过来:
“妈妈回来了!”
“妈妈抱抱!”
“妈妈!妈妈!”
……
谢蔷一共两只手,抱得了这个抱不了那个。为了不厚此薄彼,她蹲低身,挨个摸儿子的脑袋:
“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听阿姨的话呀?”
琛琛和瑜瑜同时点头,“有~”
柳滚滚说:“我最乖了!”
柳明修被隔绝在一旁,看着自家三个孩子把媳妇儿团团围起。
没有一个找他要抱抱的。
打从双胞胎出生,柳明修的家中地位又低了一级。
原本一家三口排行第三,现在一家五口,他排行第五。
柳明修拎着琛琛瑜瑜的衣领,把这两只像树袋熊一样缠住谢蔷的小家伙拎开。
“你们妈妈出去一整天,累了,晚上不要叫妈妈帮你们洗澡了。”
琛琛瑜瑜才两岁,语言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有限,柳明修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都没太听明白。
只大概知道妈妈今晚不能帮他们洗澡了。
琛琛和瑜瑜被提着后衣领,小手小腿伸得老长,怎么也够不到妈妈。
顿时红了眼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柳滚滚原本就泪腺发达,旁边两个弟弟一哭,连带他也跟着一起哭。
三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传遍别墅的每一处角落:
“坏爸爸坏爸爸!”
“我要妈妈!”
“爸爸走开呜呜呜呜……”
柳明修:“……”
谢蔷拧了他胳膊一道,怪嗔地说:“都是你!又把孩子弄哭了!”
-
晚上吃饭,琛琛、瑜瑜、滚滚、柳明修,家中四柳,在餐桌对面排排坐好。
琛琛和瑜瑜年纪小,身高不够,坐在加高的儿童座椅里,小短腿荡得欢快。
领口叠着口水巾,小嘴咿咿呀呀的,不停在喊妈妈。
谢蔷早上出门前就和阿姨说好了,今晚想吃砂锅粥。一整锅的海鲜大杂烩,有花蟹、贝壳、鲜虾、鲍鱼,她的最爱。
谢蔷盛好粥,拿勺子舀了一匙,放到唇边吹凉。
三个孩子眼泛精光,虎视眈眈,时不时舔舔小嘴,都等着妈妈投喂。
谢蔷勺子在他们面前晃悠,“让我看看谁最乖,就先给谁吃。”
“我!”
“我最乖!”
“妈妈妈妈!”
……
三个孩子争先抢后,纷纷雀跃。
公平起见,谢蔷决定先从餐桌最左边的小儿子开始喂。
她勺子刚递到瑜瑜面前,腕上便多了一只大手。
柳明修牵着她的腕,在半空打了个弯,将粥喂进自己嘴里。
仰头,咽下去。
喝得半点儿不剩。
旁边满心欢喜张嘴等喂的瑜瑜:“……”
眼睁睁看着粥被抢走的琛琛:“……”
目瞪口呆的滚滚:“……”
柳明修拿纸巾擦拭唇角,神色淡定:“我最乖,先给我吃。”
“……”
三个孩子自然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坏爸爸坏爸爸!”
“爸爸把粥粥还给我!”
“爸爸最坏了!”
谢蔷勺子一扔,气笑了,“柳明修!你老跟你儿子抢吃的!”
一家五口,四条汉子,谢蔷觉得自己这又当妈又当媳妇儿的,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重新把粥盛好,这会儿谁也不肯自己吃了,三个小孩子外加一个“大孩子”,非要她亲手喂,跟赌气较劲儿似的。
谢蔷把粥吹凉,喂给瑜瑜嘴里:“瑜瑜吃饭饭。”
瑜瑜张开嘴,吧唧一口吃下去。
又喂给旁边的二儿子:“琛琛吃饭饭。”
琛琛张开嘴,吧唧吃掉,一脸满足。
再喂给大儿子:“滚滚吃饭饭。”
滚滚刚把粥咽下去,桌上柳明修的手机响了。
是舒宁拨来的跨洋视频。大学毕业后舒宁去了澳洲留学,之后在那边娶了个洋人媳妇儿,现在算是在那边定居了。
柳明修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在架子上。两边画面连线,舒宁恰巧看见谢蔷在给几个孩子喂饭吃。
前边三个儿子都是温声细语地哄着,到了柳明修这儿,谢蔷没好气地舀了一勺粥,吹也懒得吹,直接塞进柳明修嘴里:
“吃饭!吃完了赶紧带你儿子去洗澡!”
同一个世界不同命运的柳明修:“……”
舒宁在那头哈哈大笑。
舒宁说:“嫂子可真是太辛苦了,天天要带四个孩子。”
柳明修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仅要她喂粥,还要她给他擦嘴。
谢蔷拿纸巾在柳明修嘴巴上胡乱抹了一道,相当嫌弃地说:“可不是么,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三个孩子脑袋伸过来,一起望向视频里的舒宁。
柳明修说:“是爸爸的朋友,喊舒宁叔叔好。”
三个孩子乖巧地道:“舒宁叔叔好!”
舒宁笑眯眯的,“你们好呀。”
几年前舒宁回过国,来做客时见过滚滚一次。不过那时候滚滚还小,不太能记人,对舒宁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往后两年舒宁在国外忙碌,没法儿抽身,双胞胎出生这么久,和他头一回见。
舒宁说:“仨孩子眼睛眉毛鼻子长的,都跟明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蔷点点头,“都跟他们爹一个样儿,没一个像我的。”
谢蔷刚才顾着给孩子喂饭,自己没吃上几口。这会儿她得喂饱自己,照顾孩子的活儿就落在了柳明修身上。
柳明修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逐个逐个给孩子喂粥,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事儿?”
舒宁在澳洲换了新居,和他们许久没见过,就想挑个时间,大家伙儿聚上一聚。
舒宁说:“来吗?带你们去看澳大利亚树袋熊。”
喂完粥,柳明修拿纸巾给孩子擦嘴。
他问:“什么时候?”
舒宁说:“下个月,等我搬新居,你们带上孩子一起过来。”
柳明修本身挺想去的。
生完双胞胎后,谢蔷一直忙着复出练琴,他也要忙公司的事儿,一家人许久没一起出游过。
况且他们五周年结婚纪念日快到了,原本他就打算把时间空出来,陪她出去走走。
柳明修下巴朝对面谢蔷点了点,“你问问我媳妇儿,我得经过她首肯。”
谢蔷当然也想去。
只不过她还有些安排没定下来。
谢蔷说:“过几天再跟你定时间,最近要和公司敲定新一轮巡演,前期还得做个专访录影,怕时间会撞上。”
舒宁笑笑,利落道:“行,不着急,等你们消息。”
挂断电话,柳明修挑眉问:“你要开巡演?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谢蔷放下碗筷,拿纸巾擦干净嘴。
“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今早才跟公司定下来的。”
柳明修觉得她这是先斩后奏。
“你今早出门可没跟我说是回公司商量巡演的事儿。”
谢蔷拧眉,“我再不复出,乐迷都快把我忘了。”
两年前她生双胞胎伤了身子骨,休养了一年多的时间,最近半年开始在音乐圈露面,但仅限于国内的小型演出。
大型巡演场次多、耗时长,还要远飞海外,柳明修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柳明修态度坚决:“我不同意,回头让你公司取消了。”
谢蔷这回是下定决心了。
她说:“策划都做好了,国内首站在南城,海外首站在拉斯维加斯。从今年五月开始,暂定三十六场,为期两年。”
柳明修:“……”
柳明修脸色不太好看,“谢蔷,你每次要做什么就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
商量个啥。
要是提前告诉他,他肯定不答应。
谢蔷不慌不忙的,“我是一个很民主的人,既然现在大家意见上有分歧,那我们就开一个家庭会议,由大家投票决定。”
谢蔷坐在餐桌这一头。
柳明修和自家三个儿子坐在那一头。
由谢蔷主持,两人结婚五年,第二次家庭会议全面召开。
谢蔷说:“同意我复出开巡回演奏会的,请举手。”
柳明修抱手靠在椅背里,没动。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滚滚问:“妈妈,巡回演奏会是什么?”
旁边琛琛和瑜瑜点点头,也问:“巡回演奏会是什么?”
谢蔷翕了翕唇,还没来得及解释。柳明修嗤了声,不屑道:“谢蔷,仨儿子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两岁,吃饭都还要垫口水巾呢,你觉得他们能搞懂你的意思吗?”
“……”
谢蔷微微笑,耐心温和地对孩子们解释:“妈妈很快就会在舞台上演出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在电视上看见妈妈拉大提琴。你们想听妈妈拉大提琴吗?”
滚滚、琛琛、瑜瑜,眨着无辜单纯的大眼,试图理解妈妈的意思。
滚滚身为大孩子,理解能力比弟弟好些,知道自己母亲是位很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
滚滚正准备举起自己的小胖手,被柳明修摁住:“说不想,你们想在家里听妈妈拉大提琴。”
滚滚:“……”
琛琛:“……”
瑜瑜:“……”
三个孩子坐在位置上,不敢动弹。
谢蔷望向他,微眯起眼,“柳明修,你这是犯规。”
柳明修耸耸肩,“这叫民意。你死心吧。”
旁边电视机里播放的连续剧落下帷幕,切换到一则最新推出的广告宣传片。
画面中的女人一袭水蓝色礼服长裙,肤若凝脂,星目红唇,坐在金色演奏大厅的中央。
大提琴安静枕在她的颈侧。
灯光垂落,流萤般洒遍她全身。
宣传片最后,谢蔷清浅抬眸,朝镜头一笑,“今年春季,与你相约。”
柳明修:“……”
柳明修没想过谢蔷居然连巡演的宣传片都拍好了。
三个孩子目瞪口呆,被震撼得不行。
滚滚最先反应过来,挥舞着小胖手道:“妈妈!是妈妈!”
琛琛瑜瑜紧随其后:“妈妈好漂亮!妈妈好漂亮!”
谢蔷单手托着脸颊,笑得温柔动人,“想天天都看见妈妈这么漂亮吗?”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想~”
谢蔷:“想经常看见妈妈出现在电视上吗?”
三个孩子:“想~”
谢蔷朝柳明修扬起下巴,得意道:“看见了吗?这是民意。”
柳明修早就猜到她要来这一套。
他说:“我是一家之主,我有一票否决权。”
谢蔷得到了三个孩子的支持,现在有恃无恐。
她眼皮子一撩,语气平淡:“哦?你再说一次,谁是一家之主?”
柳明修:“……”
-
专访定在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这天。
暌违五年,谢蔷再次举办个人巡回演奏会,业界上下都十分重视。
由于日子特殊,原定谢蔷个人专访的,经公司提议,改为她台前幕后的特别访谈。
台前无非是她七岁学琴开始,十三岁拿下国际音乐大赛金奖,十四岁举办个人巡回演奏会,顶着天才少女的光环,在音乐圈一路声名鹊起;
台后有关于她的个人感情生活。外界大多知道,她很早与柳氏集团继承人结婚,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但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曲曲折折。
访谈室内,谢蔷今天穿了一身玫瑰色长裙,妆容精致,笑意柔和。柳明修坐在她身侧,时不时配合主持人的采访回答,与她十指相扣。
主持人笑问:“所以你们读中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现在都已经十几年了?”
谢蔷说:“对,准确来说是我读高中,他读初中,我们在一起的。”
“这么长的时间,你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或者提出过分手吗?”主持人问。
“当然有啊。”谢蔷笑起来。
柳明修也笑,“就有印象的,十几二十次吧。”
主持人微微惊讶:“可是你们现在感情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明修耸耸肩,“你看不出来,她在外面很温柔,在家经常要我滚。”
谢蔷转头望他,冲他眨眨眼睛,纯真又无辜:“你再继续说下去,今晚又要跪榴莲了哦。”
主持人大笑。
主持人问:“你们对彼此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谢蔷翕了翕唇,还没开口。柳明修插话道:“你是指好印象还是坏印象?”
“都可以。”主持人笑说,“柳总要小心点说话,不然今晚回家得跪榴莲了。”
柳明修想了想,说:“大概就是我初三那年,她和别的男生手牵着手从我面前经过吧。”
谢蔷:“……”
谢蔷面上维持着微笑,伸手在背后暗暗拧他的腰。
主持人摆出一脸八卦的神情:“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柳明修点了点头,诚恳道:“那时候就觉得天好像要塌了,手里吃的草莓甜筒也不甜了,很想冲上去揪着那个男生的衣领揍一顿,让他离她远一点。”
主持人问:“但最后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对,我老婆兜兜转转,还是觉得我最帅了。”柳明修笑。
谢蔷不太好意思。
她抱着柳明修的胳膊,往他那边蹭了蹭,“小的时候不懂事,眼神也不太好。”
主持人转向谢蔷,“那对小蔷来说,觉得柳总给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谢蔷想了想。
“大概是我九岁那年,我们第一次在家族聚会上见面。他从楼梯上走下来,非要我喊他一声哥哥。”
提起往事,柳明修眼里不禁浮现笑意。
谢蔷回忆说:“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啊,明明年纪比我小,非要我喊他哥哥。上了中学,个子比我矮,又非要我喊他老公。”
柳明修眼里笑意更深。
他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上高中以后你就没长过了。”柳明修拿手比划着,从自己的额头,到胸口,“看着你越来越矮,我们的距离越拉越大。”
谢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把我比划到你肚脐眼的位置呢!”
两人吵吵闹闹,开开玩笑,采访时间很快过去。
访谈最后,主持人问:“这次小蔷复出,柳总会无条件支持她吗?”
柳明修垂着眼睫,有几秒思索。
他淡淡开口:“她知道的,开始我并不支持。”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看着她为大提琴付出了很多。拉大提琴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体力,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身为她的丈夫,我不希望她辛苦,更不希望她因为拉琴留下伤痛。”
“但身为她的爱人,我知道这是她最爱的事业,我必须无条件支持她。”
谢蔷在他身侧,偏头望向他。
柳明修和她相视,眸光温柔:
“因为我记得,最开始我喜欢上的,是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女孩。”
从采访室出来,保姆带着三个孩子在大堂等他们。柳明修和谢蔷一路牵着手,微笑应对媒体。
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从他们八岁相遇开始,至今整整二十年。
从稚嫩无知的孩童,到青葱懵懂的少年,到结婚、成家,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他们有过争吵,矛盾,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闹得面红耳赤,在心里咬牙发誓再也不想理会对方。
但每一次,都因为不舍而重新在一起。
好快,时间眨眼而过。
上车前,主持人从大楼里追出来,问:“可以给你们一家人拍张照吗?”
柳明修的脚步顿了顿。
“当然可以。”
他们在附近广场公园坐下,柳明修和谢蔷怀里抱着两个小儿子,滚滚站在最前面,笑得很灿烂。
主持人手里举着照相机,冲他们喊:“我数三、二、一,笑一笑!”
快门响起时,谢蔷稍稍偏过脑袋,倚在他肩头。
微风拂过,听见她轻声说:“最爱你了。”
柳明修搂着她的肩膀,偏头吻落她的脸颊,“我也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两个多月以来的陪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