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惊蛰这一手可谓是风云突变,直接将胜利的天平倾斜向红队这边。那颗人头咕噜噜滚动的画面太过刺激,另外两名随从顾不上继续藏匿,从暗处闪到林燃枫身后,戒备地道:“大人,一号被杀了!”
“本大爷又不是瞎子,看得见。”林燃枫倚在树边,毫无感情地吐出几个字,“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两名随从立即垂下头。
乔惊蛰从六月雪上翻身落下,他一离开,细白的花瓣就像解除了暂停效果,纷纷扬扬地飘离枝头。
“传闻‘天光银丝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血光杀招。”林燃枫抬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火热,“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你这眼神好变态……”乔惊蛰啧了声,“吹出花来我对男人也没兴趣。”
“呸!你在想屁吃!”林燃枫从树干上直起身,“据说夜杖王在培养你的时候,专门送你去‘暗杀者协会’训练了三年。之前本大爷还不信,现在看,你这一身路数,确实是那位教出来的没跑了。”
暗杀者协会……无人看到的角落,星婵双目忽地睁大,眼波翻江倒海似的震动了几秒,被一双浓密的睫毛生生掩了下去。
“整这么多八卦做什么?”乔惊蛰拈住一片六月雪,在指腹间轻轻摩挲,“你就说,打还是不打吧?”
林燃枫环视着战场,两队围剿一队,结果自己这边被人削掉一颗脑袋,蓝队一人被埋进土里不知死活,一人被捆住不能动弹。而红队的人员除了那个8级的雷电系玩家,基本没人受伤。魏阙的灵力虽然所剩无几,但自己也被他耗得难以为继……
这场架已经露出疲态,打下去没有多大意义了。
“走。”林燃枫转身,一句话不多说,“各位,我们山顶再见。”
林燃枫风似的来,又风似的离开。夏挚想到任务内容,对几人道:“我们也抓紧时间登山。”
乔惊蛰收回羽灵身上的天光丝,蹿到魏阙身后:“这次放你一马,别再对我性骚扰了。”
“渣男分手的时候心都狠。”羽灵从地上爬起,嗔怨地看他,“最后给你个分手忠告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个山顶,千万不要上去。”
乔惊蛰和夏挚魏阙对视一眼,慢吞吞地哦了声:“你们蓝队不是已经登山了吗?”
“分过去的都是野生玩家,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运气了……”羽灵妩媚的面容上此刻装满忌惮,“我们用【占卜星】算了一卦,显示大凶……上次出现这个卦象的时候,我们队伍几乎全军覆没。”羽灵扬扬下巴,“反正你们派上去的也是弱鸡玩家,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欸?你们跑什么!”
夏挚闪出树林,朝着山顶疾速狂奔,心脏高高吊起,里面只有一个名字——
戴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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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拙爬到山顶的时候,【疾风符】的时效刚好过去。逐风流云般的身形乍然停下来,几人都有些不太习惯。
“上香地点,就在这里面了吧?”下官月仰着头道。
面前是一座青墙黛瓦的小型庙观,门墙极高,目测能有七八米,框出个长方形院落。七层台阶之上,一扇朱红色的高大铜门横在众人面前,门前一左一右立了两座石头雕像。不是寻常的石狮子,仔细看,很像牛状动物,只是肚子奇大无比,看起来有些臃肿。‘牛’背上还有栩栩如生的水波花纹,打磨得非常细致,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水光。
“大家看,这里有字。”上官星道。
一张明黄色的绢布挂在怪牛的牛角上。上面写了八个行云流水的毛笔字,构字形体方方正正,和汉字非常相似,可仔细看,却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下官月拧起秀眉,“这是什么意思?”
戴拙凑近,甄别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西夏文。”
“西夏文?”曲宏峰道,“谁能看懂西夏文?这他妈是给人读的?”
“‘法门重地……灵力暂封’。”
曲宏峰:“什么?”
“上面写的话。”戴拙道,“我读书的时候看过一些关于偏僻古字的书,大致能猜出来。”
“灵力暂封……”上官星咀嚼着这四个字,“不就是说,我们进到里面,无法使用灵力了。”
魏阙和夏挚不在的场合,曲宏峰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样子,打头走在最前面,斜眼朝后面一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戴拙沉吟片刻,取出了【妖精轮】,提前灌了些灵力进去。碧绿色的圆环挂在手腕上,像一枚通透的玉镯。考虑到大男人戴这个有点奇怪,戴拙把衣袖往下拉了拉,挡进去一大部分。
吱呀一声,沉重的铜门朝两侧敞开,好几双眼睛直勾勾地朝这边看过来。曲宏峰一哆嗦,立即想起不能使用灵力的规定,瞪回去:“你们是另外两队的人?”
里面三男三女,分成两拨各自坐着,没人说话,脸色紧绷,眼神敌视。
“四位善人光临寒观,蓬荜生辉。”一个手持拂尘,身穿蓝袍的中年男人从殿门出来,高高唱了声号。戴拙仔细分辨,发现那声号既不像佛门竭语,也不是道家箴言。再看他的衣着,右衽直身的丝绢道袍,头上没有绑月牙冠或莲花冠,而是一个形状古怪的玉雕,将花白的头发拢了进去。
不伦不类,怪异邪门。戴拙在心里想。
“在下法号拂尘子。”蓝袍中年男朝众人施了个礼。玩到a级任务的玩家大多数知道npc不能随便得罪的潜规则,三三两两地站起身,报出id昵称应付了两句。
拂尘子捻动着长长的胡须,扫视一圈:“三家已到,上香事宜能够开启了。”
原来并不是谁先到谁上香……戴拙心如电转,看样子会经历某个特定流程,只是,在这个不能动用灵力的地方,事情会怎么安排下去?
戴拙的疑惑,别人也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出来:“道长……”
拂尘子一甩拂尘:“在下非道长。”
络腮胡搞不懂这些区别,大着嗓门道:“拂尘子,售票员告诉我们要抢先上香。我们队可是第一个赶到的,进来后先是告诉我门不能动用灵力,又让我们坐这干等了二十分钟。现在都来了,这个第一究竟该怎么算?总不能让我们排最后吧?”
“善人莫急。”拂尘子嘴上说不是道长,说出的称呼倒是遵从道教习俗,“祖师爷的香火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敬的。请各位焚香净手后,进屋摇一根签。若是与我门有缘,自然能够上香。”
“要是没缘分呢?”
拂尘子阖眼低呼:“无缘者下山。”
络腮胡等人低咒一句:“妈的,抽就抽!”
拂尘子侧身摆手,将众人请进屋。戴拙一进门,差点被浓到呛鼻的香火味顶个跟头,连眼睛都出现轻微的刺痛感。大殿四面的墙壁上设置了台阶,密密麻麻全是香炉和香火,烟雾缭绕不断,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有一行蒲团。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西北角的隔间,用道天青色的丝绢门帘挡住,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各位善人,请这边净手。”
戴拙不想被人发现【妖精轮】,故意磨蹭在队伍的最后,等前面的玩家挨个洗。
“这里面怎么没有祖师爷的雕像?”排在前面的上官星小声道,“都走到这里了,还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神仙。”
“三角镇里的居民也是只点香……”戴拙眸光闪动,低语道,“我怀疑那群复制人也不清楚,自己拜的是什么。”
上官星头皮莫名发麻。
一群人洗完手,被拂尘子引导着跪坐在蒲团上。一人发了个签筒,稀里哗啦的摇动起来。
戴拙摇了两三下,有竹签掉在了地上,他拿起来一看,上面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旁边的上官星和下官月朝他展了展签面,发现大家都一样。
拂尘子侧耳聆听,好像堪得了什么机密,脸上有神秘的表情浮现出来:“你,你,还有你……”他一连点了五个人,“恭喜几位善人,获得向祖师爷上香的机会。”
五人中,黄队占两人,蓝队一人,红队两人,是戴拙和曲宏峰。拂尘子捻着胡须,微笑着:“剩下的善人,请下山离去吧。”
“老子他妈是第一个到的!”络腮胡蹦起来,急得口沫横飞,“你们到底怎么制定的规则?第一个到还不能上香?讲不讲道理?!”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拂尘子叹息一声,“这位善人,莫要贪得无厌,或许,当下的情景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络腮胡气急败坏,朝他粗鲁地啐了一口:“我呸!”
拂尘子脸色一变,手臂一挥,雪白的拂尘扫过络腮胡面前,黄色的烟雾炸开,一只浑身长者尖刺的猴怪从里面蹿出,疯魔似的闯出殿门。
“可是还有人要争辩?”拂尘子冷冷一笑。
殿内沉默几秒,上官星拉着下官月,很认真地对戴拙说:“你要小心,我们先下山了。”
戴拙点头,拍拍上官星的肩膀:“保重。”
“保重。”
拂尘子见他们走出去,脸上这才露出温和的笑,拂尘指了指西北角的天青色布帘:“你们自行商量一番,谁和我第一个进去。”
第一个进去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五人争先恐后,毫不迟疑地往布帘方向冲。在灵力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拼的是自身的爆发力和速度。戴拙两样都不占优势,但是他认出了绢布上的字,就比别人先一步掌握了关键信息!
戴拙一把撸下腕上的【妖精轮】,碧绿色的圆环迎风暴涨,他飞身一跃,【妖精轮】瞬间将前面三人的脖子套了进去。戴拙手臂发力,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一勒:“给我起!”
三名玩家疾跑中的身影蓦然勒住,戴拙咬牙大喝:“曲宏峰!”
不用戴拙提醒,曲宏峰也知道往里蹿。如果这个任务最终完成在他的手里,观察员不可避免地会给他很高的评价,同一个任务,他的各项奖励都会大幅度提升!
戴拙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但只挣个人利益的话,他和曲宏峰都没什么机会。比起被其他队伍坐收渔翁之利,他宁愿让给同个队伍里的成员。
曲宏峰闪进隔间,因为极度亢奋,他的皮肤甚至透出紫红的颜色。拂尘子慢悠悠跟进来,看他一眼,那一眼有种古怪的冷漠。曲宏峰顾不上这些,急乎乎地道:“快点!我要上香!”
拂尘子微笑着点头,取了个簇新的蒲团,放在一张贡案下面。曲宏峰自觉地跪下去,从背包里取出佛香:“火火火,给我火!”
“莫急莫急。”拂尘子安抚着,用拂尘仔细扫了扫贡案。曲宏峰这才看到,一座半人高的雕像落在上面,外面披了层大红色的绢布,像是新娘的红盖头,神神秘秘,遮遮掩掩。
不同于外殿的香火缭绕,这座隔间十分冷清,墙壁上什么装饰也没有,只简单刮了层腻子。贡案旁边,倒是有一张精美的石翁,朵朵莲花,翠绿的莲叶将水面遮了大半,偶尔有指头大小的金鱼游动上来,张开小嘴啄一啄水面的蜉蝣。
“好了吗?”曲宏峰再三催促。
“好了。”拂尘子站在他旁边,伸出一只手,“善人先将抽到的竹签给我吧。”
一张空白签有什么好看的?曲宏峰在心里嘀咕着,把竹签放在他手心。
拂尘子用拇指一抹,签面上神奇地出现一行字:瞋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
曲宏峰仰着脖子看了看,他文学素养一般般,大约读出是关于皈依佛门的诗句。
拂尘子将竹签收进袖口,取出一盒火柴:“容我啰嗦几句,善人有没有信仰?”
曲宏峰想说没有,视线扫过大红色的盖头,立即改口:“有有,我信咱们祖师爷!”
“哦?”拂尘子顶开火柴,取出一根,轻轻点着侧面的红磷,“善人可是心诚之人?”
“诚诚诚!”曲宏峰快急死了,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拂尘子的动作,生怕他不信,挤出谄媚的微笑,“请拂尘子快快给我点着吧,别让咱们祖师爷等急了!”
拂尘子微笑点头,手腕一划。
嚓——
红中带蓝的火苗在幽暗的房间里腾起,曲宏峰急不可耐地将香凑了上去,对着红盖头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
“我这就算完事儿了吧?”
“十方善信,”拂尘子神情诡秘,垂头看着曲宏峰,“你可知,自己拜的是谁?”
曲宏峰讪讪地咧了下嘴。
“不知道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雪白的拂尘突然边长,刷地卷上曲宏峰的脖子,一下子将他拖进水瓮里!
“我送你去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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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天青色门帘被人斜斜撩起,拂尘子面带微笑,踱步出来。
“还有哪位善人,想去上香?”
“刚、刚才那个玩家呢?”有人问道,“不是进去一个了?怎么没出来?”
“那位出不来了。”拂尘子温和道,“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去给祖师爷上香。谁愿跟我来?”
大殿里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疯狂猜测,进去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一个人出不来,那第二个人,走出来的机率是多少……
戴拙想到正在经历生死战争的伙伴,咬了咬后槽牙,走上前——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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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人:道教人员对普通人的称呼。
十方善信:道教人员对普通香客的称呼。(两者的区别基本在于上没上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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