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晚上的演出被安排在法租界的兰心大戏院。
要知道法租界本就是上海上流社会资产阶级的代表，能来这儿演出的那可都是上海滩乃至于全国都响当当的角儿。
段明湛手上戏票的位置是楼下的前排，而储涵生为了讨好段父，自然是千辛万苦买了两张楼上包间雅座。
段明湛在踏入这戏园子之时就已经抬头瞅见了储涵生，那小子正一脸乖觉地亲自为自己爹斟茶。
所幸楼下的客人众多，一时之间从楼上望下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褚涵生和段景越并不会发现段明湛的存在。
晚上七点，准时开幕，戏院内已经是座无虚席。
锣鼓声起，云袂作为整个上海滩当下最红的旦角，扮得自然是美人貂蝉。
头上的珍珠钻石的凤钗，身上金丝刺绣的华服。
只是掀了个帘子在前台一亮相，台下已经是一片掌声。
段明湛看着这浓厚戏妆下那美艳到已经分不出性别的脸，一时也饶有兴味的勾起了嘴角。
其实比起在上个世界的时候，段明湛和祁瑾若两个人的容貌变化不算大，五官轮廓基本是保持了原来的样貌，只是作为一个纨绔大少的段明湛比之一个手握重兵常年征战的将军更多了一丝玩世不恭与养尊处优的味道，身材上略消瘦了一些。同时在上海滩这个十里洋场长大的他，举手投足间也多多少少有些被外来文化深深影响的洋气。
而祁瑾若虽然同样那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但从小学戏唱旦角的他，不论从外到内，都多了一些属于女性的柔媚之感，身材也是越发的纤细柔软，眉眼高挑更是风情万种。
单只是这一眼，段明湛竟已经有些想入非非，把持不住。
更不用说这貂蝉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出一个古代美人柔若无骨、楚楚可怜又妩媚多情的模样。
真想直接在这戏台之上，就着这身貂蝉的扮相，就这样把他给上了！
【一颦一笑总关情，暗自伤心曲。】
琴声再起，祁瑾若一亮嗓子，唱了第一句唱词，宛如黄莺清脆灵动，即使是这世上真正的女子，都未必有他这般勾人心魄。
台下更是叫好声一片……
段明湛从前对京戏并不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如今只是听了台上这个美人一句话，竟是生出了想要听他唱一辈子戏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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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戏下来，可以说是精彩绝伦，让人如痴如醉。
到最后谢幕的时候，很多观众几乎都还未从那戏剧的情境之中走出来，为董卓的荒淫无耻而愤慨，为貂蝉的身不由己而热泪涟涟……
却只有一个人，在这其中看出了些端倪。
那就是正在楼上包间的褚涵生。
他与祁瑾若到底是发小，后者又是为了他千里迢迢从东北跑来的上海。
可以说，原剧情里这个艺名云袂的戏子对褚涵生那是痴情一片。
无论他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些美人如何的眼若桃花、含情脉脉，可那都只是演戏而已，只要褚涵生坐在这个包厢里，祁瑾若的目光总是会时不时追随着他。
可今晚，他却一直看着戏台下的某个人……
而那个人——
褚涵生一时没忍住，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仔细往楼下云袂注视着的方向看去……
他终于在这时候发现了段明湛的身影。
以及那两个人之间，虽然没有言语，可延眼神之中却好像已经有了万千情愫的模样……
这不科学啊！
段大少爷十八岁之后就被段老爷送到欧洲去学习，可以说他对这种传统戏剧根本是一窍不通，更是从来都不看戏的。
怎么突然之间就和云袂搭上了？
不过这对他的计划倒也没太多的影响。
反正以祁瑾若对自己的痴情，他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就算是段大少被他的美色迷惑，他也一样可以将段景越介绍给祁瑾若。
如此，不仅仅是为了在段景越身边多安排一个眼线，说不定还能挑拨这父子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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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后，观众们纷纷散场。
褚涵生看着祁瑾若进入后台，自己则是陪着段景越去了附近的茶楼小歇，顺便让人去知会了祁瑾若，让他去茶楼与自己会面。
另一边，段明湛却早就等不及，找了个打扫戏院的小工问了后台的方向，转身就闯了进去。
“先生，这里是后台，不方便招待访客，还请先生留步。”
段明湛从未听过戏更是与云胜班或是云袂都没有交情，戏班里人自然是不熟悉他，才踏进后台就被人拦了下来。
段明湛倒也不急，只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和你们云老板说一声，我是专程拜访他来的。”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段家的大少爷。我倒看不出来，段大少爷竟然也是我们云师兄的戏迷？我还以为段大少爷是最看不惯我们这些戏子的。”身边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个俊俏的青年，他故作鄙夷的瞥了段明湛一眼，语气傲慢。
他是云胜班的另一位旦角，叫琼燕，在云袂到上海来之前，这云胜班里当家的花旦非琼燕莫属。
他是云胜班现在老板的侄子，在唱戏上其实并不算太精进，不过胜在长相出众，又会讨这些城里的富商和高官们的欢欣，所以这些年一直被人捧着。
但自从云袂来到云胜班，他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就算云袂性子冷淡，除了褚涵生牵线搭桥的一些应酬之外，从来都不与上海滩那些富商名流有过多的交集，可依然有大把大把的富豪愿意一郑千金，为求云老板一笑。
琼燕心里不痛快，可人前人后为了攀上点关系，又借着自己当年学艺的师傅和云袂的师傅也有那么点儿渊源在，非要喊对方一声师兄。
“呵……小燕儿这么晚还在戏班没出去？莫不是周家三少爷最近换了口味了？”段明湛虽然不听戏，可也在上海滩的风月场玩了这些年了，琼燕这个青年他倒是认识的，前些日子他那帮酒肉兄弟也带着这个青年一起出来玩过，当时这个小子看上段家的财力雄厚，还妄想着爬上他的床。
可那时候没被穿越的段家大公子并不好这口，不但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还说琼燕不男不女的恶心。
后来听说他搭上了新任的上海商会会长周国鑫家的三公子。
“我这几日里忙着排戏，周公子心疼我，自然不舍得让我往来奔波劳累。”琼燕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明摆着不自信。
“那你可是要好好排练了。”段明湛并不屑和这家伙多说话，绕过他就要继续往里面走。
“段少爷……”哪知琼燕又一次挡在段明湛身前，“不是我有意要阻拦，我们云师兄从不见外客。”
琼燕其实是知道云袂与褚涵生之间关系的，这也是云袂即便如此孤冷高傲却也没人真正会对他下手的原因。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卖艺的戏子得罪了段家。
所以他到这儿来阻拦他，也是担心云袂会因为褚涵生的关系，不敢拒绝段明湛。
就算段明湛生来就是败家子成不了大事的模样，可他却实在有一副让人倾心不已的好皮相，再加上段景越只有他一个独子，这么优质的金主，琼燕可不想白白便宜了云袂那个贱|人。
“是么？”段明湛笑了笑，没有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琼燕，也不急着继续往里闯，因为他已经看到还穿着戏服的祁瑾若已经朝他这边走过来。
“大少爷，我可不敢在您面前撒谎。”琼燕又向着段明湛的方向靠近了一步，他仰着头眼含春色地望着对方，从远处看几乎就像是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
“我当是这园子里跑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老远就闻到一股骚味。原来是燕师弟你，这倒是难怪了。”
眼看只差一点，琼燕整个人就要贴上了眼前的金主，却偏被突然冒出来的云袂搅和了，琼燕皱了皱眉头，表面上却还得礼貌的回话，“师兄，段少爷硬闯后台要见你，我怕打扰了你休息，这才多劝了他两句，师兄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啪——”谁知祁瑾若这次抬手对琼燕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同样是唱旦角，琼燕的身材也是纤细娇小，这一下子几乎让他站都站不稳，原本俊俏的小脸顿时肿成了馒头。
“师弟说的是，对付你这种不知廉耻的，我又何必多费唇舌，直接打一顿才对！”
“师……师兄……你……你这是何意？”当着段明湛的面，琼燕只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被人欺负的委屈样，继续添油加醋一番，“师兄你……你与那个褚公子也一直是不清不楚的，如今我不过与段少爷多说了几句闲话，你就要污蔑我不知廉耻，这云胜班里的人指着你吃饭，都怕了你，你也别这样仗势欺人……”
“呵——仗势欺人？你以为我打你是因为你在这戏园子里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祁瑾若抬手在对方另半张还未肿起的脸上又甩了一巴掌，“我打你，我因为你竟敢勾搭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