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清漪还没回神之际,君暖就已经提着裙摆,悄悄地靠近了那处竹林边。
就在君暖觉得自己可以将人逮一个正着时,她的脚步声好像已经惊扰到了藏在竹林后的人,只见他露在外面的那一片衣角在刹那消失不见。
君暖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人的动作竟然这般快,当即想也不想就跟着钻进了小树林中。
还站在池塘边上宁清漪看着君暖和那片衣角同时消失,一口气瞬间就提了上来,哽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暖暖。”宁清漪一边喊着,一边拔腿朝着竹林跑。
竹影从两边退散。
虚虚实实,恍若幻影。
穿过竹林后,便又是一方天地。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
树影幢幢,掩映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而在池塘边,一抹颀长的身影正临水而站,广袖流云,玉冠墨发。
这人并不是百里行止。
在见着这身影的刹那,君暖便有了这个认知。
此时她还未从竹林中彻底出去,身影被一簇簇的竹子掩着,她用手扶着竹子,悄悄地伸出头去看。
发现这人并非是她所想之人,君暖意兴阑珊的垂下眼帘,正打算转身回去时,宁清漪一下子就从后面冲上去。
君暖着急去拉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拉不住。
“清漪。”不得已,君暖也只得跟着出去。
站在池塘边上的男子缓缓回了身,明媚的阳光从他的身后倾泻,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艳,她觉得他眉眼变成了一团烈火,火光烈烈。
君暖一下子就停了脚步,站在几丈远的地,对着他淡淡颔首。
宁清漪是直接笑着扑了过去,眉开眼笑的抱住了他的手:“哥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怎么突然又来了!”
刚才站在那的是,宁西涟。
君暖拧眉,也不知道她和宁清漪说的话,都被这人听见了多好。
心头略微起了些烦躁。
宁西涟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正想着像以前那样摸一摸,却冷不丁被宁清漪一掌拍开:“哥哥,今儿我这发髻可是梳了好久,你若是给我揉乱,我可就不理你了!”
宁清漪知道她哥皮糙肉厚,所以下手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力道重不重。
宁西涟抬头去看站在远处君暖,心想,怎么有的人力气就像小猫似的?轻轻一的爪,像极了撒娇。
“哥哥哥哥!”见着宁西涟还在出神,宁清漪立马就挠着他的手臂跳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过来了?”
宁西涟被她闹得低头,模棱两可的说道:“不太放心。”
宁清漪揶揄的笑了起来,凑上前道:“那哥哥你是不太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暖暖?”说着,宁清漪的目光正大光明的就朝着君暖的身上瞥去。
宁西涟没答话,只是垂着眼,抿着嘴角看她,神色严肃的紧。
宁清漪可不怕他,她笑着挽住宁西涟的手就将他往君暖那边带去。
“暖暖,哥哥来了!”宁清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目光一直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
君暖颔首,客气有礼:“宁将军。”
宁西涟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卖出去的脚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他就神色如常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永安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子臣便好。”
君暖温温和和的笑了下,并未接话。
宁清漪眼珠子飞快的转着,见着两人问了声好后,又安静下来,宁清漪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就她哥哥这样,像个木头似的,怪不得到手的媳妇儿都能跑了。
许是察觉两人离得太近,君暖往后退了一步:“这儿风景独好,宁将军与清漪慢慢欣赏,永安有事先走一步。”
“暖暖。”宁清漪跳起来就想去拉君暖的手,可惜她忘了她的另一只手还被宁西涟拽着,根本就跳不远。
此地君暖并不敢久留,哪怕听见宁清漪在身后喊她,君暖也只能当做没听见,越走越快。
见着君暖的身影彻底不见,宁清漪狠狠地伸脚在宁西涟的鞋面上踩了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说实话!”
宁西涟叹气,拉着她的手往池塘边带了带:“我听说这场花宴永安要来。”
“你是在担心暖暖!”宁清漪的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简直是恨不得立马将君暖给弄回来,让她好好地听听自己兄长的这一句肺腑之言。
宁西涟淡淡的应了声:“她嫁给我两年,为我操持内务,我关心她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早干嘛去了!”宁清漪哼着,可脸上露出的神色全是欢喜。
宁西涟没理会她,只道:“我与她和离一事,满城皆知,我虽在不通人情世故,也知这般境况下,闲言碎语实在是太多。”
“永安性子傲,就算近年来有所收敛,可她之前得罪的那些姑娘,可不会因此收手。”宁西涟说着,问了句,“今儿可有人拿此事为难她?”
——
从竹林尽头出来后,君暖伸手压在心口处,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发现,今儿宁西涟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怪异了。
君暖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随手一折,就从竹子上折了一片竹叶下来。
竹叶柔软,可边缘却甚是锋利。
她把玩时,一不留神就将手指的皮肉划破,血点点的从白净的皮肉下渗透出来。
君暖吃疼的轻哼声,将手掌摊开,想要将那处血迹抹去时,一只修长的手却从旁伸了出来,握住了她受伤的手。
君暖没个准备,仓惶间抬头,就见百里行止正笑吟吟的低头看她:“你可真有出息。”
“咦。”君暖好奇地眨眼,“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行止垂着眼道:“王爷让我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君暖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又道,“我是说,男女有别,宾客也不在一处院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么远?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百里行止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些,正好挤着刚才被竹叶划伤的口子,她吃痛的拧眉,想要将手抽出来,可她力气敌不过百里行止,折腾了一番,还是被他给牢牢地握在手中。
“疼。”她想要瞪着他,可惜这个眼神绵绵软软的,一点杀伤力都没。
百里行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从里面到了些粉末敷在她的伤口上:“疼才知道长记性。”
男子手掌灼热,君暖几次想要抽手。
就算她是个现代人,也不能接受她的手被人这样握着摊在手里上药。
她垂眼看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至于吗?”
百里行止道:“那你回去之后,可别哭鼻子。”
“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君暖讶然,觉得这人简直是张口全靠编。
百里行止望着她的眼中闪过几分笑意,还不等君暖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另一道冷冽的男声,便从竹林的另一头响起——
他喊:“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