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受到了惊吓,不断的嘶鸣,横冲直撞,马车内异常颠簸。江氏的脑袋险些要磕到马车壁上,木宛童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手飞快的在江氏的头下垫了一下,这才让江氏免于受伤,只是她的手却红了一大片。
此地四处都是山坡,马车奔腾的漫无边际,身后跟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贼人,车厢外乒乓作响,有箭头刺破马车壁穿了进来,露出一个尖尖的头。
马儿受惊的上下颠簸,木宛童深身子轻,险些被颠簸出去,紧紧的扒着马车口才堪堪不会掉下去,只是大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
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面颊而过,她鬓间的一缕发落在地上,脸颊也火辣辣的疼,应当是擦破皮了。木宛童顾不上关心自己到底会不会毁容,现在能保住命就已经算是不错。
她忍不住想起夏侯召,若是夏侯召在的话,她必然不会陷入如此窘境。
前方疾驰的马忽然被一箭射中了喉咙,顷刻毙命,笨重的身体轰然倒塌。马车前本是有两匹马的,这一匹死了,自然就塌了一半的马车,另一只马带不动沉重的马车,以及死去马的尸体,只得痛苦的悲鸣。
木宛童的脸上溅满了滚烫的鲜血,身体已经支撑到极限,开始发抖。
即便她的手还死死的扣在门框上,青筋毕现,但却难以为继,江氏自身难保,实在没法对木宛童施以援手。
咚的一声,面前穿过一支三棱铜箭,箭身漆黑,箭尾是殷红的,如血迹干涸。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迎面朝木宛童而来的那支箭钉在树干上,可见放箭之人箭法精准,又力拔山兮。
木宛童的手惶然的松开颠簸的车,心里一阵紧缩,狠狠闭上眼睛等待坠落的疼痛,已经将双臂挡在头上。
却不料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她陡然间松了一口气,又莫名觉得安心,抬头去看只见着一尖削的下颚,就被一件玄色的斗篷劈头盖脸的笼罩了,是她熟悉的皂角香。
“别看。”
木宛童揪着来人的衣襟,眼泪在看不见处滚了下来。
只见山坡上奔涌而来一队人马,飘扬着黑底赤纹的旗帜,气势汹汹,不可阻挡,将原本那些匪盗杀的一干二净。
木宛童紧紧搂着夏侯召脖子,身体贴着他,夏侯召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低头隔着斗篷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事了,我来了。”
木宛童手指颤抖的碰了一下自己额头,夏侯召的唇分明没有真正触到她,却能灼热的她心头滚烫。
她想要将斗篷揭开,却被夏侯召按下“不要看。”外面都是血腥,他不想让童童看到这些。
江氏仓皇的被人扶出马车,鬓发散乱,腿脚虚软,却破音的喊了声木宛童的名字“阿宛!”
江氏担心木宛童出了什么意外,方才她眼睁睁看着阿宛掉落马车,心里都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却无能为力。
木宛童听见江氏唤她,想要去看,却被夏侯召霸道的按进怀里,他凑过去警告“不许过去!”
江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艳丽的男人横抱着她的阿宛,还将阿宛的头按在他怀里,关键是阿宛不仅身上盖着他的披风,竟还依赖的搂着他的脖子!
江氏楞在那儿,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她使劲儿的闭上眼睛,又睁开,掐了把虎口。
疼!都是真的!
夏侯召将怀里的人又向上提了提,走向江氏,面容依旧冷峻,像是高山之上常年处在阴暗中的幽深峡谷。
深不见底,不知能滋生什么阴暗和扭曲。
江氏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却又想到木宛童还在他怀里,于是强忍着惊惧和未散的恐惧,白着嘴唇道“多谢夏侯将军相救,还请将我家阿宛放下。”
江氏虽然感激夏侯召及时赶到,救了阿宛,却还想着男女授受不亲。
木宛童说不出话来,夏侯召低头微微颔首,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倒将人抱的更紧了“应当的。”
木宛童仗着旁人看不见,小小的揪了夏侯召的衣襟。夏侯召晓得她是不想让自己把她放下来。
夏侯召也不想放,刚刚失而复得的宝贝,他怎么可能轻易撒手?若是他再来晚一步,他恐怕就会永远失去童童了,他不想放手!
夏侯召带来的人将残局飞快的打扫干净,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沈家带来的马车已经有两辆不能再用,几乎散成了碎片。如今距离广音寺不过一里地,夏侯召从带来的人马中留了两匹马重新套上车。
木宛童盖在头上的斗篷被夏侯召转系在她身上,夏侯召的斗篷相对木宛童来说是极大的,能将她整个人罩在里头。
她全然被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惨白又毫无血色的小脸在黑色斗篷的映衬下更显得苍白,依在夏侯召的胸口,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鹌鹑,又可怜又可爱。
江氏由人扶着上了刚套好的马车,发髻已经被打理好,恢复了往常的端庄,只是细看,却还是惊魂未定。
“阿宛,来跟舅妈一起坐在车上。”江氏招呼木宛童。
木宛童揪着夏侯召的衣襟,又朝他怀里缩了缩,冲着江氏不断摇。夏侯召皱着眉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木宛童的额头,去试探她的体温,生怕她因为受惊而再发烧。
木宛童也不躲,她早早习惯了,乖顺的贴着他。
江氏见着这一幕,惊诧的捂住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夏侯召和阿宛怎么这样熟稔了?竟然还这样亲密!江氏今日受的刺激和惊吓太多,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淡然和聪慧,根本无法思考,脑袋里像是装满了浆糊。
夏侯召舍不得将木宛童放开,又因着她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所以也不放木宛童去江氏那儿。只是转头淡淡道
“沈夫人不必担心,在下会保证童童安全的。”
江氏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不得了了!夏侯召竟然敢叫阿宛的乳名!
她呆呆的由着人扶进马车。
木宛童一路上沉默不语,夏侯召担心她受惊吓过度,心里再留下什么阴影,便一路上想方设法的同她说话。
夏侯召从背后搂着木宛童,与她耳鬓厮磨。他将斗篷上的兜帽给木宛童扣上遮风,就算已经是五月,陵阳夜里的风也是带了丝丝凉意的。
“童童,我不想瞒着你家里的人了。”夏侯召蹭了蹭她的头顶,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不敢将你脱离我的视线,害怕再出现意外。只有贴身将你带着,我才能安心。
“可是……”木宛童忍不住担忧,语气多了几分迟疑,当初也是她不想让家里知道她和夏侯召的关系,生怕外祖父受不了什么刺激。
对外祖父他们来说,她和夏侯召在一起,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刺激了。若是旁人恐怕还不会。
再就是当初夏侯召将她不声不响的托付给了长兄,她觉得失落,所以和夏侯召赌气,不肯将关系告诉家里。夏侯召一切都是听她的,自然只能无奈配合。
“童童是想做始乱终弃的人吗?”夏侯召语气里带了戏谑。
木宛童被他这一句话闹得,原本心中尚存的丁点儿恐惧都散了,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叫始乱终弃!不要乱说话!”
“那也是不打算负责任,我可能要孤苦伶仃等到老死,也没法有个名分。”夏侯召语气里带了幽怨。
木宛童忍不住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夏侯召一身甲衣,在一众气势凛然的兵将簇拥下而至,分明没有过多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凶煞异常,宛如地狱修罗。
她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哦,夏侯召一看就是个不好摆布的人。
现在再看他,外人眼里他依旧凶神恶煞,却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赤诚认真。会想办法逗她笑,想办法让她欢喜,也会闹小脾气,要亲亲才能好的那种……
木宛童忍不住笑出声,夏侯召手掌掐在她腰上,低低的凑过去问她“你笑什么,是不是打算始乱终弃?”
“我可没有!”
“那我们成婚罢!”
夏侯召的一句话将木宛童所有的思路都打断,绕是夏侯召将这句话同她说过无数遍,她依旧觉得心里滚烫。
木宛童转过身去,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却瞧的清夏侯召认真的神色。她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握了他的手
“那成婚这么大的事儿,你总得告诉一声我家里人吧!”
夏侯召便知道她是同意了,脸上绽开笑意,比往日都要真诚和灿烂的一个笑,连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木宛童回身戳了戳他的脸,被他一把抓住手。
江氏挑了帘子,留出一个小缝隙来打量外头,又生怕夏侯召对阿宛做了什么不轨之事,毕竟她的阿宛生的那样好看。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惊骇,哪里是夏侯召要对阿宛做什么!分明是阿宛主动对人家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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