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姝睡够了时辰,本就快醒了。
长顺这番动静正好惊醒了她,她迷茫地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墙壁,愣了一下,下一刻就突然坐了起来。
她知道她来了元承这边,说好的小憩半个时辰她就回去,这怎么就……
昨夜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瞬间回笼,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了一声哀嚎。
长顺看见那“女鬼”一下子坐起身,吓得哎哟了一声,跪地磕头,边哭边道:“鬼奶奶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李悦姝皱起眉头:“鬼奶奶?”
长顺一愣,心说这女鬼还会说人话的,便慢慢地抬起了头,这一看不得了,他腿更软了:“太、太后……”
怎么会是太后啊!
他还以为是那种话本里活了千年万年,专门食人精血的女鬼!
长顺拍拍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说:“太后赎罪,是奴婢想茬了,没想到太后会在这儿……”
说着说着,他一拍脑袋,顿住了。对啊,太后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直守在外间,难道太后什么时候来了他不知道吗?
长顺顿时有种自己撞破什么宫闱秘闻的惊悚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两腿一弯再次跪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他知道了这等阴私之事,不会要被太后和王爷杀人灭口吧。
这时屋外有人问道:“长顺,出什么事了吗?”
估计是听见刚刚那番动静了。
李悦姝拢了拢身上的外衫,道:“别让人进来。”
长顺连忙对外面喊了一声:“没事没事,我伺候着王爷呢。”
这时两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刚刚长顺哭嚎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引来了外面的仆婢,那……元承本人,为何还没醒呢?
李悦姝探出手,贴在元承的额头上,下一刻,她就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
“长顺,”李悦姝面色有些难看,“快请太医。”
长顺连忙应了一声,又问:“那您呢?”
总不能就这样待在这屋里吧?让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李悦姝道:“你去给我拿一套你们王爷的衣服,然后去请太医,不用管我。”
长顺连忙应是。
不过须臾,长顺便从一边柜子里拿出来一套衣服,李悦姝接过来,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元承,直接在他的身边把衣服换了。
外面天光微亮,昭示着她这一觉睡得很久,朝会一定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了。
温绫发现她不在寝殿,估计会先隐瞒消息,对外说她生病,然后暗里找她。
她得让人进宫给温绫递消息。
李悦姝用元承的男式玉簪把头发像男人一样束了起来,衣服有些大,她卷起袖子往外走,唤了一声:“长顺。”
长顺连忙从外间进来,哈腰道:“殿下。”
李悦姝道:“你找个信得过的人,让他拿着瑞王的牌子进宫,找我身边的……汪善。跟他说我在这里,让他想办法瞒一瞒,对外就说我身体不适就行。”
汪善是知道元承身份的,他知道她在瑞王府这边之后,自然会找个合适的理由劝住温绫,两人一起想法子为她遮掩。
长顺收起自己心里那些七七八八的心思,低眉道:“是。”
李悦姝又道:“太医快来了吧,你带我找间屋子避一避,一会儿我再过来。”
长顺应喏。
李悦姝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元承,有些心烦意乱地跟着长顺走了。
长顺把她领到后院的一间耳房里休息,还给她倒了茶,送了点心。
李悦姝垫垫肚子,舒服了一些,又等了许久,才等到长顺再次回来。
“太医开了药,眼下正在熬着。”长顺问道,“您现在过去吗?”
李悦姝点了点头。
元承依然安静地躺在那儿,李悦姝坐在床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忧心地蹙起眉头。
难道他是在她睡着之后,又这样发高热昏睡的?而她竟一无所觉,如果她不来,或者是早些走,让长顺来守着,就不至于今晨才发现了吧?
等了一会儿,厨房熬好了药送过来了。
长顺从外间接过药,送进来搁到案上,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悦姝。
“王爷还是昏睡,这药可怎么喝啊。”
李悦姝低头唤他:“七弟,七弟。”
因她实在是不知怎么称呼元承。
长顺便也站在一边,小声喊:“王爷,该喝药了。”
元承并没有反应。
李悦姝想了想道:“他是因为高烧,所以才昏睡,得先把身上的热度降下来。”
她吩咐长顺:“去打一盆温水过来,不要太凉,再拿条大点的巾子。”
长顺悄悄低头抹了把泪,应了一声,赶紧着出去办了。
李悦姝低头看他。
“抱歉。”她心中自责,轻声说,“昨晚我既然守着你,就不应该自己先睡着,我就应该老老实实等半个时辰,等长顺回来守着你了再走。”
元承依旧昏睡,没有反应。
李悦姝心中难受,一手描画着被子上的刺绣图案,下意识转着圈。
“可得撑过去啊……”
李悦姝叹了一声,还有那么多事得跟他商量,他要是现在又撒手不管了,她该怎么办啊。
李悦姝望着房内摆设,心里想着,远的不说,只说今日,他要是今日醒不过来,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宫去。
总不能让温绫派车来接她?这一路上眼线那么多,也太招眼了。
长顺端着水盆进了屋,盆沿上搭了一条白色的巾子。
“殿下。”他躬身示意。
李悦姝回头看了一眼,道:“把盆先放下,过来把他衣服脱了吧。”
长顺:“……???”
他还以为就是擦擦脸,擦擦额头完事,这脱衣服是想干什么?
李悦姝没听到长顺应声,转身问:“怎么了?”
长顺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不过转念一想,他今晨撞见太后时,太后就是在自家王爷的床上,一个被窝里起来的,那……脱衣服好像也没啥了。
长顺垂下头道:“喏。”
李悦姝道:“擦身会使他身上热度降得快一点。”
长顺连忙点头附和:“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李悦姝:“……”
李悦姝假装没看见长顺生动多变的表情,站起身往后退了一点,看着长顺给元承脱衣。
她站在一边指挥:“把中衣中裤都脱了……先擦额头,然后主要擦一下腋窝、手心,脚也擦一下吧。”
她站得远,眼也没往床上瞅,只用余光撇着长顺动作,估摸着他都擦了一遍,差不多了,便又道:“好了,你再换一盆水,拿一条新的巾子,给他搭额头上。”
长顺给元承盖上被子,照着做了之后,李悦姝又摸了摸药碗的边沿,道:“把药拿去温着,等他醒了再端过来好了。”
长顺应道:“是。”
李悦姝又坐回了床沿。
她看着属于“瑞王”的如画眉眼,一时有些发怔,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先帝的模样。
先帝身体康健,何等威风,很少听说有什么病啊灾的。
可如今他却被困在这样一个体弱的壳子里,心中怕也是郁闷至极的吧?
李悦姝拿起他额上的白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又去盆里浸了水,再洗一遍,才又覆到他的额头上。
长顺回到房中。
李悦姝轻声问他:“你们王爷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顺苦着脸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病,就是体弱,身子比旁人的矜贵些。寻常人一年到头也就得两三次风寒,王爷光风寒都能得个七八次,更别说什么肠胃上的病症,以及头疼之类。”
李悦姝默了默。
长顺又道:“以前还能好好在府里养着,多调理调理。刚入夏时,王爷只给陛下当侍讲官,奴婢看他每天晨起还习武练剑的,那段时间身体是真的好。可是自从王爷当了中书令,每日开始去朝会,又要上值办公,从头到晚也没个时间锻炼,就……上次在行宫的时候才病了,这隔了多久,又病了。”
长顺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王爷这是累得了!”
李悦姝看长顺实在难受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虚。
何止啊,自从她搬到未央宫,元承夜里还得去寻她,然后再折返回来,只这路上来回耗的时间,其实都是不必要的。
劳心劳力,但若说让他放下那些事,撒手不管,他也定是不肯的。
李悦姝安慰道:“以后再不让他这么忙了。”
长顺也就是嘴上诉诉苦,倒不是真有抱怨的意思,闻言连连点头。
估摸着元承额上的巾子又要换了,李悦姝便把它拿起来,长顺连忙接过来放在水盆里浸泡、拧干了,又递给李悦姝。
李悦姝心说,其实长顺不必通过她,自己把巾子叠好搭上去就行。
她先伸手触了触元承的额头,感觉似乎是比刚刚热度降了一点,心里稍稍松口气。
她又拿着巾子给元承擦了擦脸、脖子,看见他从被子里露出的一截肩膀,便给他掖了掖被角。
正动作着,元承却突然睁开眼睛。
猝不及防之下,李悦姝双目与他对视,还停留在他脖子边上的手就顿了顿。
长顺率先反应过来,喜道:“王爷醒了!奴婢这就去把药端过来!”
长顺快步走了,听到关门声,李悦姝猛然回过神,把手移开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元承握住了手腕。
元承打量着她,唇边微微勾起了笑,只脸上还是憔悴不堪的,“你怎么这身打扮?”
他目光移向李悦姝头顶的簪子,再落下来,看着她穿着的明显过分宽大、不合身的、他的衣服。
他想调侃两句,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他的手臂——
裸.露的、光滑的、未着寸缕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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