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迁府(1 / 1)

元家人的五官生得是极好看的。

不同于先帝在西北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英武身姿,自幼长于京城、鲜少出门的瑞王气势会柔和许多。他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注视着李悦姝的时候,那眼眸幽深地仿佛一汪潭水,让人情不自禁地就陷了进去。

李悦姝心跳慢了半拍。

回过神来,她暗暗唾弃自己,平时喜欢看看美貌的小宫女小太监也就罢了,怎么看个小叔子还能失神!

不过这小叔子,那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李悦姝直觉有些不对劲,僵笑了一下,“七弟……”

元承收回目光。

“我是想向你要个人。”他面色平静地切入主题,“一个灵清宫的内官,以后好方便我寻济华法师问法。”

李悦姝一听,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道:“小事,七弟不用专程来与哀家说,派个小厮知会灵清宫管事一声就行了。”

元承听她无比自然地自称“哀家”,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么……”元承又撩起眼帘看她,顿了一顿,“你就不问问,我要的是哪个内官?”

李悦姝下意识接话:“哪个?”

元承:“汪善。”

李悦姝怔住了。

她默了又默,也没说出话来。

如果要的是汪善……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汪善的身份,先帝御前大总管,贴身伺候,在先帝跟前说话的分量,恐怕比她这个皇后还要重一些。

这样一个曾经的御前红人,在先帝驾崩之后,李正安当然是容不下的。李悦姝那时候把汪善调去灵清宫,保住他一命,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答汪善曾经对她释放过的善意。

李悦姝嫁进皇宫时,才刚及笄没多久,她早听说过先帝的威名,惶恐不安,每次奉命去甘露殿侍驾都紧张得要命,有时候碰到先帝还在书房理政,她便只能在偏殿等着,等得久了,是汪善进去提醒先帝,先帝才召她进去,服侍就寝。

这样的次数多了,先帝才慢慢养成习惯,每逢十五、十六,该她固定伴驾的时候,就会早早理完政事,免得她多等。

先帝于□□上并不热衷,就算娶了她,也只在老祖宗规定的月圆之日才召她侍寝,兴许是因为次数不多,所以三年过去,就算她再努力想生个孩子,也没能如愿。

李悦姝身子稍微往后靠了靠,神情有些黯淡,“汪公公……不行。”

元承扬起眉梢:“为何?”

李悦姝心说:明知故问。

汪善自小就在先帝身边伺候,御前服侍了好多年,他那等身份,是知晓先帝不少秘辛的。赐死便罢,去灵清宫守着先帝牌位也罢,若是重新回来伺候人,那只能是伺候新登基的小皇帝,跟去瑞王府上算什么啊?

李悦姝打量元承片刻,心念百转,暗忖瑞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是单纯的怜悯汪善,才想把他带去王府,还是在向她表明……他的野心?

今日种种,他做的已经够放肆了。他为什么要对她一个李家人表露这些?

这一年里,她一直是安安稳稳地当个珠帘后头的摆设,由着李正安与贺卓联手把持朝纲,与元氏宗亲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她没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也不爱参与政事,没有偏帮李家,但更没打算偏帮元氏皇亲。

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做好这个富贵太后,然后有朝一日,尘埃落定。

若是元氏宗亲或贺卓贺将军赢了,她大概率会被赐死;若是李家赢了,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沦落到一方小院孤独终老。

总之,她的命运,早在她入宫的那刻,已是定局。

李悦姝现在只想过好当下。

“哀家正打算把汪公公调到甘露殿伺候,怕是不能让他随你去瑞王府。”

李悦姝面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元氏宗亲们已经忍耐了一年多了,他们想有什么动作,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汪善是先帝身边的人,与李悦姝还算熟悉,她不想把汪善再次搅和到这场政治风云中。

况且瑞王……虽然放肆,但刚刚好歹也是帮她教训了不懂事的小皇帝,李悦姝不想他出事。

若是放任汪善去瑞王府,引起她那大伯父的警觉,他们恐怕都活不了。

毕竟是先帝仅剩的亲弟弟了,又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何必这时候去招眼呢。

元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回到甘露殿,跟在李悦姝身边吗……那倒也好。

于是他点点头,没有纠缠。

“还有一事,”元承缓缓道,“我要迁府,先秦王留下来的那座府邸一直空着,我要搬过去。”

李悦姝一愣:“你迁府做什么?”

元承脸上有一丝嫌弃:“现在的王府园子太小了。”

李悦姝:“……”

李悦姝非常摸不着头脑,瑞王奇怪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他的王府好像是有点偏僻,地方也不大,但从他十二岁出宫开府住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嫌小了?

元承屈指轻叩桌案:“行是不行?”

李悦姝盯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又怔了一瞬。

先帝在思考事情时,就总是无意识地做这个小动作,她伴驾时,不敢直视天颜,眼睛没地方放,就喜欢盯着先帝的手发呆。

亲兄弟之间,怎么连小动作都一样?

李悦姝迟疑道:“或许要与几位辅政大臣商议……”

元承嗤笑一声:“不是都说当今太后垂帘听政,大权在握么。怎么堂堂亲王迁府,也要问几个下臣的意见?”

他撩起眼帘,幽暗地眸光直直地射向她,元家人特有的逼人气势再次展现,李悦姝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好,”她默了默,“哀家明日就下懿旨。”

元承达到目的,便不再多留,他起身欲走,却又想起一事,回身朝李悦姝走了几步,道:“给我个符牌。”

大梁实行严格的宫禁制度,日落宫门即下钥,都这会儿了,元承已经出不去了。

按照以前先例,因事滞留的宗亲、大臣会被赐住,居所就在东华门那一带,和夜间值守的禁卫们住处相近。

元承并不想住在那边,李悦姝也巴不得这个奇奇怪怪的瑞王赶紧走。能无视宫禁出入皇宫的,只有御赐的符牌。如今小皇帝尚未亲政,便是身为太后的李悦姝有这个权利。

于是她爽快点头,扬声吩咐温绫赐符,总算把瑞王请了出去,再让人叫汪善入殿问话。

长顺在殿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自家主子出来,忙不迭迎上去,哈腰道:“王爷,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元承点头,二人便朝着深浓夜色中行去。只是走着走着,长顺心中奇怪,忍不住小声道:“王爷,这并不是出宫的路……”

元承冷飕飕地睨他一眼,长顺便不敢说话了。

不知走了多久,元承才终于停了下来,长顺抬头看了看眼前斑驳的红墙,左右是悠长漆黑的甬道,此处偏僻,竟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长顺心里隐隐猜到自家主子是专门挑了隐蔽的路,绕了好几个地方才到了这边。他既不知道这是哪里,心中又有疑惑,明明瑞王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怎么对这宫里的守卫还是如此熟悉?

元承道:“在这儿等着。”

长顺低声应是,下一刻,便瞧见元承纵身一跃,手掌便攀住了宫墙上的琉璃瓦,转瞬间便翻了过去。

长顺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竟然是翻进不知哪个宫里去了!

他惊骇之余,连忙躬起脊背,把自己缩成一团,警惕地朝甬道两侧看了看。

要是有巡逻的侍卫发现……瑞王会怎么样不好说,他估计是得玩儿完了!

一墙之隔的元承,抵靠在墙上微微喘气。这副身子还是弱,只是翻个墙就这样了。想他当年,可是曾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连斩八十一人,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

元承敛下眼皮,看来他还要多练练这副身子。

他稍微歇了片刻,抬步朝大殿走去。

与他所料不错,这宫里的守卫分布,和他在位时差不多。就连这座被废弃多年的宫殿,也如他当时的不在意一般,默默地废置着。

这是未央宫,名字很是恢弘大气,里头曾住着高宗皇帝最喜欢的何贵妃,二人情到浓时,高宗皇帝与何贵妃日日宿在一处,后来何贵妃薨逝,高宗皇帝思念成疾,仍居于此,及至最后殡天。

可惜的是,何贵妃身上带疾,无法生育,高宗皇帝怜惜她,就做主把一个急病死掉的低位妃嫔的儿子抱过来给她养。

元承就是被抱给何贵妃养育的皇子。

早些年,何贵妃也是很悉心照顾他的,直到他六岁那年,何贵妃竟意外有孕,当时太医们都笃定她肚子里会是个小皇子,何贵妃得意起来,便不太在意元承了。

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后来的苛待责骂,也就发生在短短几个月之间。以至于到最后何贵妃生下新阳这个女儿,她开始绝望,再想去讨好元承时,也已经晚了。

何贵妃还是有些聪明的,她在高宗皇帝面前,对元承一直很好,直到她生下新阳两年后抑郁而死,高宗皇帝都不知道她对元承的苛待。

也不重要了,高宗皇帝爱屋及乌,悉心教导元承,还追封了何贵妃为大贞皇后。这一点上,元承是受了何贵妃的恩。因此他不至于恨何贵妃,但要说亲近,也没有。

要不是有那个高僧跳出来说元承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高宗皇帝大概会直接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不会让他去西北战场,也不会在他和楚王之间犹豫不决。

但元承今夜来到未央宫,不是为了何贵妃。

区区几年的单薄的母子情分,早就在他认清了她骨子里的刻薄之后消失殆尽,如今新阳能恬不知耻地做李正安的走狗,今日毫不留情地杖毙康郡王妃,她的这份刻薄,是不是就是随了何贵妃?

元承推开殿门,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地咳了一声。

这里从他登基起就被废弃了,外头宫门上贴了封条,五年来无人踏进,一切都还保持着父皇驾崩时的样子。

元承转入内室,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脚印,最后停留在宽敞的床前。

床头雕龙画凤,木质的结构嵌入墙里。元承伸手触上那凤鸟的尾羽,向后一拨。

一阵粗糙沉闷的声响过后,地砖移动,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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