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暖自然也瞧见了宁西涟的动作。
她沉默的低头又抿了一口茶,半响等不到对面那人的声音后,君暖才再次开口:“你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些吗?”
宁西涟道:“我有时候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些事明明已经很明显了,你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
君暖平静地反斥道:“有些事明不明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凡事都需要证据,而不是像宁将军这般,空口白话。”
“你如何知晓我没证据。”宁西涟叹气,“况且你就算不愿意相信我,也总该相信你父亲和永嘉吧。他们是这个世上,绝不愿你遭受伤害之人,也是你最亲近之人。”
“我知道。”
宁西涟又道:“你就算不信我,也应该信一信你父亲和永嘉吧。”
“百里燕时身份可疑,不会是你的良人。”
“他不是我的良人,那谁是?你吗?”君暖冷笑着反问,“诚然,或许在某些地方燕时的确瞒着我什么,可在这一方面,他对我的感情毋庸置疑。”
听见君暖这般说,宁西涟心头的怒火差点就控制不住。
他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桌案边沿上,在死死地压制着自己,不过纵然是这般,君暖还是能瞧见他因愤怒而泛白的指节。
宁西涟脸上浮现出与之不相称的讥笑。
“你说他对你的感情的毋庸置疑,那么永安,你知道你当初差点被人溺死在湖中,是谁下的手吗?”
虽说君暖一早就猜到宁西涟会将此事给说出来,可真当她听见时,心口处还是陡然伸出了几分慌乱。
宁西涟不是穆思芩,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受她威胁。
君暖低眉不语的姿态,一下就让宁西涟心头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手中的茶盏被他狠狠地朝外掷去,热腾腾的茶水四溅,瓷片也随之碎了一地。
这般刺耳的声响,差点就令在廊下等候的云幼倏然起身,一下就冲到了窗边,她撑着窗台往里瞧着:“你们在干啥?”
“没什么。”君暖依旧淡定如初,“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
云幼目光怀疑的在两人脸上转悠一圈。
君暖冷静,而宁西涟则满脸怒气。
不单单如此,她也眼尖的瞧见宁西涟紧握成拳的双手,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一根根的,狰狞的吓人。
云幼一下有些怀疑自己今天将宁西涟请过来见君暖到底是错还是对。
不过如今两人都已经见面,她就算是想阻挡也没什么办法。
云幼瞧着两人,半响后,才试探着开口:“天色已晚,不如我先将永安送回府中,如何?”
“那个龙潭虎穴,你还准备回去?”宁西涟陡然出声,显然不愿意君暖回去。
“那个地方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那是我的家。”君暖出言纠正,宁西涟在听见她开口的那一霎,整张脸更是难看的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见你就是被百里行止那……混蛋给迷住了眼。”
“他除了那一张皮囊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心思不正,手段残忍……”
“宁将军。”君暖截断他的话,“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燕时若是真有你所言这般差劲,你有何故会一开始将人引为知己兄弟。”
宁西涟道:“那就算我瞎了眼。”
“不论燕时心性如何,他一身才华,智谋手段,当今世上无人出其左右。”
她这般评价,委实过高了些。
宁西涟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又酸又涩,难以言明。
云幼见状,没在开口,而是将她大力推开的窗扇又重新给掩上,静静地退回到廊下守着。
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哪怕是再不怕冷,云幼也经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抱着双臂在原地跳了几下,漫不经心的一转身,一下就同院子前长身玉立的男子给对了一个正着。
哪怕如今院中景色逐渐趋于荒芜,也因为男子的到来而增添十二分的光彩。
云幼懒散的目光渐渐地被凝固住,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
她眼瞳在刹那因为惊恐放大。
就在她想起自己是在哪时,刚一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一下就朝她扑过来,一把散着寒气的弯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云幼就算是在不怕死,此刻在面临生死之际,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有几分发颤。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余光看向逐步走过来的男子。
他眉眼如画如玉,明明是世间最温和秀丽的色彩,此时却染上几分森然的杀意。
何况,这人的性子可真不像他平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风光霁月。
“这……这里可是侯府。”见人走近,云幼这便出声提醒。
“哦。”百里燕时缓慢的走上石阶,唇角边的笑如沐春风,“所以了,我不该来吗?”
云幼心知她今日所有的举动都瞒不过这人,是以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要为自己开脱。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我知晓你已经知道如今暖暖和谁在一起,难道百里大人就不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吗?”
这话可谓是戳到了百里燕时的痛处。
他虽恢复了记忆,可这些记忆并非全部。
有一段,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可这些并不妨碍,他将此前的事全都串联起来,分析出一个结论——
宁西涟,对暖暖可并非无情。
百里燕时眉尖微拢,默不作声的看着云幼。
如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纠结的。
一方面,他想知道自己在暖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另一方面,他也在害怕。
他害怕宁西涟会不管不顾的将他知道的那些事全都抖落出来。
更害怕暖暖对宁西涟的态度。
百里燕时在云幼跟前站了片刻,便抬脚走到窗扇边,他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垂眸合着眼。
鬓角边有碎发垂落,轻飘飘的拂过他精致的下颌。
他站在那。
宛如一樽精致的玉雕。
“百里行止在你心头当真是这般好吗?”宁西涟愤然发问,“为了他,就算背弃秦王|府,乃至整个大梁都在所不惜吗?”
“永安,你的喜欢,真的要这么自私吗?”
“我不曾说过背弃大梁,更不会背弃秦王|府。”君暖平静地声线慢吞吞的响起。
可这些字词句,糅合在一起,无异于一柄利剑,利落的穿过他的心口。
然后,剖心挖骨,令他肝肠寸断。
几乎不需思考,百里燕时的手已经扶在窗扇上,不等两人说出下一句,那掩着的窗扇便被人从外拉开。
光影半落。
他垂首站在窗外。
君暖下意识的转头,眼眸微微睁大。
感应到君暖的目光,百里燕时轻笑着抬首:“暖暖,我接你回府。”
而此时,君暖的目光已经跃过他,落在百里燕时身后的云幼身上。
她自然也看清了云幼此时的模样。
她叹气,虽然原书主线崩的一塌糊涂,可百里燕时这个神经病的性子,却还是继承了一个十足十。
“今日是我主动来找云幼的。”君暖和他解释,“你先将人放了。”
云幼对百里燕时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放与不放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想着这人竟然撮合暖暖和宁西涟见面,百里燕时心头便升起强烈的杀意。
他不在意云幼。
可他不能不在意君暖。
百里燕时转头,看了挟持云幼的黑衣人一眼,随即那黑衣人便立马收了刀,消失在院中。
没了那人和那刀,云幼整个身子差点就支撑不住。
她后退几步,顺势让自己靠在廊柱上,平息中心头的后怕。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世的百里燕时要比前面两世更加可怕。
百里燕时回头看向君暖,唇角边笑容柔和一如往昔:“暖暖,我听了你的话。”
明明是寻常的语气,可君暖却听出他话中的撒娇和委屈,以及不满。
君暖起身,正要出来时,宁西涟豁然跟着起来,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君暖的手腕。
柔嫩的肌肤圈于手掌,女郎诧异的抬眼,雾气氤氲横生。
宁西涟难得的愣了片刻,也就是在他发愣的这片刻,百里燕时已经从窗扇外一跃而进,一脸冰霜的将他的手打掉,眼中的阴翳几乎都要凝结出来。
君暖被他拥入怀中,背对着他。
纤细的腰肢隐没在他的臂弯,娇小单薄的身影圈入他的身影之下。
契合的令人无比嫉妒。
宁西涟低头望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
刚才若非他收得快,兼百里燕时有所顾忌,只怕是恨不得废了他的手。
“百里大人。”宁西涟生疏且客气的开口,“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做过什么,总有一日,世人皆知。”
说罢,宁西涟也不等百里燕时的答复,他神态倨傲的随意拱手,“告辞。”
宁西涟步伐极快的从两人身侧走过。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怕。
他怕自己在呆下去,哪怕仅仅只有一刻,他都会忍不住挥拳相向。
若非那次的设计,让他误以为,是他的出现给君暖带去伤害。
否则,他如何会轻易放手。
看着他人,与她喜结良缘,拥入怀抱。
百里燕时目光晦涩的落在怀中人的身上。
不等她的小姑娘开口,百里燕时就率先出手,在她的颈后,轻轻一捏。
瞬间,怀中的身子一软,整个人的力气都朝他靠去。
百里燕时面无表情的将人横抱而起。
在离开之际,他脚步稍一停顿,目光冷淡至极的落在云幼身上,刹那就令她打了个寒颤。
云幼紧张地往后缩了缩:“百里大人,你若是伤我,只怕永安要与你闹腾。”
百里燕时讥讽的微抿着嘴角:“呵。”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跪认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