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被别人认出,碧儿换了身衣服,打扮成寻常人家丫鬟的模样,跑到一家离二公主府比较远的药铺去买药了。
治小儿咳疾的药并不难买,伙计把药拿给她后,她付了钱,便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药铺。
她自以为她做得□□无缝,岂料这一幕却被李钥儿身边的丫鬟小芹看见了。小芹本是到药铺来取药的,碧儿进来时,她就站在另一个柜台前,碧儿没有看见她,她却看见了碧儿。
回了北郡王府后,小芹便把这件稀罕事跟李钥儿说了。
她道:“小的刚才到灵芝堂去,看见了姌公主身边的碧儿。”
李钥儿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嘛!谁没个三灾六难。”
“话虽如此,可郡主想想,二公主府附近又不是没有药铺,她何苦跑我们这边来!碧儿还特意穿了身很粗糙的衣服,姌公主和她身边的人一向招摇,那样的衣服之前她从来不会穿。”
李钥儿觉得小芹好没见识,抖了下手中的帕子道:“就不许那边的铺子药材卖完了。呵!你也不看看二公主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有宣王和符老将军在那撑着,哪是削邑禁足这么简单的事。整个皇城的人都拿她当笑话,她还招摇得起来吗?”
小芹仍不死心:“郡主知道她买的什么药吗?”
“什么,你这死丫头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李钥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小芹赶紧道:“碧儿买的是治疗小儿咳嗽的药,小的还隐隐约约听到伙计跟她说,孩子还小,才一个多月,药量可少不可多。”
“当真?”
“假的小的哪敢跟郡主说。”
“那真就奇了,碧儿买治小儿咳嗽的药做什么?”李钥儿疑惑道。
小芹努了努嘴说:“是不是碧儿那蹄子有了什么相好,生下了见不得人的野种。”
“上次在穆王府的满月宴上你不也见过她,那肚子平得哪像有孕的样子。”
“那她为何要买给幼儿用的药,姌公主也没有孩子呀!”小芹道。
“这事……好像有点意思。”李钥儿拍了拍小芹的肩膀道:“你找人打听一下,姌公主的府上这一两个月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她痴心陵游,符清漓一开始说会替她成就好事,结果见陵游对她爱答不理后,符清漓就撒手不管了。
她越想越觉自己被符清漓利用了,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窝囊气。似姌是符清漓的女儿,陵游的亲表姑,若真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她顺势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
一个月后,在似姌哄晴山睡下的安静的午后,碧儿前来传话说晚绿奉了符清漓的命令前来探望她。
此前,符清漓也曾叫晚绿来看她,似姌并不当一回事,眼睛仍望着摇篮里安睡的晴山,轻声道:“像以前那样好好打发了她。”
“公主,晚绿说她一定要亲眼见到你。”
“也罢,请她到厅上去。”晚绿性子软,坚持要见她一定是符清漓的意思。她现在孩子已经生下了,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就算去见晚绿一面,她也瞧不出什么。要是再避而不见,她那个一向多疑的母亲反而会怀疑她。
似姌嘱咐红儿好好看着晴山,更了衣后往厅堂去了。
“见过姌公主。”晚绿低首向她行了一礼。
“晚绿姑姑无须多礼。”似姌让下人上茶,客气道,“姑姑请坐。”
“不敢当。”晚绿也不坐,有些心急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似姌面前道,“姌公主,这是娘娘给你的信。”
符清漓虽然已经被废,但她依旧是宣王和二公主的母亲,因此底下的人都还喊她一声“娘娘”。
似姌以为这不过只是封寻常的家信,打开来后,却是吓得脸色发白。
符清漓在信里跟她说,最近她听到了些传言,说是她私自生下了前朝余孽的孩子。她问她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把孩子交给晚绿,晚绿会把孩子藏起来。否则等皇上派人来搜查,她会再次被定罪。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隐瞒得很好,晴山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还没出过那间屋子,外面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
似姌大惑不解,心也乱成一团,她抓住了晚绿的手道:“我娘还和你说了什么?”
“娘娘说如果是真的,务必现在就把孩子交给小的。”
“如果是真的,你会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你们还会把孩子还给我吗?”
呵!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孩子一旦交出去,从今往后,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只能当她死了。因为她一贯狠绝的母亲不会再让她见到孩子。
晚绿苦口婆心道:“公主,娘娘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都是骗人的。”似姌激动了起来,“你去跟她说,她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鬼话,我这公主府没有什么前朝余孽的孩子,你看我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吗?”
晚绿被似姌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低下头道:“公主,请你相信娘娘。她是你的母亲,她不会害你的。”
不,她不相信她,她不会把晴山交给任何一个人。似姌咬了咬唇道:“没有就是没有,你回去吧!让她不必再操心我的事,我好着呢!”
“是。”晚绿一时间也不知道似姌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好先回符府复命了。
似姌见她一走,立即给了站在一旁的碧儿一巴掌。
“公主,我没有。”碧儿跪到了地上委屈地喊道。
她也知道碧儿不会背叛她,可她现在心烦气躁,只想找个人撒气。
“这件事只有你,我,红儿,稳婆,还有云浅和她身旁的秋蕙知道。”
似姌喃喃地念了好一阵,才拉起了碧儿,抚了抚她脸上的红印道:“你跟红儿基本不离我的左右,我确实不该怀疑你。”
碧儿感动地点了点头,开始帮似姌分析:“会不会是稳婆?”
“那个贼婆子有那个胆吗?”
“那就是思公主。”
会是云浅吗?晴山是她帮忙接生的,如今脖子上还挂着她送的长命锁。难不成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记恨无忧在允州对她的所作所为,所以才在背后搞鬼吗?
“不,不是云浅,她在这事上和我就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
“那就是她身边那个秋蕙,我听宫里人说过秋蕙就是个大嘴巴子。”碧儿道。
秋蕙,这样的事,没有云浅授意她哪敢说,除非她和云浅有仇,想害她。
似姌分析了一遍,总觉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又都不可能。连她母亲那种不得踏出符府一步的人都听到了这个传言,可知这事传得有多厉害,而她居然现在才知道。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谁出卖她,而是她得保住晴山。
似姌想到这,急匆匆地回房去了。
晴山还没睡醒,摇篮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姌掀开薄薄的白纱帐,看着他可爱的睡颜,心情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她的孩子还好好的,或许是她紧张过度,一切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糟。
她低声对碧儿道:“你多叫几个人到外边去打听打听,这个传言是什么时候有的?又是从哪开始传起的?打听清楚了,赶紧回来回我。”
“是。”
“不管是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似姌紧握住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
*
碧儿出去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晴山醒了,醒来后便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似姌想他是饿了,亲自给他喂了奶。吃饱后,晴山不哭也不闹,躺在她的怀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似姌看。
似姌亲了亲他的小手,喃喃念道:“宝贝乖,娘亲的宝贝真乖,娘亲爱你,娘亲疼你……”
许无忧的死要掉了她大半条性命,直到生下了这个孩子后,她才觉自己又全部活了过来。
看着这个孩子与他父亲一般美好的眉眼,她的心里满是欣慰。
在这静暇的空档,红儿走进来了,慌慌张张地喊了她一声“公主”。
晴山被她这一唤,吓了一跳,大哭起来。
这个孩子天生胆小,容易受到惊吓,有时就算是听到窗外的鸟扑棱着翅膀一齐飞向另一棵树的声音,他都要吓得挥舞着小手,“哇哇”哭上几声。
似姌心疼极了,边摇着臂弯哄着晴山,边狠狠地瞪着红儿。
红儿被她一瞪,压低了声音道:“公主,皇上派人到府上搜查小公子来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她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她的父皇眼下就派人来搜查了,似姌一时间方寸大乱,抱着晴山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躲哪去?我跟孩子能躲哪去?”
似姌慌急之下抱着孩子出了门,不料,刚跑到廊上便撞见了从宫里来的王公公一行人。
“老奴见过二公主。”王公公弯膝向似姌行了一礼,起身后把目光落在了似姌怀里。
似姌厌恶他的眼神,抱着晴山扭过身道:“王公公到本公主这来做什么?”
“老奴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探望二公主。还有,皇上想见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好见的。”似姌说着抱着晴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王公公示意同来的四个太监拦住了她。
似姌双目一瞪,斥道:“放肆,你们要做什么?”
“二公主,还是把孩子给老奴吧!皇上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王公公好心好意地劝道。
“本公主不给如何?你们这群阉人还敢来抢吗?”似姌冷声嘲讽。
王公公脸色微微一变,对那四个太监使了使眼色。那四个太监真开始动手抢了起来。
“不……放手……”似姌边护住孩子边无望地嚷道。
“二公主,老奴劝你还是把孩子交给我们吧,这么小的孩子,哪经得起折腾,公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王公公在一旁一脸善意地劝着快崩溃的似姌。
那些太监只管抢孩子,并不心疼孩子,似姌是孩子的娘,一边要防他被人抢去,一边又不敢太用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孩子落到了一个高个的太监手上。
那个高个太监把孩子抱给了王公公,王公公小心地接过孩子,孩子在他的手上哭得愈发厉害。
似姌心碎得只觉天都快塌了,一下子哭了起来,红儿跑过来扶住了她,才不致让她昏倒在地上。
王公公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似姌,意味深长道:“二公主不必太忧心,皇上只说想见见这个孩子。”
“我要进宫见父皇。”
“皇上想见二公主时自然会让二公主进宫。”王公公说完抱着孩子,带着那几个太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孩子,我的孩子……”似姌挠心地喊道。
她不敢想象这个孩子到了他父皇手里时,等着他的命运会是什么。
她的父皇,她至高无上的父皇,当年是从徐国石氏手里夺过的江山,他如今能容得下有前朝皇族血脉的孩子吗?
天啊!如今谁能帮她,她能找谁来帮她?帮这个孩子。
云浅,对,云浅,她可以去找云浅。
似姌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揽过红儿的双肩道:“去把思公主请过来。”
这件事她去求她的哥哥安惟琛一定没有用,惟琛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他恨许无忧,他只会想着斩草除根,绝不会在这事上帮她。
而云浅,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出生的。她心软,不然当初也不会受她威胁。皇上现在疼她,惟琛也爱着她,有她出面,说不定能让这孩子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