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眨眨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甜,她回味半天开口:“行,放戏班养着,过两天我身子好了,我们就带着行李,直奔天津。”
荣玉棠皱了眉:“天津?”
“不行吗?”
“不行,”荣玉棠直截了当:“天津那地太考验人,那地儿容不得一星半点差池。”
荣玉棠说的是大实话,对唱戏的人讲,天津上一个过不去的坎,慕逢春当年在京城红了,都不敢轻易下天津,三块三叫小番的教训的真的惨痛。
话虽如此,但是惜玉也不知道去哪里:“我们这个穷酸样又不能直接去京城…”
“我有个主意。”
“什么?”
“乍暖风烟满江乡,花里行厨携着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
荣玉棠打着板子,轻轻的唱起了懒画眉。声音清冷而带着莫名的缠绵。往椅子里一坐,端起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惜玉。
惜玉一下子明白了,她轻轻一笑,倚着雕花床柱抢过了荣玉棠的拍子:“莫过乌衣巷,是别姓人家新画梁。”她柔美空灵的声音和他的和在一起,余音袅袅,荣玉棠挑眉一笑,极为愉悦。
金粉渐消亡,闻得六朝香。
“金陵?”
“嗯。”荣玉棠放下茶盏。
“为什么?”
“那儿好吃好玩的东西多,”荣玉棠笑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老状元豆,黄桥烧饼、牛肉汤和牛肉锅贴,六凤居的豆腐涝和葱油饼,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什锦菜包麻油素干丝鸡丝浇面,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
肚子空空如也的惜玉委屈极了:“你就是显摆你的嘴皮子。”
“除了吃的,还有好看的,”荣玉棠滔滔不绝的说完,露出一个暧昧的笑,他好看的丹凤眼泛着三春水光:“金陵的姑娘都标致水灵着呢。”
惜玉气的把胳膊一抡起,一个枕头砸他身上:“咱们是去讨生活的,是学艺的!不是吃喝嫖赌啊!”
她忘记自己衣裳没有换好了,大白胳膊一抡出来,露出红艳艳的肚兜,笼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荣玉棠一下子愣住了,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门又一下子开了,慕晚成看进来。
三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大眼瞪大眼。
荣玉棠笑着撤了,慕晚成黑着脸把惜玉被子掖好:“你好歹这么大了你注意点!穿的什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谁知道他有什么坏心思!长的那么好看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
惜玉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说荣玉棠不好她不开心了:“你不也看了!哎呦!”
一个板栗子敲她头上,慕晚成气的要打她:“小时候你穿着裤衩摔成狗吃屎在河里刨我什么没看过,我稀罕看你!我和他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惜玉撇撇嘴小声开口:“他好看你不好看。”
慕晚成气的要揍她,惜玉虚弱的倒到枕头上,眨巴眨巴眼睛:“疼…”
慕晚成叹口气,关了门走了,惜玉盯着衣架上的小鹦鹉发呆,小鹦鹉似乎发现了她,开始了它的碎碎念。
“三爷三爷!饿了吗饿了吗?”
惜玉突然好玩起来,她现在本来就很饿:“饿。”
“饿了饿了,”鹦鹉拍拍翅膀:“那我给你说一段吧,帮您解解渴消消饿。”
这鹦鹉怕不是成精了吧?
惜玉还没说什么,那鹦鹉自顾自说起来了:“我给您报菜名哎,三爷您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惜玉:“……”突然想把这个鸟笼扔了。
“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卤煮寒鸭儿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
鹦鹉喋喋不休,惜玉面无表情的躺下。肚子毫不给面子的咕咕叫一声。
肚子咕咕叫,鹦鹉咯咯笑,威风凛凛十分得意:“三爷您喜欢吗?”
“不喜欢。”惜玉有气无力,鹦鹉眨巴眨巴绿豆小眼:“那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烩虾仁儿烩腰花儿烩海参炒蹄筋儿锅烧海参…”
惜玉气呼呼起身,套了衣裳就把鹦鹉笼子一拎,出门喊人:“荣玉棠!把你鹦鹉…”
一看外面她愣住了,荣玉棠慕晚成任霁,三个人坐在桌子前,拿着酒杯一齐看着自己。上面摆着烧鸡烧鸭鱼汤好几碟小菜,香喷喷的直逼惜玉。惜玉委屈的想哭,把笼子一放进房间了。
三个人愣住了,还是荣玉棠先低头一笑,他率先起身:“你们先喝着,我去给她送饭。”
“好,”任霁剑眉一拧:“倒把她给忘了。”
“没事没事,”慕晚成面无表情的看着离去的荣玉棠,捏碎了一个木头酒杯:“饿着活该饿着,有的是人照顾她。”
惜玉抱着枕头,头埋在被子里面十分委屈,那菜都是她做的,结果他们三个好吃好喝,连喊都不喊自己,慕晚成和任霁没心没肺就算了,那个荣玉棠也这里,她心里气的很。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惜玉气呼呼的缩到被子里:“门开着!”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惜玉心里一暖,知道是荣玉棠来了,她心里嘀咕,这人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给自己送好吃的。
“起来吃饭了,”那人声音清冷又带着温柔,惜玉乖乖的起身,荣玉棠把小桌子往她床上一放,惜玉看着面前的一个瓷碗,里面白花花的稀饭,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不应该以为这人有良心的。
“乖!”荣玉棠似乎存心逗她:“赶紧吃了。”
“不用!”太过分了!
“不吃?”荣玉棠笑:“你身上有伤,不能吃油腻的,外面的菜都是硬菜大鱼大肉,你吃不了啊。”
“不要…”惜玉声音软下去,显然她饿坏了,冒着热气的白粥稀饭看上去也很诱人,但是她就是心里气,没有台阶轻易下不来。
荣玉棠眉眼一弯:“是你师兄生气了,你想想你这几天瞒着他的事情,他能不担心你吗?你还对他那个样子,他心里气,自然不肯给你好吃的。”
“慕晚成啊…”惜玉愣住了一下子不说话,这几天也是她过分了,什么事都瞒着他,差点没把他吓死,想到这里她心也软了:“行吧,我吃就是了。”
她刚刚要去拿勺子,胳膊一疼,叫一声,荣玉棠皱眉,惜玉叹口气:“刚刚那个死太监踩的,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肉疼。”
荣玉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伸手拿过勺子,挖了一勺稀饭,送到惜玉嘴边,惜玉脸一红,脑子乱哄哄的,什么都没想张口就吞。
“哇!”
惜玉被烫的泪汪汪,稀饭含也不是吐也不是,直张着嘴哈气,荣玉棠一急,拍她背起来,惜玉摆摆手,哈了半天气把粥吞下去了。
“不吐出来?”
惜玉摇摇头,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不能吐。
荣玉棠看着惜玉的狼狈样子,抿紧嘴唇,半晌轻轻开口:“没照顾过人…是我的错…”
惜玉擦擦泪,偏着头看向他,没有照顾过人,所以她是第一个咯?
荣玉棠又坐下,端起那碗粥,盛起一勺白粥,仔细的吹了吹,半天才重新送到惜玉口边。
“凉了。”惜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坏心眼的无理取闹起来。
“烫了。”
“哎又是凉的,要喝温的啊。”
几番戏弄下来,荣玉棠轻轻看她一眼,看见了惜玉眼里的戏谑,他红唇微勾,吹了一口粥,却是先自己尝了半口,再送到惜玉嘴边:“我尝着正好,嗯?这回是烫还是冷?”
惜玉一下子闹了一个大红脸,她畏畏缩缩不敢再作妖,荣玉棠没有为难,换了个勺子继续给她喂粥,这下惜玉红着脸老老实实喝完,荣玉棠喂完了要走,惜玉拉着他。
“睡不着,三爷唱个小曲儿?”惜玉是真的想听荣玉棠唱:“京城的。”
他不给她吃肉,他也别想跑,老老实实唱一个给她解闷,弥补她没有吃到好吃的的伤害。
荣玉棠坐下了,似乎的看穿了惜玉,他轻轻一笑,开口就唱起了《照花台》。
“一呀更儿里,月影儿照花台,想起郎君一去不回来,我叫丫鬟打上了四两酒呀,四个菜碟端呀么端上来。”
他声音温和中带着丝沧桑,仿佛京城那说书人一般,提着鸟笼躺在藤椅上,悠闲着看着日暮。
惜玉听的入神,荣玉棠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继续唱了下去:“一碟子白菜丝,一碟子炒肉丝,干炸丸子糖醋鱼儿,四个呀菜碟忙摆好呀,单等着出外的俏皮的小郎君。”
惜玉:“……”
这人绝对是故意唱这个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