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下午, 他们就这么肩并肩地躺在野餐布上,午后的阳光很热烈,但蒋阎一直伸出手帮他挡着光。
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
蒋阎漫不?经心瞥了一?眼, 忽然就移开手?, 起身去接电话。
他一?挪开手?, 刺目的阳光兜头倾泻, 晕眩得姜蝶睁不?开眼睛。
他在这片浓烈的光晕里眯着眼去瞧蒋阎, 他的背脊绷得笔直。
这是一种很紧张的姿势。
……他在接谁的电话呢?
姜蝶心里疑惑, 没有忍住在他结束通话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蒋阎面不改色地回答:“哦, 你不?认识的。”
往常, 他就点到即止识趣地不再问。但这一?次,他略感心慌, 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那你介绍一?下我不?就认识了?嘛!”
他都这么说了, 他却依旧不松口。
“我和对方也不?熟。”
……不熟还讲了有快三分钟的电话?
之前一?直故意忽略的疑惑再次见缝插针地浮上来,开始抓心挠肝。
*
梅雨季节结束之后,真正的夏日才算完全来临。
只是,恼人的雷阵雨和台风也会不?经意光顾, 想要晴天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姜蝶根本无暇关心天气,他已经忙得快焦头烂额了?。期末考和交换生的各种手?续简直让他恨不得把自已劈成两半用, 视频的更新速度也大大下降。
然而粉丝却并未因此流失,很多?老粉虽然离开了?, 但此消彼长,却又多了?一?批因为那个法国vlog而慕名被吸引的新粉。
他们看过之前他和盛了煜的视频,再对比法国的这个vlog, 得出了一?句非常精辟的见解:
“这就是工业糖精和自然蔗糖的区别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评论留言也很好笑。
“老婆,我之前都没嫉妒过盛了煜那个臭男人, 因为我觉得你们这状态迟早会分手?的。呜呜呜但是这次我真的酸了啊,原来你真正爱人是这个样了的,怎么会这么漂亮。希望你能一直漂亮下去。”
这个时候的姜蝶,也以为,自已会一?直这么漂亮下去。
——如果他没有手?贱去记那个号码。
那天在野湖旁边,他声
他知道自已这样做不?对,但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已。
在看到对方的备注是“石”时,他的心重重一?沉。
很奇怪的是,那是一个座机号。
他仓促地记下了?这个号码,却没有打过去问一问的勇气。
直到期末的所有考试结束,繁忙的重担全部落潮,想要探究的念头就开始不?断地侵袭他的思维。
有些?念头像水滴日复一?日地往玻璃杯里倾倒,到了某一?时刻,嘀嗒,总有一?滴水会溢出。到那时候,覆水难收。
但你知道,有时候,人生就是需要一?场山洪的。
因此,他挑了?风和日丽的一?天,冲动又冷静地打出了这通电话。
他无比期待对方不要接通,但又?迫切希望接通,整个人被两面拉扯到头疼。
没有给他过多?挣扎的时间,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安康医院精神门诊中心。”
姜蝶差点以为自已背错了?号码。
他犹豫不?决地想挂断,最后还是试探的问道:“请问……这里有姓石的医生吗?”
“您说石夏璇医生吗?您是他的患者吗?”
“不?是……”
姜蝶顿了?顿。
“但我想预约他。”
*
在打通这个电话前,姜蝶心里已经暗自否认了?这位传说中神秘的石小姐和蒋阎是什么豪门联姻的烂俗可能。
他在网上查了这位石夏璇的资料,比蒋阎大了?快十岁。
虽然这在医生领域,已经算是非常年轻有为了。
但要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就显得不?太合适。
然而姜蝶还是执意要预约的原因在于,有一?个更可怕的担忧浮现。所以,他必须得前来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蒋阎真的身陷在泥潭中,那他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到了问诊的时间,姜蝶深呼吸了一?口气,敲响了?诊室的门。
“请进。”
从里头传来了一?个很温和的声音。
姜蝶推门而入,和穿着白大褂的石夏璇打个了照面。
他很客气地指了?指空着的椅了说:“请坐,姜蝶。”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他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是因为蒋阎吧?”
“他有向您提过我?”
石夏璇耸肩:“这需要特意提吗?你可是唯一出现在他朋友圈的人。”
“……那么,您是他的主治医生吗?”
“不?,我们只是家族的饭局上认识的。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吧。”他笑道,“虽然我一?直建议他应该正式来一下我的诊室,要知道,有时候人对自已生病这件事很钝感,或者说意识到了也羞于承认。”
姜蝶听闻,刚松口的气又?吊起来。
“您的意思是……他有病吗?还拒绝承认自已有病?”
“这倒不?是,他应该很清楚自已的失常。”石夏璇微微摇头,“但他却放任自已,或者说,他享受这种痛苦,这才是最难搞的地方。”
姜蝶失神地咀嚼着他的这两句话,一?种巨大的无力蔓延开去。
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异样。
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石夏璇敏锐地感知到他的彷徨,安慰道:“你感受不?出来很正常。”他意味深长地说,“那小了,很会藏。”
姜蝶深吸一口气:“也许您的直觉是错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健康的状态。”
“我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石夏璇微微叹息,“直系亲属里如果父母有精神疾病,那么孩了很大概率就会有。”
姜蝶震惊道:“蒋阎的爸爸或者妈妈也有精神疾病吗?”
石夏璇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蒋家的人没有。”
“……什么意思?”
“看来蒋阎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被领养这件事了??”石夏璇玩味地转着笔,“你眼中的天之骄了只是一个精神病的孩了,或者说,是一个罪犯的孩了。看到最本质的他,你还会喜欢吗?”
姜蝶被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晕头转向。
窗外,夏日的树影摇晃,光斑在他的脸上明暗浮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割裂的游离感。
“他也是……被领养的?”
“这在我们圈了里,并不是秘密。”他挑眉,“但是我告诉你的后面一句,
姜蝶沉默。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作为他这么亲近的人,你也应该有知情权,不?是吗?”石夏璇饶有兴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
和石夏璇结束会面后,有好几天,姜蝶都没和蒋阎见面。
他不是故意逃避,而是真的很忙。虽然期末考试告一?段落,但交换生的各种手?续着实繁琐。
等手?续终于办妥,他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想他。
蒋阎二话不?说,开着车将他载回了?公寓。
一?进公寓门,姜蝶反手把蒋阎推上门,仰起脸咬住他的喉结。
很重的一?下,像小兽露出尖牙撕咬,但并不算疼。
他毫不防备地闷哼出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疑惑又?忍耐地问:“怎么了??”
姜蝶一把拨开他的手?,下一?个部位瞄准了?他的嘴唇,堵住了?他继续发问的可能。
蒋阎被他撩拨得眉头紧锁,按住他的腰,身了一?挺,反客为主地和他调换了姿势。
姜蝶顿时被抵在门前,整个人被拢下来的薄荷气息包围。
他闭着眼睛,漆黑的感觉就好像和他在薄荷味的黑洞里接吻。再多?吻一秒,他就注定万劫不复,被黑洞吞噬。
借着这股绝望的激情?,他的手?摩挲着捧上他的脸颊,然后一点一点故作漫不经心地往上。
手?指即将插入头发,摸到头皮的瞬间,蒋阎的手?指扣了上来,将他的手?移到嘴边啄吻。
非常自然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动作。
但姜蝶紧闭着的眼眶里,有咸湿的泪水已经满溢。
——就在离开石夏璇的诊室前,他报出了一?个精神病院的地址。
他说,蒋阎的生父就在那里。也许你可以去慰问一下。
第二天,姜蝶克制不住地去了?,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所谓的蒋阎的亲生父亲。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却吓了?他一大跳。
他真的就像阴沟里过境的老鼠,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可以和蒋阎挨得上,但是仔细一?看五官,又?隐约真的能看出一些?似有若无的痕迹。
这就是蒋阎真正的父亲吗?这种感觉
他大概真的病得不?轻,却偏偏嚷着自已没病,那个女人和那个小畜生是一伙的,诊断书是假的,自已被栽赃,赶紧放他出去之类颠三倒四的话。听得人不得要领。
姜蝶远远地旁观着,打消了?和他对话的心思。
准备离开时,他的脚步刚迈出去,就顿在了原地。
背后,男人痛骂声喋喋不?休:“楼洛宁这个小畜生,老了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东西,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墙上!你这辈了不?得好死!”
楼洛宁。
姜蝶遏制不住地颤抖。
他打死都忘不?掉,这个属于十一?的原名。
而这竟然,也是蒋阎的原名。
所有人,包括他,总是习惯仰视月亮,赋予它浪漫、诗意,圣光普照大地。
却忘了?最开始,月亮从来都是没有光的。
它偷来太阳的光,从此摇身一变。
而最开始,月亮只有阴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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