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妙嫣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才有了风声说要进宫,没过几天太后便做主把人接了进来,直接封了和妃。
钟粹宫的松雪姑娘失手的次数也多了两回,总是打碎淑妃的东西。
姜瑶月还在床上养胎,她也没想到袁妙嫣真的那么快就进了宫,才离何氏进宫来看望她告知她此事没过去几天。
不过姜瑶月细细一想就能明白太后此举的用意,其他人乐不乐意袁妙嫣进宫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乐不乐意,与其他人怎么看待太后。
袁妙嫣是谁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曾是张贤妃给虞容璧选的太子妃不二人选。
太后与张贤妃那些年的事情不是没有人说道,且原本先帝驾崩,虞容璧登基做了皇帝,张贤妃再怎么也是虞容璧养母,太后如今有的,她也少不了。
奇就奇在她夜里将自己吊死在了寝殿里,等早晨宫人发现,尸身都硬了。
到底也没留下什么遗书来,竟也说不清是不是为先帝殉情。本朝自开国以来就废了前朝妃嫔无子殉葬的规矩,德惠皇后留了话下来,即便皇帝没了,仍旧让他的妃嫔安安稳稳在宫里活到老,颐养天年。
外头不是没有话出来,左不过是说郑氏一直居于张氏之下抬不起头,先皇又偏宠这位贤妃,连郑氏的亲生儿子都要抱了去给她养,于是郑氏一朝成了太后,再也不怕张氏了,一刻都等不了,马上就要了张氏的命去。
这些风言风语也无法细究源头,只能等它自己平息下去,若弄得风声鹤唳,反而像是郑太后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太后能把袁妙嫣接进宫里来,再好明白不过了,张氏人都已经没了,再迎她看中的人入宫,也不过就是太后做个样子给世人看。
动动嘴皮子的事,永定侯府又有意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又搏个好名声,反正虞容璧的后宫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倒是听说虞容璧有些不乐意,不过他与生母本就关系冷淡,僵着僵着也就习惯了,总会慢慢好的。
这些事宫里也没人敢乱传,柳芽儿看在眼里偷偷说来给姜瑶月听,姜瑶月也是听过就算了,虞容璧不来她面前说,她就不开口去问,自己乐得松快点。
虽然为夫君排忧解难也是她这个做皇后的职责,但是她不想。
那么一位美人俏生生贮在宫里,她才不信虞容璧不眼馋呢,等和太后赌完气之后,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她多什么嘴。
如今她才不愿去和虞容璧说:“皇上,看看和妃吧,她本来可是您的太子妃啊!”
反正姜瑶月正好卧床养身子,倒是避开了这个风头。
等她见到袁妙嫣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太后办的百花宴上。
其实就快寒冬腊月了,哪来的花好赏,不过是寿康宫的绿菊正好开在这个时节,太后一时兴起,借个由头让众人聚一聚。
花倒是不少,想必是暖房里的花匠们精心栽培出来的,才不至于让太后的百花宴失了颜色。
姜瑶月远远地就望见了袁妙嫣,从前还在闺阁中时似乎也是见过的,不过她记不大清了,安国公府甚少愿意让家里的姑娘们出去交际,一年那么一两次,让人看了不至于说她们藏在家里拿不出手。
果然是个美人,姜瑶月不禁在心里暗暗夸赞,张贤妃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袁妙嫣确实明艳动人,她今日穿着一身茜色窄袖襦衫,像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亭亭立于众人之中,比周围各色百花都要妍丽几分。
细究起来,葛贵妃是远不及袁妙嫣的,淑妃也要逊色一些,只有以容貌著称的方姣婉或能与之一比。
只是这位花朵儿一般美丽的女子,神色却淡淡,与她的容颜有些不相称。
既不同人说话,也没有笑模样。
此刻众人见姜瑶月前来,仿佛都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
姜瑶月有些奇怪,好像倒也不至于,她们没那么深的感情。
哪知众妃嫔正是有苦难诉的时候,姜瑶月闭了门养胎,她们自然不敢多加打扰,若皇后和龙嗣再有个闪失,她们也没人担得起。
这袁妙嫣自入了宫,便显出与众人不和来。
用俗话讲,就是用鼻孔看人。
不仅是下面位低的妃嫔,大约连葛采薇和施之柔也受了她一点子气。葛贵妃尚且还是能忍耐的,淑妃何曾受过,立刻就冷了脸,也不再同她来往。
太后起先还为袁妙嫣打个圆场,大意就是说她出身永定侯府,世代忠良,品性高洁,乃是将门出来的女儿,自是与寻常闺阁女子稍有不同。
到后来袁妙嫣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太后索性也便由着她去了,左右人入了宫,太后的目的就达到了,其余只能看她自个儿的造化。
要说跋扈张扬,袁妙嫣倒也不是,反而冷清清的,她寻常连话都不多,每回看人的眼神都冷冷的,从眼里刺入心上,让人怎么都不舒服。
人都不是傻子,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如此看来也不是话不多,竟是不屑于与她们说上几句。
袁妙嫣一来,误打误撞受了益的倒是姜瑶月,她自己都有点儿哭笑不得,有对比才有差距,大概是她们见了袁妙嫣之后开始思考若当年袁妙嫣没生病,而是顺顺当当做了太子妃,那如今她们这些人在袁妙嫣的手下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与袁妙嫣比起来,如今的皇后娘娘不知有多和善。
看着妃嫔们望向她殷切中带着情深的眼神,姜瑶月也只当没看见,最后到底于心不忍,只安慰了一句:“本宫不在的这几日,你们辛苦了。”
她才没那么傻,一出来就和袁妙嫣对上呢,敌不动她不动,敌动她也动,敌再不动她就不把敌当敌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还有葛贵妃和淑妃在那儿,她也不用很急。
否则反而让人看了笑话,说她这个皇后是捡袁妙嫣的漏来的,连她自己见了袁妙嫣都沉不住气。
姜瑶月在心里略算了算,要说这张贤妃的眼光还真有些毒辣,不仅仅是袁妙嫣长相极为出挑,其余也是与虞容璧配极的。
虞容璧爱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袁妙嫣是出身将门;虞容璧冷淡漠然,袁妙嫣冷清高傲。简直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差了那么一点儿袁妙嫣没当成太子妃。
只是袁妙嫣到底还是要向自己这个捡漏皇后来见礼的,姜瑶月看着她从远处慢慢向自己走来,礼行得倒是一丝不苟,挑不出一点错。
只是行完了礼,她便重又冷冷淡淡地立在了一边,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瞥到姜瑶月。
姜瑶月:“.....”
既然袁妙嫣冷漠,姜瑶月自然也不会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于是她也只脸上淡淡,也把袁妙嫣当虚无。
那边太后见姜瑶月总算出了承乾宫,倒过来拉了姜瑶月的手,语重心长道:“可算好了,那回可把哀家吓到了。只是你向来懂事,是个贴心孩子,如今也须得再多留心着自己了,只怕不够更精心的。”
姜瑶月乖巧地点点头,虚扶住了太后的手臂,笑着道:“臣妾知道,先前是臣妾一时大意,让母后担忧了,是臣妾的不是。”
平心而论,姜瑶月也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皇后,当初也是有太后过目的,太后对她自然还算是满意的。
加上姜瑶月在太后面前说话又好听,又很快有了身孕,太后也爱多看这个儿媳一眼。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哀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太后望着她颇有几分对自家儿女的怜爱,“你当下首要就是好好养着这胎,让哀家和皇上放心,哀家等着抱孙子。”
姜瑶月抿着嘴笑了笑,一时却看到一旁袁妙嫣左眉挑了挑,显而易见的不屑。
姜瑶月原先还没有切身体会,这会儿与袁妙嫣接触之后开始理解那些妃嫔了。
她可不想吃这个亏,即便是逞口舌之快那也是畅快了。
姜瑶月马上道:“和妃看起来倒是个腼腆的,话也不多,也是本宫一时疏忽了。连前几日和妃进宫,本宫都没出面。不如这样吧,今日太后娘娘也在,也乐得见咱们和和气气的,本宫就做这个主,叫和妃与大家一同熟络熟络。”
她亲亲热热地向那边冷着脸的袁妙嫣招了招手,又道:“和妃过来本宫身边,今年几岁了,在家时爱做些什么?”
到底是皇后出口叫人,袁妙嫣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又是当着太后的面,她只好过来,一板一眼用无甚高低起伏的声音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今年十八了,平日只看些书。”
姜瑶月听在耳中,又再次关切问道:“听说先前身子不好,竟是病得起都起不来,如今可好了?”
不管袁妙嫣那时的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左右她现在是进了宫,那么这事就会是她心里永远的一根刺。
姜瑶月问话她不好不答,掩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回道:“已然大好了。”
姜瑶月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手,道:“身子可是最要紧的,须知人的身子一有不适便有可能误事,就比如本宫养胎这几日,就错过了见和妃头一面。”
淑妃这会儿倒有眼力见,连忙道:“娘娘肚子里的龙胎何等尊贵,有什么事是比龙胎重要的?”
她惯来的口齿伶俐,得了机会奚落人自然不在话下。
姜瑶月看了看淑妃,又眨巴着眼睛看袁妙嫣,笑得愈发灿烂,灿烂中又带着意味不明:“说起来本宫的身子马上就要沉了,和妃也不要落下本宫太远呀!”
无论那时袁妙嫣先了姜瑶月几步,如今么,中宫的位置都是她姜瑶月的,而嫡长子也稳稳地长在她的肚子里。
轻蔑不屑又有何用,什么事都无法改变。
一番话下来,袁妙嫣的脸色已不仅仅是冷淡了,而是白中透着青。
真是又冷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