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城等着她说实话。
赵来菊酝酿半晌,抬头注视着他。
“你上回救了县长的女儿,几乎周围的人都知道了,一个比一个嘴碎。”
她就差没说一句你要负责了。
赵来菊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小年轻,长得好的风评不好的,长得不好的性格老实的,她眼睛是真尖,只要跟她说两句,结合结合家庭生长背景,她几乎能将对方性格摸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啊,她今天倒是遇见坎了。摸不透啊。
怎么说呢?眼前的年轻人不为她话中的利益蠢蠢欲动。怕就怕这种,你压根摸不透他想要的是啥。
她县长的名号都提出来了,等于梯子架给他,他只要爬过来,且这梯子还是登天梯啊。
她几乎少遇到这样的人,那么以前利诱加上吹捧另一方来使当事人上心的方法就不管用了。
钱丽找到她,多多少少是因为跟她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加上许了承诺,她就更该说成这笔亲事了。
她有一种直觉,实话实说会比那些虚无的夸奖和吹捧要好。
“咳,你也知道,人小姑娘几乎被你看光了,”赵来菊脸皮厚,说这话时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的。
“只要你这边同意了,若是你自己或者家里兄弟有什么要求的,我们都可以帮帮忙?你看看?”
赵来菊又说了好一些话,试图掰碎了给他听。真诚的态度,加以利益诱导。
当然,她全程是看着他脸色行事的。
这么大的利益摆在他面前,现在就看他怎么选了。
陆志城心绪微动,只问了她一句,“流言传到什么程度了?”
他来到这唯一染上这一件因果,那就是救了那姑娘一命,想到这,他头疼。
赵来菊压抑着内心的欣喜,迫不及待地将最近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赵来菊讲述时恨不得将最近巷头巷尾听到的话都背给他听,讲一句又偷摸看一下他脸色。
可惜陆志城依然是平静漫不经心的表情。
她声音渐渐小起来,“说一句你要负责,也不为过吧?”
陆志城看了她一眼,当年那个敢逼他联姻的媒人被他的助理毫不客气地赶出了门。
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媒人没有咄咄逼人,反而以情以理,她很会抓住人内心的情绪。
时代环境不同,如果他不作为,还真有可能会害死这么一个姑娘。
如果赵来菊说的是实话,那么如今的唾沫腥子已经够淹死一个人了。
陆志城收起懒散的姿势,直起身子,“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
赵来菊眼睛一亮,内心欣喜啊,“最近都有,”
她听说宋县长被女儿连累在家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我找个时间过去,”
“诶,好好好!”
赵来菊恨不得马上替人答应下来。忽然又问,“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下?”
陆志城语气淡淡,“不用,”
他直接准备请明天的假。
干脆跟她约定好明天什么时候地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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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来菊一口水都没喝,渴得嘴皮子都干了,说成了一事,笑容满面的。
她归心似箭,笑呵呵地赶上最早的一辆车走了。
赶到宋家,早早地就跟他们说了这个事。
钱丽心落实了不少。
秦芸这下满意了,热情地招呼赵来菊吃饭。借着高兴的缘由,她自掏腰包买了一斤糖果在桌上放着,塞给赵来菊一把,让她带给孩子吃。
而陆志城回到家,迎面就是一阵风,他避身一闪。
陆志军一拳打了个空,压低了怒气道,“老二,你太过分了!就算妈惹你不开心了,你也不能让妈的手伤成这样!”
屋檐下,孙荷花半抬着受伤的右手,老人痊愈能力比年轻人差,没个三五天的别想好。
看着老二,她眼睛里只剩下恨意和怒意。
陆志城永远保持着平静的面孔,“谁跟你说是我干的?”
钱月梅自然站在她男人一边,“老二,要不是你闪开,妈能伤成这样吗?这之后几天妈基本就干不了活了,你也太过分了。”
“我不闪,难不成等她砸死我,然后让大伯娘去坐牢?”
坐牢两个字一出,空气都安静了。
孙荷花那只手抖了一下。
陆志军看了眼他媳妇,又看他亲娘,见她脸上闪过害怕和怒意,基本明白了,事情是他老娘引起的。
陆志军虽然明白了,脸色还是要摆的,“妈伤成这样,你也有错。”
陆志城不在乎,轻飘飘看了这个大哥一眼,“那你想我怎么样?”
孙荷花半天没说话,这回站起来了,急切道,“把你手里的钱分我一半去看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半天功夫,闹来闹去就为了钱。
陆志城一声笑,认认真真地看着陆志军,然后笑容慢慢敛下,“你拦下我就是为了这个吧?”
“钱是我的,伤是你自己弄的。”
话中之意是,关我什么事?
陆志军额头绷出了青筋,强忍着。
换来的十块钱,以及以前原主存的两块五毛钱,陆志城时刻揣在身上。
他本想找机会去趟镇上的,村里的情况他捉摸清楚了,但仅仅局限于农村,是不够的,他需要踏板,往城里去。
不管他们怎么闹,陆志城掏出钥匙打开门,门一开一合。
陆志军半晌才发现弟弟的房间上了锁,他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脸色青得不能看了。被弟弟当贼防着是什么感觉?就是憋屈得难堪。
手里有点钱,陆志城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招呼都没打。
孙荷花手腕骨肿了,依然咬牙坚持用左手在那分饭,十分地‘身残志坚’。
分到最后还剩小半碗,她全给倒大儿子碗里来,一滴没留。
钱月梅嘀咕了一句:活该。
一家人胡噜胡噜吃着,孙荷花确定杂物间的钥匙在自己身上,头都没抬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然而,等他们吃完,陆志军也没出来。
还是钱月梅跑去看了眼,纳闷了道,“门从外面锁了,老二不在家?他又跑哪去了?”
现在一家人都对他一件非常大。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痛苦的。
她忽然灵光一闪,“妈,老二不在家。”
两人的目光同步落在锁着的那扇门上。
一个人只要贪心起来,锁头算什么?小偷就是这么存在的。
趁着老二不在,两人找了家伙,撬门进去翻箱倒柜,但别说钱,连个值钱的物品都没见着。
想到钱可能在老二身上,她恨得转身就走。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陆志城终于赶到县里。
县里大路两旁都是平房,间杂一两间瓦房,错落有致,两边种植一些高高低低的绿树,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十个人中有八个都是穿着整齐标志的人,确实生活要比乡下好。
“这!在这!”赵来菊见着来人招了招手,做媒就要做到底,她也想眼看着这桩婚事做成。
她赵来菊眼睛多尖啊。这个陆志城不为十几年的环境所塑造,说话做人有套自己的标准,说不定宋县长还捡了件宝呢。
出门前钱丽想跟她一起来的,赵来菊直接说自己搞得定,让她多跟家里的闺女商量商量,毕竟他闺女能答应,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
省得人到了又被她闺女给赶出来了。
陆志城也没穿件新衣服,全身还是黑灰色搭配,在县城里一点都不起眼,赵来菊脸色变都没变。
赵来菊问了好些他一路过来的事情,说着说着七拐八拐就进到了一家饭店。
她解释,“钱姐住的地方人多,嘴巴又碎,”
所以事情还没决定下来,就先不去那边了。在饭店见见面,其它事情之后再说。
陆志城淡淡地应了。
来的是宋县长和钱丽,他们等了有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