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笙撑着发晕的头,晃晃悠悠地爬下床,一路找东西扶着,往洗手间移动。
秦文宇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三爷,用扶么?”
洛闻笙侧头看他一眼,转回头,勾勾手。
秦文宇麻溜儿进来扶着,告诉洛闻笙,“宁少那边,贝叔跟过去了。”
洛闻笙没说话,放水洗脸。
洗去上头的酒气,洛闻笙擦干脸,见秦文宇伸过手来,遂把毛巾递给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果然每次跟林二狗喝完酒都没什么好事。”
秦文宇面不改色,心里疯狂忍笑。
林二狗。
人家好歹被上亿粉丝誉为颜值标杆,奉为摇滚帝国之王,到自家主子嘴里就成了林二狗。
还好圈子不一样,不然哪怕是呼风唤雨的洛三爷,也要被人家林大魔王的粉丝手撕成碎片哦。
“那咱们以后再不跟他喝酒了。”秦文宇一本正经。
洛闻笙横他一眼,“不皮会死?”
秦文宇嘿嘿笑,狗腿地跟在往宁远卧室去的洛闻笙身边,小心打听八卦,“三爷,宁少跟您……怎么啦?”
宁远跑出去时候的样子……他的想象实在纯洁不起来。
都是自己那不纯洁的妹妹害的!
“没事儿。”洛闻笙明显不愿意谈。
秦文宇知趣儿地把嘴闭严,消失。留下洛闻笙和被宁远关在门外、正不知所措的贝叔大眼儿瞪小眼儿。
“三爷,宁少跟您……怎么啦?”贝叔又问一遍。
洛闻笙头疼,“没事儿,你回去睡觉吧。”
贝叔瞧一眼已经麻溜儿消失进卧室的秦文宇,也麻溜儿消失了。
别墅里的佣人都消失了——当然,不排除他们八卦之心爆棚地趴在门上听墙角。
至少目之所及,是没人的。
洛闻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抬手敲门,“小远,让我进去跟你说两句话好不好?”
哄了半晌,屋里的小孩儿果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洛闻笙只得隔着门道歉:“抱歉,小远。不论什么情况,不论何种原因,我都不应该动手打你,更不应该……那样打你。都是我的错。你骂的对,我是混蛋。小远,我很郑重地向你道歉。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提出来。别这样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
洛闻笙等了三分钟。
三分钟原本很快,可是这种情境下的三分钟很长。
房间内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小远?”洛闻笙唤。
又是三分钟。
三分钟。
三分钟……
“小远,你不回应,我会一直站在这儿的。”洛闻笙说。
这次宁远回应了。
“我现在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走开。”
洛闻笙头疼。
他知道他惹着宁远了。
但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大条。
喝酒误事。
深夜谈判无果。第二天是星期五,还得上学。洛闻笙一早在饭桌上等宁远,结果人家宁远早饭不吃了,背上书包直接去了学校。晚上回来又直接进了卧室。洛闻笙还在想怎么办,结果宁远回卧室没多大一会儿,背了个大包出来,跟他说话,眼睛却不看他,“我跟童辛约好了,这周末去他家住两天。……我走了。”
洛闻笙一把拉住少年的小细胳膊,“小远!咱们……”
宁远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用力挣脱。
洛闻笙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贝叔在车上试图替主子说几句话,可问题是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一提洛闻笙宁远就不搭理他,贝叔只得闭嘴。
“小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童辛问跟他睡一张床的宁远。
宁远趴着,说没有。
他现在完全不敢回想。
虽然他才十五,可是听过、看过的事情太多。他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被洛闻笙按着打p股的时候,自己杂七杂八都想到了什么鬼东西。
他恨不得把那段时间里想到过的东西从自己脑子里挖出去!
如果闻笙知道自己那时候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宁远把脸埋进枕头——完全不敢想。
抽烟被发现了,闻笙都那么生气,何况是……
“有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哪怕我帮不到你,只要说出来就会轻松很多的。”童辛开慰宁远。
宁远抬手扣在童辛嘴上,“睡觉。”
在童辛家躲了两天,回到洛闻笙那里,宁远本想把自己锁进卧室继续躲,结果收到了一封洛闻笙放在他书桌上的长长的、诚意满满的道歉信。
宁远掐着信、垂着脑袋纠结半天,去找洛闻笙道歉。
他并不是生洛闻笙的气。
他只是不知道在整理好自己的那一堆胡思乱想前,该怎么面对洛闻笙。
可他不想因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搅乱洛闻笙的生活。
洛闻笙那么忙,难得的片刻清闲,还要拿来绞尽脑汁地给他这个小混蛋写道歉信?
那自己真的是太混蛋了。
宁远敲开书房的门,面对面地郑重其事道了歉,说吸烟是他的不对,闹脾气也是他的不对,今后绝不再犯。
两人尽释前嫌,洛闻笙把关注点转移到一个问题上,“你说你只在聚会上吸了陆金的烟,平常自己根本没碰过烟,却变得很想吸烟?”
“嗯。”宁远蔫吧吧地点完头,意识到什么,抬头问洛闻笙,“你觉得陆金的烟有问题?比如……毒……?”他没敢把另一个字说出来。
洛闻笙笑笑,安抚目露惊慌的宁远,“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再听你确认一次,你真的没有偷偷吸很多烟。”
不过转头,洛闻笙就暗地里吩咐贝叔,留意捡一些宁远掉落的头发,然后送去了鉴定。
鉴定结果,阳性。
洛闻笙拿到报告,气得手抖。
不过他没告诉宁远。宁远不该知道这些。
眼下宁远有更重要的事要去面对,升学考试。
一切等宁远安安心心考完试再说。
“你先去查,这事儿到底是应该算到陆金个人头上,还是要算到陆家头上。”洛闻笙吩咐秦文宇去做事。
陆家想搞洛家可以,但是不利用小孩子、不从小孩子下手应该是底线。
如果陆家玩儿脏的,那他洛闻笙奉陪到底。
如果是陆金那个小痞子自己搞的事情,洛闻笙也不介意替陆家家主好好教教他儿子怎么做人。
秦文宇很快查清,吸食毒'品纯粹是陆金自己作死,跟整个陆家没什么关系。
“三爷,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秦文宇小心谨慎地问。
洛闻笙用手指敲着桌面,“陆金那小子的烟是哪儿来的?他知道烟有问题吗?都没说清楚。”
“在查了。”秦文宇有些为难,“只是,不直接问本人,怕是很难查到。”
“继续查,挖深了查。”洛闻笙说。
如果这事儿是陆家授意,那敌人还很明显。
可如果这事儿是陆金自己在瞎搞,那可能还真有点儿意思。
到底是陆金自己猎奇,染指最不该碰的违禁品,还是有人给陆金下套?
这期间的差别,可大了。
要查清楚,不能冒然出手。
时间过得飞快,升学考试转眼就到。宁远轻轻松松地走出考场,准备迎接他愉快的暑假生活,却被洛闻笙当头一棒,这才得知他差点掉进一个怎么样可怕的大坑。
“怎么?后怕?”洛闻笙问宁远。
宁远脸色很不好。他又沉默片刻,抬头跟洛闻笙说:“我在想,在整个过程中,白瑜洲到底在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很明显,他知道陆金的烟有问题。
但他却拉宁远入伙。
虽然他曾经主动将自己的烟推荐给宁远,但在宁远接了陆金的烟时并未阻拦。
没阻拦,却又在后来隐晦地提点。
洛闻笙了然一笑,很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却没告诉宁远,只是拍拍他的脑袋说:“白家一贯以来的作风罢了。你可以再多观察观察。”
宁远现在很恼火。
恼火自己。
怎么这么蠢。
“怎么?恼火?感觉自己被耍了?”洛闻笙轻笑。
宁远闷坐在那儿,很不开心。
洛闻笙在他身边坐下,揉揉他的后脑勺,“那,你会中招,不是因为你不够聪明,只是因为你很善良。”
宁远偏头看洛闻笙。
“你默认了一个假设——也许那群小鬼头会各怀鬼胎,却不会去碰高压线。”洛闻笙叹气,“不光是你,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否则最开始我就不会让你去。”
“所以,别不开心了,嗯?”
宁远还是很不开心。
“闻笙,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呢?”
洛闻笙苦笑,“像我干什么?”
“像你一样能看穿一切、摆平一切啊!”宁远说。
洛闻笙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能看穿一切、摆平一切了?”
“只是一种形容嘛。就是说你很厉害啊!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被圈里的老老少少都敬称一声‘洛三爷’?”宁远说。
洛闻笙看看宁远,苦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小远,没有人是天生善于解决问题的。如果他善于解决各种问题,能够看得相对长远,不过是因为……他走过比别人更多的路,见过比别人更多的坑,经历过比别人更多的事罢了。”
宁远:“……”
“也许旁观者会很羡慕,但是当事人并不幸福。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你会变得像我一样。”
“你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最基本的信任、最善良的期待。”
洛闻笙温柔地看着宁远。
宁远被洛闻笙看得不自在,转回头去僵坐了一会儿,又噘嘴嘟囔道:“可是这么幼稚的我,会给你添麻烦。你本来就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了,现在还要算上我的。”
洛闻笙叹气,“小远,我真的觉得你越来越疏远我了。你真的可以多依赖我一点。我喜欢你从前‘蛮不讲理’的样子。如果你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不依赖我,那我会很寂寞的。”
宁远莫名觉得害羞,急忙抓住一点反驳,掩盖自己的慌张,“我、我什么时候‘蛮不讲理’过?”
“非常明确地告诉我‘闻笙,我要’或者,‘闻笙,我不愿意’的时候。”洛闻笙告诉他。
“好了,我们不再谈这些了,看看这个,感兴趣吗?”洛闻笙变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
经历过寒假时各种补习班的摧残,宁远下意识地以为又是补习班大军来袭,不过拿过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导游手册。
宁远哗啦啦翻了翻,不明其意,“干嘛?”
洛闻笙满怀期待地看他,“不想去玩儿吗?”
宁远兴致缺缺地把导游手册扔回茶几上,“随团旅游吗?你又不会跟我一起去,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
“当然是我和你去。”洛闻笙笑。
宁远不敢相信地眨眨眼,兴奋地跳起来,“真的?!你有时间?”
洛闻笙伸手把宁远拉进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软声哄小孩儿,“当然有。我可是筹备很久了。”
宁远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
“从你刚上初中的时候。或者说,从你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你来我这玩儿过,回去之后,我就已经在想,如果你愿意,那么你每次毕业,我都会带你出去玩儿。”洛闻笙捏着宁远柔软的手掌,软声道。
宁远看着满目柔情的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真的太会哄自己了。
跟洛闻笙去国外痛快耍了三天,宁远刚回国就接到童辛的电话。
“小远,我、我问你个事情啊……”童辛小心翼翼的。
宁远正趴在床上,支着小腿看书。他侧头夹着手机,浑不在意道:“嗯,什么事,你说呗。”
“那个……杜祺和刘佳航他们两家……是,是你吗?……是、是为了我吗?”童辛问。
“蛤?”宁远一头雾水,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杜祺和刘佳航?他们两家怎么了?”
“你不知道?”童辛意外,“现在各大新闻的财经版面都有报道。……不是你为了给我报仇做的?”
“呵。”宁远苦笑,“我现在连他们两家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再说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啊。”童辛明显松口气,“吓死我了。不是你就好~他们两家出事出得太突然了,倒得太彻底了,就……就特别像洛三爷的手笔,所以我、我还以为……哈哈,是我自作多情了。”
“怎么?听你的意思,他们俩家家破人亡了?”宁远切了手机界面,一边通话,一边上网搜消息。
杜祺家涉嫌非法融资,公司执照被吊销,父母目前正在接受调查。树倒猢狲散,好好的一家新兴企业已经彻底崩盘,回天乏术。
刘佳航家更惨,陷入多起金融诈骗诉讼案件,目前为止没有一件胜诉,赔偿金额远超公司能够负担的范围,不得不宣告破产。而接下来的几十年,或者到死,刘佳航的父母都得不得不肩负起公司董事的责任,继续偿还债务。每月所得除家庭生活的基本需求外,需全部上缴。
一言以蔽之,两人都从锦衣玉食的富二代,一夜之间变成了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可怜娃。
而新闻刊登的时间,正是宁远跟洛闻笙从国外回来还在飞机上的时候。
虽然宁远一直记恨着这两人当初在背后嚼人舌根,说洛闻笙的坏话,可真见他们被搞得这么惨,也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总之不是你就好。”童辛放心不少,“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就是跟咱们一样的半大孩子,虽然嘴碎了点,说不上好,却也绝不是穷凶极恶。要是、要是真的是因为那次我被不知道什么人打了,而让他们遭受这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的不是我做的,你放心吧!”宁远安慰童辛。
至于是不是洛闻笙动的手……
跟童辛聊完,宁远捧着手机上的新闻,风风火火地去书房找洛闻笙。
洛闻笙带着金丝眼镜特别斯文端正地坐在电脑前忙碌着,显示屏在镜片上投射出一片冷淡的光。
“是……你做的吗?”宁远问。
“是啊。”洛闻笙忙着自己的工作,回答听起来有些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宁远第一次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谈起帝都“洛三爷”会谈虎色变。
“你、你当时不是说,要忍?”宁远小心问。
“对啊,当时,要忍。”洛闻笙强调,忍不住失笑,“又不是街头斗殴,这种事,哪能挨了对方一拳,就当场打回去。我不是也教过你,要慢慢谋划,一击致命。”
宁远蹭脚尖,“其实……就同学间的一些……小摩擦?也……用不着……这么的……”
洛闻笙停下敲键盘的手,侧头看了一眼有些紧张慌乱的宁小远,挑起一侧嘴角微微一笑,十分有斯文败类的样子。
“怎么?有负罪感了?”
宁远没什么底气地站在那儿,没吭声。
洛闻笙旋转椅子,正面对着宁远,“那,如果只是因为他们找人打了童辛,这事儿跟我是毫无关系的。”
“可是他们打的童辛,是我们家小远最好的朋友。童辛受伤,我们家小远很不开心。此其罪一。”
“杜、刘两家都是陆家的羽翼。此其罪二。”
“陆家对洛家搞各种小动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两大家族对抗,原本没他们这些小虾米什么事儿。可是陆家那个小痞子敢对我们家小远图谋不轨,不管有心无心,其罪当诛。眼下还不方便直接把陆家怎么样,修剪修剪他们的羽翼还是可以的。而且是有必要的。”
宁远有些脊背冒凉风,“闻笙,你……有点可怕。”
洛闻笙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会从宁远口中听到这句话。
他轻声哼笑了一下,似是无所谓。然后转回去,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可是我要崇拜死你了怎么办?!”宁小远扑到桌边,双手握着他的小臂,一双黑瞳晶亮晶亮地盯着洛闻笙,小狗似的。
洛闻笙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小坏蛋。”
“没别的事先自己玩儿去,我这儿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洛闻笙说。
“好~”宁远乖乖离开。
临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问道:“闻笙,何冲那边儿……?”
你怎么没动手呢?
“何冲?”洛闻笙一时没想起来,然后冲宁远一笑,“哦,他们家啊,先放陆家身边养着。”
宁远吐吐舌头,忍不住替何冲祈祷。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洛闻笙突然叫住,“小远。”
“嗯?”宁远回头,“什么事儿?”
洛闻笙左右偏偏头,打量宁远。
宁远一头雾水,“看什么呢?”
洛闻笙摘下眼镜,起身往宁远身边走,“小远,你最近是不是长得很快?”
“啊?”宁远一愣,又一惊,“啊?!有吗?!”
洛闻笙走到宁远身边,在他头顶比了比,“快到我肩膀了,这怎么也有一米五了吧?去年冬天不是还不到一米四?半年长了十厘米?”
“啊?!”宁远比洛闻笙更意外。
他到三月份的时候还一直在坚持每天量身高来着,没怎么见自己长啊。后来就心灰意冷不量了。如果真的长了,就是从三月到七月的四个月,长了十厘米?!这么迅速?!
“我去量量!”宁远一溜烟跑走,又一溜烟跑回来找洛闻笙,惊喜得一直在跳,“闻笙!我长高了!我一米四九了!我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窜一窜’!我说怎么感觉衣服都有点短短的感觉!我会不会马上长到一米八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哈,什么法律金融相关的,不要深究。
身高猛长这个,还真不是胡编乱造。我上学的时候,初二暑假开学后,班里好几个男生突然蹿高好多,整个身体的骨架、包括脸型都变了,导致开学了大家都没认出来他们是谁,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