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异常地冷。
昨夜的雨到了后半夜便停了,然后开始刮起了狂风,一直到天色大亮才堪堪停下来。
膳后,各军统领到主帐议事,樊尤犹如泥塑木雕,头脑昏沉地立在帐外,对军奴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无动于衷。
这时肖士戎珊珊来迟,径直越过樊尤,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说了声:“本将军救了你一命,想想该如何报答吧!”
说完人已经进入了营帐。
里头高詹正在高谈阔论:“若不是那达尔汗使诈,我军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下次定要端了他的窝拆了他的帐,让他跪下来好好求饶才是。”
“将军,此次那裔突袭,我军损失惨重,这该如何是好?”叶绍无视高詹的言论,一脸忧虑重重地道。
楚君幕冷着脸起身走了两步:“霍鹰!”
“末将在。”
“你速速前往嘉雍城凋兵一万,三日之内务必赶来!”
“是。”霍鹰拿过令牌迅速退了出去。
“高詹,你带着五千兵马去收服沃里河一带的几个小部落,越快越好!”
“末将领命。”高詹抱拳作揖。
肖士戎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杨大军师,看向楚君幕:“你就不怕那裔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楚君幕冷哼一声:“我已经派探子盯着,那裔兵也需要休养生息,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只要灭了那裔部,将军就可以班师回城了,希望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叶绍的脸色缓和了些。
“走,去打些野味儿来,晚上摆席设宴。”楚君幕边说边往外走。
“将军,我军刚打了败仗……”
楚君幕摆了摆手:“就是因为打了败仗才要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别说了,都跟我来!”
……………………
冷风阵阵,拂过人的脸颊带来一股股凉意,入秋了,昨夜的雨像是在宣告夏天的结束,草原似乎一下子便迎来了秋天。
碧蓝的天空,枯黄的草地,一群延兵迎着秋风在霍尔希草原上骑着马撒欢。
“看,是只野兔!”
“快,放箭!”
“中了,中了!”
“哈哈哈,抓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
这一刻,这群忙着打野味儿的小兵忘却了战争的烦恼,各个精神抖擞地翻身下马,撒丫子往中了箭的棕色野兔跑去。
“天越来越冷了,不知能不能在入冬之前灭了那裔,早些回城。”杨云章骑马跟在楚君幕身侧,身体摇摇晃晃地,叹了口气感慨道。
肖士戎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的马立即狂奔而去。
“楚君幕,敢跟我比一场吗,看谁能逮到更多的野味!”肖士戎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
楚君幕没什么兴致:“不比。”
“驭!”肖士戎拉着缰绳停下来,调转马头看过来,“让你的影卫来,本将军跟他比!”
楚君幕侧头瞥了眼身后脸色苍白的樊尤,转过头的时候淡淡地说了声“去吧”。
“是。”樊尤拉了拉缰绳,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马背上的樊尤身体僵硬,坐姿稍有些奇怪,随着每一次颠簸,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楚君幕微眯着眼想了想,突然勾了下嘴角,倒是有趣!
一旁的杨云章哼哼一声,晃着脑袋慢悠悠地道:“不得了!不得了!”
楚君幕立即收起嘴角的笑:“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杨云章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远处,正要开口,身后的霍鹰突然扬起手,皮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下一刻,杨云章身下的马忽然高高撅起蹄子,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霍鹰浑厚的笑声响在空旷无际的草原上,一声高过一声。
另一头,樊尤坐在马背上,举着弓箭仰头望天,那里正有一只灰色大鸟俯冲而下,眼看就要从头顶飞过,樊尤神色一凛,手中的箭立即飞了出去。
然而,“啪”地一声,飞出去的箭刚窜到半空却被另一只箭打了下来。
身后响起肖士戎毫无歉意的惋惜声:“可惜啊,打偏了!”
樊尤看了眼天空中只剩一个点的灰鸟,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走。
肖士戎追上来,一拉缰绳,截住了他的路:“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樊尤垂眸看着马鬓没说话,风吹起他两颊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
肖士戎的视线从他过长的睫毛落到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啧”了一声,调转了方向,“罢了,就当本将军仁慈,救了只不懂感恩的小白眼狼,吃了我的药睡了我的床就跑了,跑了便跑了吧,再抓回来就是了”说着,肖士戎看向樊尤,“你说是不是啊小白眼狼?”
樊尤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毫无波动。
肖士戎也没指望他回答,笑着“驾”了一声,拉着缰绳很快消失在了樊尤的视野中。
黄昏时分,凉意沁人,天气变得更冷了。
延兵营地楚君幕的主帐前正大摆宴席,围坐了几千人,中间点着堆火,上面架了只黄羚羊,香味阵阵。
楚君幕坐在主座,拍了三下手,立即有十几个穿着暴露的营妓来到中间,围着火堆开始扭动起了身体。
围坐的延兵立即炸了锅,污言秽语随口就来。
要说这烤熟的羊肉和低贱的营妓哪个更让延兵垂涎,那自然是这些女人。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樊尤。
他平时守着楚君幕时一贯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可这会儿却微低着头站在楚君幕身侧,看着地上的某个点一动不动。
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那些穿着暴露的营妓。
相比他的反应,其他人可谓是如狼似虎,眼睛紧盯着那些女人不放。
“将军,何不让他们切磋一下,热闹热闹,赢了就把这些女人赐给他们,如何?”高詹扫了眼手下蠢蠢欲动的士兵,提议道。
楚君幕摆摆手,随便。
周围立即传来一阵哄闹声。
于是,那些营妓看着一群红着眼眶,像疯了似的挣着上来的延兵,怯怯地退到了一边。
打斗开始了,喧闹声一阵接着一阵。
十几个营妓,只剩下两三个时一直看热闹的肖士戎忽然站起来,悠哉悠哉地走到了中间。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可是他们的副将,哪个不要命的敢跟他强女人,换过来,身为副将,平时手下的人没少往他那儿送女人,这时候出来跟他们挣是何意?
旁边那三个冷得瑟瑟发抖的营妓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肖士戎,各个红着脸低下了头,比起那些粗鲁的延兵,她们当然更希望成为肖士戎的女人,哪怕是一次也好。
“肖将军,你这是何意?看上哪个女人直接带回去便是,没人跟你挣,又打不过。”有人扯着嗓子说道。
闻言,楚君幕饶有兴趣地打量几眼那三个营妓,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也就作罢。
肖士戎丢了手中剑,朝楚君幕喊:“本将军今晚心情好,要跟你那小影卫切磋一下,放心,我会让着他的。”
周围又响起一阵哄闹声,好!
楚君幕眯眼看着肖士戎,没看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朝后一偏头,允了。
樊尤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在周围的喧闹声中站到了肖士戎跟前。
“今晚就让你开一次荤,你说好不好?”
肖士戎眼底含着笑,一脸不正经地凑到樊尤身边说道。
樊尤退后一步,看向他,皱了皱眉。
他不明白,什么叫开荤?
“来吧,小樊尤!”
拳风袭来,肖士戎率先出招。
樊尤立即伸手去挡,然而两人的手还没碰到,肖士戎又迅速收回去,另一只手猛地袭向他的喉咙。
樊尤瞳孔微缩,堪堪偏头躲过。
坐在不远处的楚君幕观察着两人的招式,很快看出来肖士戎在让着他,樊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其他人也看得津津乐道。
最后,在那三个营妓冻死之前打斗终于结束了,出乎意料,樊尤胜。
周围一阵起哄声,叫嚣着樊尤带女人回去。
樊尤是谁,将军身边形影不离,杀人如麻的影卫,除了将军,没人能让他动,让他说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他们都不曾得到,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别看他那副人畜无害的脸,心狠着呢。
这样的人,谁都想借着肖士戎的劲推波助澜,捉弄他一下。
樊尤对这些叫嚣声无动于衷,远远绕过那个在肖士戎的指示下主动来到他身边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走向楚君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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