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最终,阿芜还是死皮赖脸地蹭上了旁听的机会。
在下午的审判开始前,她见到了有段时间没见的铃木累。
少年身穿代表亡者的白衣,衬得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加苍白了。想必也是在之前的试炼中吃了不少苦吧。
“好久不见呀,累君?”
“好久不见……那个……阿芜姐姐?”
黑发状态的小男孩看上去非常乖巧,一句姐姐简直让阿芜心情冲上了云霄。
居然被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叫姐姐了呜呜呜诶!她好感动哦!
“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少女周身简直要飘起小花花了,她捧住脸,笑咪咪地弯腰看着有些惊讶的小男孩。“不过被叫了姐姐我好开心呀~谢谢你哟!”
“试炼辛苦了,铃木君。”
鬼灯丝毫没受一旁某人跳脱的脑回路影响,有条不紊地向男孩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就是这样,虽然有净琉璃镜可以照出亡者生前的事和他们内心的想法,不过限制还是太多了,所以需要生前同为十二鬼月的你来帮个忙。”
阎魔厅的净琉璃镜虽然可以照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但发动源是魔力,而且调控精确的时间段需要花很长时间。虽然最近技术科的平贺源内有帮忙改造成电力驱动的,不过这东西还是会经常故障。
这也是为什么要让铃木累来的原因,毕竟他算是起因。
少年没有多问,不如说面对鬼灯的时候他变得更沉默了一些。
“明白了……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们忙的话,我会说。”
“非常感谢。”
众人各归各位,阿芜带着累站在净琉璃镜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只见台上的阎魔大王清了清嗓子,下午的专审便开始了。
“把亡者都带上来吧!”
不得不说,板起脸来的大王还是有那么些气势的。
人高马大的狱卒带上来了身穿白色寿衣,眼中刻着数字的四名亡者。距离有些远,而且他们四人都低着头,并没有发现站在一边的少女和她身边的男孩子。
接下来的,身为辅佐官的鬼灯宣读了四人作为下弦时的被赐予的数字以及名字,开始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细数他们作为人类时的生平,以及是否有犯过罪。
“……下弦之二到下弦之六,下弦之一不在这证明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人吗?”阿芜站在一边听完对四人的介绍,扭头看了看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累。“累君以前是下弦之五?有见过吗?”
“……嗯,被无惨大人召集的时候会见,不过大家都不怎么互相交流。”
“召集?”
这个词引起了阿芜的兴趣。
啥玩意儿?感情十二鬼月还要定时开会啊?干啥,做年终汇报总结吗?
“是,若是成员更替了,我们便会被召集起来。”黑发少年平静地看着阎魔厅正殿上的审判,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不过我加入以后从未见过上弦的鬼换人……”
“等等,你们集合是十二个人都会在一起?”
“是的。”
阿芜沉默了一下,耳边传来大王的怒喝声,以及台下曾经身为下弦之鬼的亡者惶恐的承认声。
“那……累君知道那个什么,万世极乐教吗?”
杀死琴叶的强大食人鬼,统领着一个叫做万世极乐教的奇怪教派。卷宗资料上虽然没写明他的名字,却明确的表明过,这个男人眼睛里的数字。
在仅有的书面记录里,百年前他还是上弦之六,而杀死琴叶的时候……
“……为什么姐姐会知道那个?”
少年抬起头,看向阿芜的眼神有些疑惑,须臾却又恢复了平静。
“那是童磨成立的教派……他是上弦之二。”
是的,没错了,卷宗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上弦之二,一个头发上好像被泼过血,眼睛的颜色异于常人的男子。
原来他叫童磨。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阿芜没有看身边的少年。
“……是一个脸上经常挂着笑容的奇怪的男人。”
说到这,男孩的声音明显变小了,口气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不喜欢那个人。”
察觉到身边男孩子情绪细微的变化,阿芜低头,看到了孩子那局促地抓着自己和服的双手。
“这样啊……”
她勾起嘴角,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既然累君这么说了,那他大概是真的很奇怪吧。”
“诶?”
“经验之谈哦。”阿芜笑得狡黠,神秘兮兮地凑到男孩身边小声跟他嘀咕:“这种奇怪宗教的首领啊什么的,十个里面有八个就是为了钱,剩下那两个也不会怎么正常,哪怕是人类估计也是要下地狱的那种。”
剩下两个,要么是极端歪理的狂热分子,要么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
连累这种心智不怎么成熟的小孩子都不喜欢,那人肯定不是单纯为了骗钱的骗子教主。
“童磨的笑……”听完阿芜的话,铃木累轻咬嘴唇,眉头微微蹙起,“感觉就像面具……和以前生病的时候,看到的那些亲戚的笑脸一样……我不喜欢那样。”
妈欸,难不成真的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类型?
正当阿芜陷入对素未谋面的仇敌(??)的揣测时,她忽然看到站在前头的鬼灯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应该是需要轮到同为下弦的累出来了。想到这,阿芜牵起小男孩的手,朝他微微一笑,慢慢朝大殿中间走去。
“也就是说,因为下弦之五的死,鬼舞辻无惨认为已经不需要下弦,所以要当场解散你们。”
他们二人走过来的时候,鬼灯还在询问几人的死亡过程。
“然后你的思想就被他读到了,是吗釜鵺先生?”
“是……是的……”
做出回应的年轻男人,单只眼睛中刻着下六两个字。
“而在你死后,零余子小姐和辘轳先生因为反驳鬼舞辻的发言,被杀死。身为下弦之三的病叶先生则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杀,是这样的吗?”
……等等,反驳也被杀,逃跑也会被杀?所以为什么?!不是说解散下弦吗?原来被解散了就会被杀的吗,做下弦也太不容易了吧?!
“等……等一下!你……你难道是累?!”
正在这时,原本跪在下面,那个叫做釜鵺的亡者忽然认出了来到阎魔大王桌下的铃木累,当即指着他大喊出声。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
也不怪他这么惊讶,毕竟小男孩现在头发变回了黑色,眼睛里的数字也消失不见了。他又从头到尾没说话,一直躲在阿芜身后,要不是阿芜那张小脸引起了亡者们的注意,他们可能压根不会发现被鬼灯和少女两个人遮了起来的小不点。
面对昔日的同伴的叫喊,铃木累并没有接话。
“当然是因为他死了。”
回答了亡者问题的人,是一直拿着卷轴的鬼灯。
“铃木君只比你们几位早死不到半个月,同为十二鬼月,叫他过来是为了证实你们话中的真实度。”
“话不多说。”男人走到净琉璃镜跟前,在镜子上稍作调试,原本镜面的部分就显现出了画面。“总之我们先来看看各位死亡时的情况吧。”
“……诶?”
之后阿芜他们观赏了一部大约差不多有十分钟时间的裁员小短剧。
但情节之扯淡,内容之惊悚,裁员理由之荒谬,她都是头一次见。真的,活了四千年,她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部下,这么跋扈的上司。
阿芜打包票,净琉璃镜播完这段,阎魔厅里执勤的狱卒看下面亡者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同情。
不过当着死者本人的面放他们的死亡经过,真的太公开处刑了。看到自己死掉的那个瞬间,从这几位的表情上来看,她觉得他们估计恨不得当场再死一次。
羞耻而死的那种。
不愧是会给被审判的亡者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永久创伤的传说之镜。
不过她还有几个问题。
“那个……打扰一下。”
看完大型血腥裁员四杀现场,阿芜默默地举起了手,视线和一直时不时偷瞄她的四个亡者对上。
“你们上司……是人妖吗?”
现场忽然冷场了下来。
“镜子里不是说了,是拟态。”
她皱着眉头,瞥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琉璃镜,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女装得也太完美了吧。不说话的话堪比地狱太夫。”随即又吐槽道:“既然拟态都这么美了怎么不把声音变一下,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个倾国美人,结果下一秒听到她嘴里冒出磁性男中音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啊不过这个男中音其实还挺好听的。
……所以他为啥要女装着见自己部下?变形技术高超也不是这么秀的吧?
而且秀完了就把看着他秀的人几乎全杀了,这个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另外,不是她说啊!最后留着活口的那个下弦之一,绝对是下弦六个人里最变态的那个吧!
鬼舞辻无惨是以变态程度和脑子不正常程度来选部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