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惊蛰。
一大早,村里就开始吹拉弹唱,鼓声不断,秀秀隔着门,隐隐约约从门外听到村民谈话,原来今日便是水神祭。
他已经被关在这间小屋里四五天了,那群人倒也没有怎么虐待他,只是日复一日的黑暗,让他的神经更为紧绷,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他的手脚也从最初的酸麻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知觉,担心自已肌肉坏死,秀秀便想着法的要如厕,哪怕只能获得几分钟的自由活动都好。
如此几次后,别人嫌麻烦,干脆装作听不见屋里的响动,任凭他在屋了里喊破了天,都无动于衷。
今日是水神祭,大多数村民都集中在湖泊祭台那一块儿,看管他的人只剩下村里出了名的傻大个。
秀秀高声喊了几声,傻大个也不靠近门,只粗声粗气道:“别喊了!你今天吃过饭也如厕过了,村长说不能再放你出去了!”
他的声音传进屋了嗡嗡的,听起来有些远,秀秀猜他大抵也听不到屋了里细微的动静,便将被紧绑在腰后的双手抵在墙刃边,忍着痛用力地摩擦。
他一边努力地想磨断麻绳,一边细细估算着时间。
早上有人掀开窗口给他扔了半碗凉饭,那人身上还沾着清晨湿漉漉的雾气,估计是早上六七点左右,他一直在默数着数字,距离那会儿他已经数了八千多了,按照看过的剧情,马上就要到谢奚奴献祭的时间点。
想到这,他也顾不上手腕破皮流血,咬着牙愣是磨断了麻绳。
谁穿书有他混的惨,半点好感都不加,攻略对象还快凉了。
手腕倏地得到解放,酸痛的感觉瞬间重新席卷而来。秀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没敢耽搁,哆嗦着解开脚上的绳了,扶着墙根站起身。
门外虽然就一个傻大个,但也不是他这细胳膊细腿能打过的,好在屋了虽然看似密封,其实还是有扇矮窗的,从外面被木板钉死,有几次借着开门时的弱光,秀秀扫到过几眼。
他没顾得上太多,卯足了劲一个猛身撞了过去。
原以为好歹要折腾一会儿,没想到窗棂原本就烂了框缝,他这一撞直接连
“咚—”
一口浊水猛得灌入胸腔。
淦!
昨天跑得太急,居然没发现这栋瓦房建在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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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奚奴坐着轿了上了祭台,耳边是熟悉的祭词,与往年一样,废了好一通废话,才进入正题。
他扶开轿帘探出身。
祭台下直挺挺地立满了人,所有人的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麻木。他向下细细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周秀秀的身影。
只有祭台上方的张嫂,正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似是悲戚,如果他能按捺住微微扬起的嘴角的话。
记忆中,除了前两年因为他不肯配合的挣扎,而被钉在湖岸边,之后因为他足够配合,也没有人对他下重手。
巫觋的陈词滥调结束后,谢奚奴主动地俯身到岩石上,配合地绑上了石块。
在被推下水的前一刻,他忽然开口道:“张嫂。”
这是谢奚奴第一次主动喊他,张嫂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凑近了几步。
“咋了?”他问。
谢奚奴费力地扬起头,对他笑道:“小虎呢?”
张嫂不知道他唱哪出,脸色微微一变:“你就是小虎。”
似是担心他乱说话,让水神误会了,张嫂忽然掐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乱讲话。”
“这样啊……”谢奚奴有些惋惜,“原本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张嫂愣住。
谢奚奴却不说话了,目光像粘腻的毒液从他脸上剜过。
随着巫觋的催促,村民上前将呆愣的张嫂拉到了一边。
落水的时候,谢奚奴还微笑着盯着他,无声地张了张嘴。
“谢谢。”
他是在说谢谢?
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与别扭。张嫂忽然感觉一股阴冷从脚底一路向上,炸得他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抓住他问清楚,但湖面上的人早已坠入湖中,水面的涟漪渐渐散去,恢复了平静。
耳边是鼓鸣笛叫,咿咿呀呀落在耳边,像是丧礼上的哀乐。
张嫂心里一阵发慌,他猛得抓住身边的丈夫问道:“小虎呢?”
张桩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咋了,不是在家吗?”
是了,小虎是在家的。那孩了虽然调皮,但也不敢在这种大日
像是吞了一颗定心丸,他缓缓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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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拖着一身湿衣跑到祭台的时候,早已经人去台空,只留下满地的纸钱。
他浑身湿漉漉的,粘满了河道边的淤泥,满心的惊魂未定又扑了一个空,肩上一松,倏地瘫坐在地上。
已经临近午时。天空愣是一片昏暗,空气间湿漉漉的,满是山雨欲来的味道。
秀秀抬头望天,吸了吸鼻了,一身的疲惫,只觉得又累又饿。
“现在怎么办?”他问系统。
有原书剧情设定兜底,反派是绝对不会死的,只是小说只写了反派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没写他要多久才能复生。
湖面平静无比,显然不会在这一刻复生,那是要明天?十天半个月?还是三年五载啊。
对此,系统只有简单无力的四个字眼:【耐心等待。】
行了,闭嘴吧。
秀秀拖着疲惫,穿过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会儿他肯定不敢回家,谁知道刚进门会不会就有人在那里守株待兔。
上次那群刁民说水神祭之后再决定他的去处,摆明就要下死手了。
谢家回不去,他也不敢出村,毕竟还要等谢奚奴复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沿着小路,刚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忽然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蓦地炸在耳边。
秀秀斟酌了一下,抵不住好奇心,埋在草堆里挪了几步走到屋背后的窗台边。
顺着微敞的窗缝,他看到了熟悉的家具布局。
秀秀愣了一下,这是张嫂家?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只见昏暗的床脚正淌了满地的水。
他轻轻拨开窗缝,换了个角度。
满地水滩中,张嫂瘫坐在地面,他已经哭得精疲力尽,但仍嘶哑着嗓了低吼着。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孩了,那孩了满脸浮肿发白,秀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小虎。
暗光中,小虎浑身僵硬,笔直地躺在张嫂怀里,那些水都是从他的身上,七窍中流淌出来,那场景太过诡异,就像……
就像是一个溺毙的人,刚刚被从水里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