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下来,安惟璟……安惟璟……你听到没有。”云浅叫叫嚷嚷地被惟璟扛出了听雅园。
因为夜里静,听雅园又与相国府相邻,她虽生气,却不敢嚷得太大声,嗓音压得低了,再凶的话出了口也输了气势,反而像在撒娇。
惟璟把她丢上了马车,粗粗地喘了一口气道:“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这个小丫头可以叫的吗?”
云浅被他这一吼,一下子愣住了。她刚才有些情急,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自己喊了些什么,论理确实是不应该。
毕竟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不过只是个品级低微的小宫女。
惟璟捧起了她的脸,盯着她那双无辜而美丽的眼睛,几分霸道道:“叫璟郎。”
这声“璟郎”,她已许久未叫,乍听到这个称呼,陌生之余,想起曾和他的那些过往,心里是又恼又羞,这些情绪一下子化作横眉竖目。
云浅禁闭着嘴巴就是不吭声。
“快点叫,像以前那样叫我。”
以前,她这一刻偏不愿回忆从前。
她非但不想喊他“璟郎”,还想在他的手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好出出这么久以来,他积在她心里的怨气。
云浅磨着牙正打算去咬他停在她嘴旁的手,双唇却一下子被人封住了。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敢对她如此孟浪,难不成是她以前纵坏了他。
云浅满脸涨红,挣扎着推开了他。惟璟只当她是欲拒还迎,按住了她的脖子,又是一阵激吻。
他们已经分开了大半年,而他每一天都在想她,适才又被她和陵游刺激到了,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去向她宣泄他的爱意和在意。
云浅根本不清楚他的感受,这一刻她也不想了解,因为她已经恼到了极点。
“滚。”她吼了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不顾轻重地刮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
惟璟刹那间被打懵了,捂了捂脸,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清听到了那声清脆的巴掌声,还以为是惟璟一气之下打了云浅,赶紧停了马,掀开帘子,想着劝上几句,结果却看见幽黄的灯光中,惟璟的左脸上添了好几个红痕,整个人十分哀怨地坐在云浅身侧。
云浅沉着脸,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惟璟瞪了阿清一眼,阿清讪讪地放下帘子,挥起马鞭,往皇宫驶去。
他有生以来,只挨过两次耳光,第一次来自于云浅,第二次还是来自于云浅。不同的是,她这一次下手忒重,而且她对他这般生气,心狠,可能全是因为百里陵游。
“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云浅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惟璟。
“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要偷偷把锦娘带到洛川,暗中替我搜集证据?”
“我也想问问王爷,如果王爷心里有我,为何在我遇刺坠崖和来到洛川后对我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云浅反问,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以有些哽咽。
人的心都是一寸寸寒的,而这两件事是云浅始终无法忘怀的。
她在续渊山时,除了父母之外,最想念的便是惟璟,来到了洛川后,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她每天都盼着惟璟会出现,只要他出现了,她也不会觉得那么孤立害怕。
可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至始至终陪着她的只有陵游,入了宫后,又是惟琛常常在暗中护着她,替她打点。对比之下,她实在不敢相信惟璟对她还有情。
她只以为他恨她,厌她,不然也不会绝情至此。
后来时间久了,她对他的那份心,也淡了许多,哪知今晚,他又来撩拨她。
惟璟听到云浅说他对她不闻不问,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阿清此时又扭过了头,隔着帘子往里边道:“赫连姑娘,你这是要冤死我家王爷,当时听到你在徐州的事,王爷急得吐了好多血,发着高烧,冒雨出了城去寻你。阿清当时跟着王爷没日没夜地赶车到了徐州,赫连姑娘如果不信,可以到徐州的同福客栈去打听打听,当时王爷就在那落的脚。”
云浅听到阿清这么说,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惟璟道:“阿清说的是真的?”
“是。”
“你竟到了徐州,为何不来见我?”
“我去过驿站,那时……你跟百里陵游在一起。”惟抿了抿嘴道。想想今日,再回想那日的情景,他是着了百里陵游的道了。
当时离开续渊山回到徐州后,陵游确实一直都在她身边,而且那时他们劫后余生,关系比起以往也更亲密。云浅万没想到惟璟那时竟去过徐州,还见到了她和陵游两个。
他素来在这事上心眼就小,又爱吃醋,如果不是气极了,也不至于狠下心一走了之。可云浅怎么回想,也想不起她当时和陵游究竟是做了什么,竟会引得他如此动怒。
惟璟见云浅平静了许多,又挨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心窝处道:“你可以怀疑一切,就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
她愿意相信他所说的,可一切都有些太迟了,如果他早点告诉她他还爱着她,她或许就不会入宫,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可人生向来就没有如果。
云浅抽出手摸了下惟璟脸上的伤,心疼,歉意,又十分的无奈地看着着他,无语凝噎了半晌,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惟璟看见她笑,心里也是一阵酸辛,怅然,他和云浅错过的实在是太多了,而如今的形势并不是他们可以预料和控制的。
不过他已经在心里打算好,如果陵游输了,他就算拼上身家性命,也要保全云浅,绝不会让云浅落到大月人手中。
……
*
三日期限已到,东营成了宫内宫外最令人瞩目的地方。
这一日出席东营的人比三日前多了数倍。营内还特设了女眷席位,皇后,四妃以及一些品级高的妃嫔都出了席。
云浅品级虽低,但此事与她有关,也被安排坐在席尾。
可她记得陵游的嘱咐,不敢踏足东营,便托病不去,皇上也默认了此事。
岂知到了比赛前,哈挲国王扫了眼四周,发觉不见云浅的踪影,特意向敬帝发问:“怎不见那个小美人儿?”
“赫连司乐身子不适,朕准她留在韶音园休养。”即显道。
“那一日不还好好的,难不成是吓出病来了。”哈挲道,这样重要的场合,云浅不在,他有些索然无味。
惟琛也是十二分奇怪,云浅这“病”得也太突然了,八成是“假病”,以她的性子,怕不怕是一回事,竟能耐着心不到东营来看比赛,着实稀奇。
惟璟也早就注意到云浅没有出席,思来想后,八成是跟陵游约定好的。这样的场合,她不在也好,免得陵游见了她,无法专心对付莫东。
鼓擂三阵,陵游和莫东一同出现在了擂台上。
莫东穿了件黄色的大月武服,一双鹰眼冷冷地直射向陵游。
越绝剑的剑鞘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持剑的人出乎意料地从容,面对如钩般的逼视面不改色。
大月在这三天内多方打听无果,却不知敬国竟派了个如此年轻,籍籍无名的剑客上场。
哈挲国王皱了皱眉道:“这就是敬帝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吗?”
“正是。”
“生得倒有鼻子有眼的,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么重要的比赛,敬国派个这般年轻的小伙子上场,哈挲总觉得其中有鬼。
“百里陵游。”
“百里陵游,本王怎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朕之前也没听过。”
敬帝的话,更让哈挲迷惑。
莫说大月的人迷惑,敬国这边不知其中缘故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这小伙子长得倒挺英俊的就是不知道功夫如何。”
“符大将军和宁王一同举荐的人,错不了的。”
“叫什么来着,百里…难道是祥国公府百里统领的儿子。”
……
敬国的人低声议论着。
陵游此时此刻可谓是万众瞩目,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这个籍籍无名,却能脱颖而出的年轻人的身手。
莫东盯着陵游看了一会,见他镇定从容,气息沉稳,已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
双方各行了一礼后,比赛正式开始,东营一下子静得只剩下风吹动红旗的声音。
莫东拔出剑,等待陵游出手,可等了良久,陵游仍站在原处纹丝不动。
他竟然在等他先动手,如果不是年轻气盛,狂妄傲慢,那就是他对这场比赛已胜券在握。
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有多大的本事。毕竟,他曾无敌于大月,前几日在这个擂台上又轻轻松松地连败了好几个敬国高手。
陵游的这种状态,对他是一种侮辱。
莫东不再迟疑,挥剑向陵游劈去,这一剑比起三日前更加迅猛凌厉。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陵游已闪身避开了这一招,剑鞘一脱,一柄闪着耀目寒光的宝剑便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哈挲国王目睹这一切,脸色倏尔一变。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忘了呼吸,忘了眨眼。
他们都下意识地觉得这一战是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
兵器相击的声音在东营上空回荡,一股强大的剑气震得四面的锦旗呼呼作响,连看台上的酒杯里间都是微波荡漾的境况。
贵都的双手不由得紧紧地握了起来。为了这次比赛,他煞费苦心,足足准备了三年的时间。
在上擂台前,他还给莫东吃了大月的秘药。
这秘药出自巫书,能让人在短期内功力倍增,威力无穷,便是钢刀铁剑也伤不了分毫。
贵都原以为莫东就算不能一招制敌,也能在几招内打败对方,不料十几个回合过后,双方仍处于胶着状态。
秘药药效虽猛,却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药效一过,服药者功力非但不能恢复如常,还会大大减弱,在短时间内不可恢复。
照这种情形来看,若不能速战速决,大月必败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