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惠帝遇刺(1 / 1)

不一会儿,司月儿手中的六凤钗已经变成了九凤钗,接头处用金线缠住了,再用油蜡排了一排雀羽挡在前面,整支凤钗顿时变得鲜活起来,尤其那雀羽中的两颗南洋宝石,虽然细碎,却闪着七彩的光芒,简直是点睛之笔。

这支凤钗,细看虽有些粗制滥造的嫌疑,可远远看去,确实是华贵雍容,非常适合祭天大典这样的场合,反正皇后露面不过半个时辰,牢不牢固另说,先顶过这段时间再说。

连皇后都不禁夸赞了两句,司月儿羞涩一笑,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王恪见事情解决了,连忙告辞离去,前面还有事情等着他安排,比如困扰了他好几天的是否让文武百官都上山顶观礼一事,他从司月儿那里得来了灵感,决定破旧立新,直接取消一部分人上山的资格,让他们在山下跪拜。

待他匆匆赶回山脚下,却见一群群穿着五颜六色官服的小黄门鱼贯而出,正要往山上去,薛望不在,其他下属也不知去向,只有一个陛下特派的裴稹持伞站在台阶上,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发呆。

王恪对裴稹的印象绝算不上好,因为据王莼说,他就是救了皎皎的那个黑衣人,当时皎皎说他言语上有些轻薄,王恪便不喜,现在又遇上他游手好闲,自然没什么好声气。

看看周围戍卫的士兵们,冒着雨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裴稹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打着伞在这里瞎逛,说是文弱,倒不如说没有男子气概,成不了气候。

转眼间祭天大典就开始了,文惠帝穿着玄色龙袍,携了穿着正红色凤袍的皇后,身后跟着穿了杏黄命妇服的德妃,再后头,就是宸王夫妻,萧睿,以及一些皇室子弟。

王朗和元威站在文武百官之首,冠发与长髯皆被风雨淋湿,实在有些狼狈,不过看他身后的百官们,也是一样的情状,都盼着祭典赶紧过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没等他们喘口气,便见雨幕中一串串小黄门排列整齐,催着他们往正确的方向走,而七品以下的官员,因为薛望前去知会了,此刻都等在台阶下。

文惠帝在祭坛面前站定,眼前忽然一晃,多了个青衣小官,他还道是哪个内侍这么不长眼,定睛一看,竟然是裴稹。不知为何,从侧面的角度,文惠帝越发觉得裴稹眼熟,待他将手里的线香呈给文惠帝,他才恍然大悟,确实如张未名所言,像极了他少年时,坚忍内向,缄默不言。

大雾弥漫,笼罩着山顶的祭台,金线黑底的龙旗在半空中若隐若现,三步之外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片片绛红色齐刷刷跪倒在地。

文惠帝习惯性地看了看身后,只有面容严肃的皇后,娇媚动人的德妃,没有了他的明成。

他叹了口气,开始走祭天的流程,正在司礼官慷慨陈词时,祭坛旁的青铜大钟蓦地被敲响,从两边的树林中窜出来一群黑衣人,刀光剑影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四散奔逃,手上没有武器的武将们也无可奈何,被裹挟着往山下去了。幸好临时改了站位,若是所有官员都上来,恐怕早就踩踏成伤了。

戍卫营的将士们反应迅速,立刻投入战场,文惠帝和皇后见惯了大场面,一生之中刺杀局面不计其数,自然不会慌乱,被几个内侍护在人群中,且战且退。

最内围站着的都是朝中重要人物,那群人的目的也很明确,直奔文惠帝而来,元威赤手空拳迎上去,打翻了不少黑衣人。然而这群人有备而来,好像杀不尽一般,风雨越来越大,人们眼前一片迷蒙,看不太清,只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文惠帝撤退之时,发现裴稹就站在自己身前,伸着双手替自己阻挡伤害,少年人单薄的身体,虽然高大,却显得分别脆弱,不堪一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离不弃,甚至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抖抖索索地开始反击。若明成还在,恐怕也是同样的做法吧?

黑衣人疯狂地围上来,下台阶的时候人又慌乱,很快,文惠帝身边的人就被冲散了,就连皇后,也被几个内侍护着,与他分开了。若是萧纲还年轻,他定然要提剑上阵,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然而他已经年迈无力,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没有经验的内侍还是有些慌乱,走得毫无章法,很快,文惠帝身前就多了一个空子,有黑衣人迅速抓住时机,持剑刺来。

两步开外的张未名大喊一声:“陛下小心!”

文惠帝只觉风声、雨声、人声都在霎那间静止了,只听得见呼啸的剑鸣,好像十多年前,他打过的新阳之役,一支暗箭自敌军中飞来,射中了他的肩膀,剑上有毒,他昏迷了七天七夜。

有飞剑入体的“噗嗤”一声,鲜血奔涌而出,溅在了他脸上。

文惠帝一愣。

裴稹抽出刺入他腹部的长剑,顺势反击,一脸刺中黑衣人的喉咙,终于脱力,拄着剑跪倒在地。

小黄门一拥而上,将文惠帝推着往山下跑去,裴稹半跪在血泊中,一动不动,青色的袍子宛如一枝新绿,渐渐变成了浓重的夏叶的颜色,不知是血染红的,还是雨沾湿的。

萧纲正要回头再看他一眼,倏忽失笑,他怎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他登上帝位,执掌天下,杀过无数的人,那些人的幽魂都不敢前来寻他复仇,他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怎么会对一个为他死去的少年动恻隐之心?

文惠帝这么想着,忽然放声大笑,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还真是应了这个称呼了。

很快云销雨霁,山边出现一弯虹彩,祭台上死尸遍地,血流成河,顺着汉白玉台阶流下来,宛若遇水的红绸蜿蜒开来。文惠帝站在山下,仰望着山顶飘摇的龙旗,沉重的疲惫感自心底升起。崔邺正在汇报伤亡和灭敌情况,语气小心翼翼,生怕文惠帝一言不合就要找他问罪。

崔邺说完,文惠帝没有任何反应,许久之后,才淡淡地问了一句:“张未名呢?”

旁边的小黄门颤抖着回:“张大监方才上山去了。”

“他上山做什么?让他滚下来!”身上的湿衣还未换下,龙袍阔大厚重,浸透了雨水,让他格外烦躁。

“陛下!陛下!没死!”众人听到一声高呼,就看见山上连跑带滚地跑下来一个人,官帽早掉在了半路上,跌跌撞撞地朝文惠帝奔来。

张未名扑倒在文惠帝脚边,膝下正好有个水洼,这一跪,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他脸上手上都有新鲜血迹还未擦干净,依稀留着方才激战的疲倦,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激动不已。

文惠帝眉头一皱,踢了他一脚,力道不大:“谁?”

“裴公子没死,方才替陛下挡了剑的裴公子,他没死!”

文惠帝一阵恍神,握紧的拳头又张开,内心挣扎许久,才缓缓道:“朕去看看他。”

“回陛下,臣已经让人裴公子抬下来了,还是请张太医尽快前来救治吧,裴公子面如金纸,看来只剩下一口气了!”

“宣张珍,尽全力救治裴稹,否则就给他陪葬吧。”文惠帝说得轻描淡写,脚步却有些乱了,转身往行宫的方向走,又骂了张未名一句:“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谁让你去找裴稹的?让朕穿着一身湿衣服等你,真是好大的脸面!”

张未名躬着身行了一礼,连忙跟上文惠帝的步伐,笑眯眯地说:“臣这条命是陛下给的,有如今的地位和殊荣也拜陛下所赐,当然要急陛下之所急。裴公子长得像陛下年轻时,臣每次看到他,都不禁想起从前的戎马生涯,心里自然多了几分关怀。裴公子又是为了救陛下而受伤,若当时是臣在陛下面前,现在躺在那里的肯定是臣了,裴公子为陛下挡了灾,为臣挡了灾,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自然该由臣亲自收殓,这才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在,真是陛下保佑,裴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倒是会说。”文惠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臣老病残身,就剩下一张嘴了,这可是臣安身立命的本事,陛下可不要笑话臣。”

“你那个义女,不是很有本事吗?听说立志做我大端的第一位女将军,在韦德正军中也打出了些名气,改日让她上京来,朕倒要亲自看看,她想当大端第一位女将军,可有真本事傍身。”

“她也是小打小闹,不成体统,若是陛下真遂了她的愿,恐怕日后臣都管束不了她了,自己一个人跑了三年,一点信都不肯给我,也是前些日子灭了夏虞一支百人小队,才露了马脚,让韦将军看出来,给臣报了平安,要不然,臣还真以为她死在外头了。”

文惠帝心情不错,倒也能跟他开两句玩笑:“你这做义父的,怎么如此编排自己的女儿?十四岁就一人从军,不靠任何人,短短三年就灭了夏虞一支百人小队,莫说是女子,就算是普通武将家的儿郎,也做不到。”

“陛下疼爱公主,自然看别人的女儿就跟看公主殿下一般,臣这个女儿,可是让臣操碎了心,不像安阳公主那般讨人喜欢,天天舞刀弄棒,小时候还逮着臣打呢!”张未名虽然嘴上嫌弃,眼里却光彩熠熠,看得出来,他很为这个女儿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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