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有种心神剧震的感觉。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
“洛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多少势力在暗中窥探。稍有不慎,便只有一个字——死。”贝叔说。
宁远背后冒了一层冷汗,然后干笑道:“哪儿能那么严重。”
“自古以来,有哪个被推下王座的王者是得以善终的?”贝叔反问。
宁远闷头走路不说话了。
“三爷疼您,您万一有个什么,三爷绝不会坐视不理。为了您自己,也为了三爷,我恳求您,在您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前,不要尝试任何有危险的行为。”贝叔说。
宁远嘟囔着应:“我知道了。”
话说着,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被各种视线聚焦、如芒在背的宁远拍拍车身,“但是贝叔你不要再开这么骚包的车来学校大门口接我好不好?或者把车停远点儿,你到门口接我,行不行?”
贝叔一愣:“为什么?”
宁远抓着书包带把脸撇到一边:“不是说了,这车太骚包了。”
贝叔看看身边那辆外观极其普通的黑色轿车,跟东都一中门口那些亮瞎人眼的高档车比,不知低调了多少倍。还是三爷特意嘱咐别太张扬,特意叫贝叔开这辆过来的。
虽然……嗯,确实,这车全世界一共也才五辆。
只能说,骚得极其低调。
不过,小少爷真正在意的,应该不是车本身的问题。
“宁少,您可是……不想被人知道您跟三爷有关系?”贝叔小心问。
宁远小嘴一抿,没吭声,拉开车门,正准备钻进去——
“啊!”他惊叫一声,吓得差点跌出来,结果被一只手从里边一用力,拉了回去。
贝叔嘴角微微一陷,上前默默帮忙关好车门,然后绕到前边去开车。
“你这么闲的吗?”宁远瞪大眼睛看气定神闲地坐在后排的洛闻笙,满脸的不可思议。
“小远第一天上学,我没来送,怎么也要来接一下。”洛闻笙笑。
宁远心里暖暖的,脸上一脸不高兴:“以前没发现,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其实直到前天晚上,洛闻笙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又当爹又当妈。
“我早就是个大人了,你不用照顾小孩儿似的照顾我。”宁远放下书包,系安全带,“有事儿你就忙去,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洛闻笙笑着问:“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当然不是啊。”宁远想都没想地回答。
“所以啊,我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洛闻笙笑。
宁远一怔,扭头看窗外不说话。
半晌后,有一点点不自信道:“说明我对你很重要?”
洛闻笙瞧着小孩儿留给他的那个别扭的后脑勺,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小脑瓜,“嗯,是十分重要。所以,并不是什么浪费时间。”
宁远看着车窗外,嘴角忍不住地疯狂上翘。
可是很快,又垮下来。
“你不用因为我爸妈不在了,就突然对我这么好的。”宁远闷声道。
“我以前对你不好?”洛闻笙委屈。
“不是!”宁远急忙转回身解释,却撞见对方笑得一脸温柔,瞬间脑子一空,要说的全忘了。
“那是什么?”洛闻笙耐心地轻声问道。
“你对我像以前一样就行,不用这么……这么的……”宁远形容不出来现在的感觉。
卡了半天,他决定换个更直白的角度。
“你别可怜我。”小孩儿垂着眸子低声说。
洛闻笙了然一笑,把手搭在宁远肩膀上,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小远,我没有可怜你。假设只是宁哥他们出国一段时间,把你寄养在我这里,那么在你上学第一天,我也会接送你的。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如果我做的事情让你感觉到了压力或者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像现在这样坦诚地告诉我。我会注意的。”
宁远咬住下唇,没再说话。
其实他想说,我没有觉得不舒服。相反,他是觉得洛闻笙做的事让他太舒服了,怕洛闻笙不舒服。
对别人好,往往伴随着对自己残忍。
不过,宁远嘴上说不需要人可怜,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正脆弱得一逼,就需要洛闻笙这样细心周到的关怀。
既然洛闻笙这么说了,小心思作祟,宁远想就这样舒服下去。
“新学校的第一天怎么样?”洛闻笙问。
“蛮好。”宁远回答得很诚恳,只是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敷衍。
“宁少的新朋友是个很纯真的孩子。”前边开车的贝叔给宁远做补充。
洛闻笙一直坐在车里,自然也看到了童辛。“那个戴眼镜的孩子?”
见宁远不应声,贝叔只好帮着答:“是的,三爷。看模样,是个工薪家庭的孩子。听说是宁少的新同桌。”
“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真好。”洛闻笙看着宁远笑。
“还在考察阶段。”宁远看着车窗外噘着嘴反驳,“才认识一天,算不得朋友。”
“朋友”对宁远而言,是很珍贵的两个字。
越是优秀的人,越难交到真心以待的朋友。因为优秀的人身上、身边可利用的资源太多了,太诱人了,很多时候,所谓的交情,不过是利益上的你来我往。
不然怎么会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宁远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感受得太多。
越是难得,就越是珍贵。宁远不会随随便便承认什么人是他的朋友。
“等小远交到朋友了,一定要带回家来做客哦。”洛闻笙温柔道。
家。
洛闻笙说的是“家”,不是“我家”。
宁远对这个特别敏感。
他现在并不觉得洛闻笙的家是自己的家,但是听洛闻笙这么说,就莫名地舒服。
面对如此温柔的洛闻笙,宁远有点傲娇不起来,最后乖乖应了一声:“哦。好。”
“其他的同学呢?怎么样?”洛闻笙又问。
宁远撩起眼皮看看他,双手神经质地在膝盖上抓了一把。
洛闻笙看在眼里,微笑着:“嗯?”
“闻笙,你到底为什么送我来这里上学?”宁远盯着他问。
“因为你应该上学啊。”洛闻笙微笑着答。
“白瑜洲跟我同班。”宁远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白家的‘皇长孙’在这里。”
“所以?”洛闻笙还是那样笑眯眯的。
“你想让我干什么?”宁远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