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月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发现虞容璧也在。
不过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郑太后与虞容璧是亲母子,一起吃个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太后一见到姜瑶月,原本便慈和的脸上笑容更盛,也不怪责姜瑶月来得有点迟了,直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自姜瑶月入宫以来,郑太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少见她身影,起先姜瑶月还以为她是对自己有些不满,后来各方打听之后才知道郑太后一向如此,便是做先帝宫妃时也是沉静之人。
倒是难见到她如此热络的模样。
“夜里歇得可好?”太后轻声问姜瑶月,“可有什么爱吃的?”
姜瑶月只道:“臣妾一切都好。”
太后点点头,也不去看坐在一边的虞容璧,反而继续对姜瑶月道:“那日听闻你晕厥,哀家倒是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有喜了,竟是喜事。原该去看你的,但哀家这几日头疼犯了,懒得动弹。”
姜瑶月当然不能说太后您不来看我我不开心,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不来就不来,毕竟众所周知太后与皇帝这对亲生母子都生分得很,更不用说她肚子里还没什么影子的孙子了。
于是姜瑶月乖乖巧巧道:“母后可有好一些了?身子上的事可马虎不得,这也是臣妾的错,明明日日在承乾宫,竟一点都不知道。”
这也是客套话,姜瑶月自然是信手拈来的,太后的日常起居自有一大堆人照应着,她便是想马虎,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也不敢马虎。
郑太后闻言竟叹了口气,似是想说什么,终是拉着姜瑶月的手拍了拍,只道:“还是皎皎贴心,令琼还未出嫁时也是这般。”
皎皎是姜瑶月的小名,在家时父母长辈常叫,入宫之后便几乎未曾听到了,此时太后叫她“皎皎”,听得姜瑶月心尖子微动,又笑道:“才多远的路,公主就嫁在京城,母后想公主了就把她召进宫来住上几日,公主的昭阳宫一直是给她留下准备着的,没有一样不齐全的,臣妾让他们日日都要打扫的。”
这话听得郑太后满意,她一提到女儿宁乐长公主便向来都会开心几分,姜瑶月这话更是说在她心坎上,听在耳中熨帖极了。
“皇上娶姜家的女儿果然是娶对了,”郑太后的声音都响了一些,“样样都想得周到。你倒颇像你的姑祖母昭熹皇后,当日她在时也是这般。”
姜瑶月脸上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能不一样吗,姜家的女孩儿都是一样养出来的,放眼望去除了长相各有不同,行为举止哪敢不一样,不一样了那便是离经叛道不服管教。
再比如她和昭熹皇后,能送进宫来做皇后自然又是个中佼佼者。
姜瑶月嘴上也不停下,仍旧与太后闲话道:“想来都是女儿家细心些的缘故,说起来臣妾倒也想生一个女儿的,就如母后和公主那般。”
郑太后忍俊不禁,一边摇着头一边指了指姜瑶月道:“才说你懂事,到底还是个孩子。先可不敢这么说,哪有中宫皇后不先想着生一位嫡子出来,反倒要生女儿的。等你生几个皇子出来,再生一位公主,那才是锦上添花。”
姜瑶月差点苦笑,若没错的话她肚子里的当然是一个皇子,只是如此这般她这个贤后还真是贯彻到底了,不仅在人为之事上面她大抵都能够尽善尽美,连生男生女这种不可抗事件,她都能照着最稳妥的路子稳步前进。
她进宫前家里倒有人起过心思,要找一位听说是开了天眼的算命先生来算,姜家这一辈的女儿到底谁才是命定的皇后,只不过她实在自身过硬,不挑个最出众的去反而信一个江湖术士,姜家也没那么傻。
如今想来,若让他一丝假都不掺的去算,她也一定是天命所归的皇后。
见姜瑶月低头笑着没接话,郑太后倒是微微正了正神色,终于去看了看一旁形如空气的虞容璧,又看了看姜瑶月,对二人语重心长道:“你们成婚也有三个月了,哀家先还道你们这么着不冷不热的,要猴年马月才能熟络起来,须知做夫妻这回事也要心意相通才算成的。”
郑太后虽不大出来,也甚少管事,但对于儿子儿媳的事也不是漠不关心的,难得相聚她自是有目的的要说上一些话。
只是郑太后就这么把两人的痛处点出来,姜瑶月还是多少有些尴尬的,入宫三个月她自问样样都做的不错,再换一个人来也不会比她做得好,可虞容璧看起来就是不愿和她说话多交流,她有什么办法。
姜瑶月偷偷斜睨了一眼虞容璧,又赶紧收回目光,只见虞容璧的头微微低着,眉心也稍稍蹙着,他亲娘说话他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这副样子,姜瑶月也不好剃头挑子一头热,盛情向太后许诺会尽力沟通改善关系,那也太卑微了。
姜瑶月的心其实也冷了冷,她本还以为昨夜两人总算还是说上几句话了的,没成想也只是她以为的两人距离近了一点,虞容璧搞不好还是那样。
姜瑶月开始深深怀疑做的梦的真实性了,不为别的,这样的相处能有一个孩子都是侥幸,怎么能生三个的。
郑太后倒有些见怪不怪,她也不管虞容璧,继续说道:“皎皎如今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哀家也能放一放心了。做了父母,你们懂得的便会多了。”
话至此处,虞容璧也不能不说话了,即便与郑太后生分,但她终究还是他的生身母亲,是当今的太后。
“母后放心,儿臣知晓了。”
姜瑶月也跟着道:“是臣妾让母后多费心了。”
她方说完,虞容璧便看了她一眼,仍旧还是没带什么感情,姜瑶月也不甘示弱,冲他眨了眨眼睛。
......
等三人用罢午膳,郑太后也不留他们,叮嘱了姜瑶月一些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便放他们走了。
刚迈出寿康宫的宫门,虞容璧默默地走在离姜瑶月稍稍前面一点的地方,两人差了有三两步的样子。
若换了以往姜瑶月的行事风格,她必定在虞容璧身后恭恭敬敬目送他离开。
然而今日她却在虞容璧身后悠悠问道:“皇上往哪儿去?”
虞容璧愣了愣,转过身子面对着姜瑶月,回答得倒是老老实实:“去练射箭。”
姜瑶月一点都不奇怪,虞容璧的爱好上下皆知,骑马,练剑,射箭。
看起来又高又瘦的一个少年郎,实则脱下衣服之后还挺结实。
姜瑶月抬头看了看日头,虽已在秋日,但这会儿的阳光照下来暖融融,让人昏昏欲睡,真是难为虞容璧大中午的不睡觉有这么好的精力。
“皇上不歇个午觉?”姜瑶月心里这么想,也毫不掩饰地说了,“臣妾起得晚,这会儿可是又困了呢!”
没想到虞容璧难得地笑了笑,说:“皇后是该多休息。”
又接着道:“今日有些热,朕还是回紫宸殿去。”
姜瑶月点点头:“初秋也是有些暑气的,皇上也要当心暑气。”
姜瑶月话音刚落,却见不远处钟粹宫的宫女松枝笑意盈盈地快步走来,到了帝后面前行了礼,然后道:“淑妃娘娘家里送了一把前朝的好剑过来,娘娘这会儿正等着皇上。”
虞容璧脸上果然不出所料地有一丝雀跃一闪而过,淑妃自入宫起,便时有找来一些合他心意的玩意儿来,他倒也乐意去钟粹宫玩一玩。
姜瑶月看这副场景虞容璧是要去钟粹宫的,心里冷笑一声,淑妃真是连一刻都不肯放过,他们才从寿康宫出来,她就巴巴地来请人。昨夜虞容璧宿在承乾宫,她怕是夜不能寐难受得紧了。
本来两人就是要分开的,只不过现在虞容璧去了钟粹宫,姜瑶月也不可能留他,于是只朝虞容璧福了一福,算是恭送他。
虞容璧略一点头,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转身回到姜瑶月身边,姜瑶月正奇怪,却听他低声说道:“你与以前不一样了。”
姜瑶月呼吸一滞,很快便笑道:“臣妾还是臣妾,有哪里不一样的皇上何妨自己再多看看。”
虞容璧嘴角一勾,这回是真的转身离去了。
姜瑶月也微微一笑,朝着不同的地方走去,回自己宫中。
姜瑶月又美美地睡了个饱觉,午后醒来嘴里没味,便捻了蜜渍梅子吃着,一颗接一颗地不停歇。
王姑姑见她爱吃酸,自然是欣喜不已,酸儿辣女当然喜酸才好,一边又劝她:“娘娘慢着吃,小心伤了胃。”
姜瑶月随意应了,喝了两口绿檀端上来的牛乳,便觉这么闲坐着有些无聊。
譬如虞容璧喜爱骑个马打发时间,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爱好。
“让教坊挑几个人,排一出舞来看。”姜瑶月吩咐王姑姑道。
王姑姑有一瞬间迟疑,姜瑶月实不是那种喜爱享乐,纵情声色的皇后,只是她又想到姜瑶月怀着孩子,这些歌啊舞的看了或许能让她开心一些,便马上就想通了。
姜瑶月的食指闲闲地敲着桌案,一下又一下,这会儿没事干倒真是闲得慌了。
隔了好一会儿,王姑姑几乎要以为她又睡着了,却听姜瑶月问道:“皇上还在钟粹宫?”
王姑姑一凛,斟酌再三后说:“剑是淑妃娘娘的祖父送的,他先前是尚书令,又曾当过太子太傅。”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没走,姜瑶月心下了然,又有些好奇,看什么剑能看这么久。
姜瑶月心思微动,对王姑姑道:“去钟粹宫,若皇上还在,就说本宫身子突然不舒服。”
淑妃看着伶伶俐俐又柔雅,面上做出来对皇后再尊敬,实则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施之柔不给她面子直接让宫人来请人,那么她也可以同样做法。
姜瑶月冷笑,倒不是为了虞容璧人到底在哪里,她只是想看一看他会不会来,会不会给她这个不给淑妃留面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