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宅女》之【闺蜜番外】
以菜单作掩护,俞悦偷瞄了对面的男人好几眼,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名字也是说不出的耳熟。
——耳熟到心里几乎要自动播放一曲《甜蜜蜜》,“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我一时记不起”。
随意挑了份店里的澳牛套餐,俞悦把菜单递回去,而后把手机遁到桌肚里,给自己还在坐月子的好友发消息:
“老夏老夏,江舟这名字你有印象吗?”
对方显然没有一孕傻三年,忘性大,喂奶的间隙也能飞快而清晰给出答案:“有啊,我那会和老驴闹分手的时候,我妈硬要塞给我的那个在银行工作的男的,我靠,你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他?”
茫然片刻,俞悦恍然大悟,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哦哦哦哦哦对对对就是他,我靠,也太巧了吧!”
宁市真小。
原来几年前,自己有偿给夏琋她老公做卧底的那阵子,帮忙监视的就是对面这位好佬的动向。
——
当晚,俞悦回到家,就收到了来自父母的拷问包夹。
年近三十的她,已经从小小摄影师助理晋升为老东家《honey》杂志的艺术总监,事业上的如鱼得水并不能换来长辈的任何夸赞与骄傲。长辈视单身的她如大敌,每天和尚念经一般催促她找对象,作为一个老大难万人嫌,俞悦不得不过起五天一个大相亲,三天一个小联谊的悲惨生活。
她也因此凿练出了后如城墙的脸皮,以及官方得体的相亲女士专用微笑。
坐在沙发上,俞悦不动声色剥着提子皮,任凭各方“关切”如纸片般飞来,她用一字真经以不变应万变。
“男孩子是不是长得和照片一样漂亮哦?”
“嗯。”
“这个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哦。”
“白天聊得还不错吧?”
“嗯。”
“身高没虚报?真有一八五?”
“是。”
“哎呀呀条件太好了伐,我要去打个电话谢你大姑妈。”
“好。”
“加微信了没呀?”
“嗯。”
“哎?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敷衍呢,以前就没有过条件这么好的,你多上点心行不行啊……副行长,盘正条顺,家里头父母工作也好,悦悦啊,你给我说说,你们白天都聊了什么?”
“……”
“说话撒……”
“……”
俞悦把青颤颤的提子肉丢进嘴里,噫……白天聊了什么啊。
说实话,她和那位江副行长聊得并不愉快,和世界上的一千种相亲一样,客气礼貌地互作介绍给自己贴上各种收入,职业……标签后,俞悦问起了夏琋的事。
她问话的方式也很是开门见山:“你认识夏琋吗?”
这位年轻有为的西装男果然一愣,随即微笑道:“认识。”
俞悦回:“她是我闺蜜。”
西装男眉毛一抬:“你在套近乎?”
俞悦被他直白又自恋的猜测给惊了一下,而后答:“没啊,”她小幅度摇摇头,弯弯嘴角:“我只是想表达,我不想接我朋友的陈年老盘。”
说完话,她镇定地看向男人,试图辨析他的反应,此时此刻,俞悦才得以完全将其的面貌尽收眼底。
他驾着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若说长相,是端正的,儒雅的,挑不出差错,眼球颜色也是较之多数亚洲人要浅淡的特殊棕色,有股子毫无侵犯性的温和。
短促寂静的零点几秒,这个人,不怒反笑,还是有声音的那种笑。
这反应俞悦也不曾料到。
所以,洗漱完躺回床上,俞悦思度着白天的事,打开微信,给夏琋发消息。
“夏老妈子,你睡了吗?”
“没啊,再过两天,老子不是自杀就是把孩子塞进马桶冲走求解脱,我的□□要泣血而亡了。”
“一天五千的月子中心也这么惨?”
“惨绝人寰,世界上怎么会有婴儿这么讨人厌的东西啊。”
“得了吧,也是你孩子啊。”
“他根本不是我孩子,是易臻的!他都不跟我姓!他姓夏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他长命一点,他和他爸爸一样,折磨我!”
“……你老公呢?”
“在我旁边哄孩子呢,好好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的,变得跟娘娘腔一样,轻言细语,宝宝……宝宝……快睡……受不了,想把他屏蔽。”
“那你呢?”
“我啊,正在手机上p照片呢,这家月子中心知道我是网红之后,要找我做推广,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回你消息这么快呢。”
“滚,老子不想再听你的无病呻吟了。”
夏琋又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俞悦整理了下措辞,回道:“想问问你江舟是什么样一个人,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副行长还需要相亲,真不是唇膏男吗?”
“可能……”夏琋一本正经回:“知道你是我闺蜜吧,想要用一种别样的方式守候在我身边。”
俞悦:“拜拜内您,拉黑了。”
夏琋:“好了,别啊,我好好答。”
俞悦:“说。”
夏琋:“其实那会他根本没喜欢过我,只是对我比较好奇。然后他这人比较装。”
俞悦:“嗯?”
夏琋:“就是看着是个老实人,其实心思深且透,这个岁数就跑到这个位置除了才华没点心机怎么行啊,你最好别瞎惹他,还好我当时及时收手。”
俞悦:“……这么吓人?”
夏琋:“是哦。”
俞悦:“那我今天说话可能刺到他了。”
夏琋:“你说了啥?”
俞悦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夏琋:“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带劲了,社会我的鱼。”
俞悦继续敲字:不过他应该不会再联系我……
刚要发出去,一条微信提醒跳出,切出去点开来,俞悦目瞪口呆。
flag立得快意味着打脸也超快,不巧正是江舟发来的消息,date意图很明显:现在有空吗?
俞悦当即回:干嘛?
两个字,戒备而警惕。
江舟继续问:出来喝一杯吗?
这话好巧不巧,刚好撞到了俞悦心口里,她是个热衷泡吧的人,但也不会把自己灌成尸体。喝醉的次数少之又少,只是小酌浅饮,喜欢那种微醺有歌的氛围,
晚上,两人约在“焉知”见面。
到门口时,江舟已经在等他。
男人一身休闲服,还摘了眼镜,险些认不出。
俞悦同他礼貌笑笑,一并进去。
两人入座,俞悦点了杯玛格丽特,江舟点了杯长岛冰茶。
环境幽暗却并不嘈杂。
“我是真的讨厌上面的盐霜。”酒一上来,俞悦先取出纸巾擦拭杯口。
酒本来就这样,江舟问:“那你喝的什么?”
“喝我喜欢啊。”她随口答。
江舟不再说话。
“这家酒吧,”俞悦环视一圈,“是景富豪的孙子为他妻子开的。”
“那位姓于的女歌手?”
“嗯,对,焉知鱼之乐,”俞悦翘起食指,随意点了点桌上方悬空着一只,古朴却极有质的泛黄鱼灯:“我朋友也叫我鱼,所以我特别喜欢这。”
“此鱼非彼鱼。”江舟评价道。
“瞧不起人?”俞悦下意识回:“明星了不起?”
江舟否认:“不,只是认为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可是……”俞悦托住下巴:“说出来你别气,今天我去见你,你就是个模型。我以前相亲,所有男人坐在我面前都是无脸人,一模一样。”
“你看我大概也是一样吧,”俞悦忍不住轻笑:“其实你长得不错,但我在时尚杂志工作,见过的比你年轻标志的男模海了去了。”
江舟沉吟,又问:“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还在相亲?”
俞悦回:“随波逐流,我也是普通女人。我也想嫁给宽厚温柔的大熊熊,不高兴应付小狼狗一辈子。”
说到“大熊熊”时,她还捏尖了嗓门,用叠词恶意卖萌。
两人不再交流,无声饮酒。
民谣的调子,徐徐从耳膜滑过,像把巷口山间的过叶风,带来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悦端详他几秒:“你和我同龄吧?还有多久三十岁啊。”
男人看了看腕表:“还有四十多秒。”
俞悦眼睛一亮:“啊?”
江舟笃定地望向她:“我明天三十岁。”
俞悦愣住,看向面前桌面,没有蛋糕,没有佳肴,就两杯小酒,相当磕碜的三十岁了。
她赶紧举杯:“祝你……”
在这个重要关卡,她一时语塞词穷:“开心,祝你每天开心,人年纪越大,烦心事就越压越多,没有比每天开心更好的事情。”
江舟微微一笑,与她碰杯,欣然接下这番话后,问:“不祝我找个对象?”
“不了,”俞悦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怕上帝怕麻烦,直接把我顺手搭进去了。”
“这么不想当我女朋友?”她的理由,使得江舟笑意更深。
“唔,”俞悦顿了顿,看进对面男人眼里:“你想吗?”
“嗯?”男人的目光,却不由落到她被酒水润得水光潋滟的唇,其实这女人是纯素颜赴约,但此刻氛围,却为她铺上了一面很动人的妆。
“不知道。”江舟如实回,他不想撒谎,他的心有一点悸动,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不知道,就是60%的想。”
“还有这种说法?”
“嗯,”俞悦连点两下头,幅度很大,“不想就是不想,不知道就是想,但更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哦……”
“夏琋说你厉害。”
“什么?”
“夏琋和我说你这人城府深。”
“她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对啊,”俞悦直起了要,一丝不苟盯着他:“我看你说的每句话,都像个愣头青。”
江舟仍是笑:“你在转移话题。”
“啊?”俞悦靠回椅子:“有吗?”
“有吧。”
“可能吧,”俞悦皱了皱鼻子,这个神态让她多了几分小女孩的神气,但转瞬即逝:“三十岁的男人,我们回去吧,我熬不动夜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也是,”男人起身:“我打车送你回去。”
俞悦没有拒绝,一块儿坐后座的时候,俞悦打了个哈欠,瞥了眼身侧男人,他平时似乎有锻炼,上肩处有隐匿在t恤之后的偾张。
一时兴起,俞悦问:“那个……我可以靠你一下吗?我好久没靠过男人肩膀了,绝对不是趁着喝酒兴风作浪。”
一个奇怪而暧昧的要求。
江舟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将她揽来,脑袋贴上那块宽厚领地的时候,俞悦瞬间清醒,因为男人的反应,他的力气属于雄性,她措手不及。
她以为,对方只会当个玩笑,呵呵一乐而过,并不配合。
所以她几乎是吓得弹回去的,还心有余悸,假装镇定回:“真的就一下哦,绝不多占你便宜。”
再转脸,男人正视前方,脸上并无波澜。
——
那一晚过去,之后一周,两人几乎都不再有联系。
成人的世界,前一夜在床上耳鬓厮磨,第二天也能形同陌路。
一个狎昵的小小举动,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工作间隙,俞悦偶尔会想起江舟那个简陋到甚至有点好笑的三十岁生日。
原来男人的三十岁这么不隆重的吗?
也许她也会怀念那一揽,因为男人一瞬间,倾轧到她上臂的触觉那么清楚,惊心动魄,以至于存留也极为强烈。
她在想江舟?
俞悦开始疑惑这件事。
太久没男人了?
也不至于啊。
可是他不再联系自己,这一段,甚至把它称作“这一段”都不够格的经历,对彼此而言,应该算默认过去了吧。
现实告诉我们,flag立得早,意味着打脸快。
当天下午,午休时间,俞悦再次收到了江舟久违的消息。
那一刻,她心跳迅猛。
明明只是一条,毫无营养的,日常,“我前天吃了河豚。”
俞悦不太懂他的意思,要约她吃河豚吗,确实是上市的季节,她呼了口气回:“味道好吗?”
“还可以。”
“昨天也吃了。”
“还是河豚?”
“对。”
“有钱,不怕死,在下钦佩。”
“我为什么吃河豚?”对方突然问。
我怎么知道,这个愣头青。俞悦在心里嗤之以鼻,“只有你自己清楚。”
“嗯。”
“所以理由是什么?”俞悦嘴角浮出了笑,心里已经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她不说,她在等他讲出来。
“应该是,”聊天框里,先蹦出了含蓄的三个字。
一句话,紧跟其后:“那天晚上回来,我就开始想念那条有毒的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