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月的月子坐得倒是顺心顺意。
虞容璧有意不让外面的事来烦她,她也乐得一概不知。
每日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承乾宫,贵重的有,更多的是给姜瑶月解闷的稀奇玩意儿。
有一回虞容璧来看姜瑶月时,她正在摆弄一个九连环。
那九连环上坠了九颗红玉髓质地的珠子,磨得细腻光滑,看上去极为好看。
可姜瑶月摆弄了半天都没摆弄出个结果。
虞容璧来时自然不小心打断了她,姜瑶月将九连环往床上随手一扔,道:“臣妾的脑子不顶用了。”
虞容璧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拿起那个被姜瑶月抛弃的九连环,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九连环之间穿梭,实际却很是随意。
最后他道:“你看,朕也解不了。”
姜瑶月怎会看不出来他根本没用上心思,多半是为了哄自己,不过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太较真,反而会让身边之人远离。
姜瑶月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九连环两人是不玩了,于是一时也无事可做了。
为了避免二人相对无言的尴尬境地,姜瑶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虞容璧道:“此次前去灵山,本是想给你带猎物回来的。”
姜瑶月不解:“当年德惠皇后说过,春猎不伤猎物性命。”
虽已时过境迁,年代久远,自然有些勋贵子弟不耐烦再守这个规矩,但大多是借口不慎伤了猎物,倒没有人真敢不加遮掩地动手。
“你误会了,”虞容璧摇了摇头,“不是死物。”
不是死物,那便是活物了。
姜瑶月长于闺阁之中,提起猎物,第一想到的自然是豺狼虎豹之类。
只要虞容璧愿意,这些活物倒也不是不能运来宫里。
当然,姜瑶月也不是很想看见这些。
说是给她带回来,多半是虞容璧自己想玩上一玩。
这时,见姜瑶月不说话,虞容璧又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捉些小鸟小兽来宫里圈养。”
姜瑶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一直理解错了。
“等明年,你去了灵山就知道了。”虞容璧道,“灵山自开国以来便是皇室世家春猎之地,自然放养着许多奇鸟异兽。”
姜瑶月点点头,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还真怕虞容璧送一头狼来她的面前让她逗着玩儿。
“捉只鸟儿来承乾宫,倒可以与那只画眉作伴。”姜瑶月道。
“灵山也有不少性子温顺柔和的小兽,只是今年无法了。”
姜瑶月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低声道:“都是臣妾不好……”
于是虞容璧又慌了神。
“不是那个意思,”虞容璧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捉的猎物,你怎么反倒怪起自己来了。”
“臣妾只是害怕……”姜瑶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垂了眸子不说话,将虞容璧的心高高吊着。
“你又怕什么?”虞容璧问。
“臣妾自己是没事,”姜瑶月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臣妾怕皇上厌弃了臣妾的小皇子。”
虞容璧愣了:“厌弃他做什么?”
姜瑶月又不说话了。
虞容璧一向对于她的拿乔作势没有办法。
妻子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的。
他只好又问:“那要怎么才能看起来没有厌弃他?”
姜瑶月心中窃喜。
嘴上却道:“这都要问臣妾……”脸上也同时泫然欲泣。
虞容璧只觉姜瑶月近来也实在太过敏感,想来是生产时受的刺激还未平复。
于是睡得正酣的小皇子又被抱来了两人面前。
姜瑶月欣赏了一会儿崽崽的睡颜,又偷偷看了一眼虞容璧,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出神。
她一想起她的崽崽,中宫所出嫡长子,竟然要长到十来岁上,亲娘就要没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做了太子,姜瑶月就非常不平。
怕是虞容璧今后又有其他更中意的儿子,根本不把长子当回事。
她正想着,却听虞容璧喃喃道:“挑个什么名字才好……”
姜瑶月立刻道:“叫什么都好,皇上挑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我们母子没有关系的。”
还不等虞容璧回答,她又道:“臣妾不求他日后如何,只愿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虞容璧听后却笑了,道:“还要日后如何?他日后是储君,是大梁未来的天子。”
姜瑶月有些不屑,这就是骗人的鬼话了,待见你的时候自然挑好听的说。
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不过既然是虞容璧自己开的口,姜瑶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故意道:“虽然大梁襁褓之中就被立为太子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会儿就说这些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虞容璧本来没有这么早就要立太子的想法,但既然姜瑶月点了出来,他想了想,索性道:“他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早晚都是他的。既然你成天胡思乱想担心朕不喜欢他,那么……”
姜瑶月抱着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等他满月,”虞容璧斩钉截铁,又有些满不在乎,“立为太子。”
姜瑶月心满意足。
崽崽啊,以后怎么样不好说,至少目前太子之位是到手了。
又过了几日,暂时还没有名字的小皇子还暂时没被立为太子,与承乾宫的画眉作伴的鸟儿却被送来了承乾宫。
虞容璧先是从秦公公手中直接把鸟笼拎来在姜瑶月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索性把鸟笼打开,伸手进去轻轻将鸟捏了出来,献宝似地给姜瑶月看,动作很是轻柔。
这鸟儿还不及虞容璧一个手掌大,头顶覆着漆黑的羽毛,双耳一点白色,余下通体五彩斑斓,多为朱红橙黄,被他抓着倒一点都不显惊慌,似是不太怕人。
姜瑶月忍不住摸了摸它朱红色的尾翼。
“喜欢吗?”虞容璧问。
姜瑶月难得真心地点了点头。
“这是银耳相思鸟,”虞容璧心中有些得意,“刚从灵山来的。”
“怪不得耳朵是银白色的!”姜瑶月惊喜道。
虞容璧闻言直接笑出了声,又将银耳相思鸟往她面前递了递,道:“不是叫了银耳相思鸟,耳朵才是银白的,而是因它双耳银白,这才叫银耳相思鸟。”
姜瑶月“哦”了一声,接着嗔道:“臣妾早前都说了臣妾脑子不成了。”
虞容璧脸上笑意更深,转而又将相思鸟放入了笼中。
那鸟笼是虞容璧特意叫人造的,倒不是有多别致精巧,而是足够大,小小一只银耳相思鸟足够在里面扑腾几个来回,还能展个翅膀飞上一飞。
相思鸟一进鸟笼子,竟立刻啼叫了起来,就像是先前就有人□□好了一般。
其声若清笛之音,清脆袅袅,婉转动人。
姜瑶月侧着耳朵静静听了一会儿,一时虞容璧也不敢出声打扰她,而是陪她一起听着。
他倒不觉这鸟啼又何特别,不过是比常见的鸟叫要尖脆上几分。
但是这是他送给姜瑶月的,而姜瑶月很喜欢,所以他也很开心。
片刻之后,姜瑶月竟然开始担心这鸟叫得累了,便让人拿了下去。
虞容璧忍不住道:“哪有鸟叫累自己的?”
“杜鹃都能啼血,它怎么不能了?”姜瑶月的反应很快。
虞容璧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也不与她争辩,前脚还说自己脑子不成了,这哪是脑子不成的样子。
姜瑶月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便随口道:“皇上人不在灵山,鸟儿倒还是跟着来了。”
先前虞容璧还说等明年再去捉小鸟小兽。
“与人提过,当时是想着自己亲自去捉的。”虞容璧倒是实话实话。
姜瑶月抿嘴一笑:“难为皇上记得臣妾。”
“不是什么难事。”虞容璧想了想又道,“你喜欢就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她喜欢,他就把全天下的鸟捉来让她看。
不过按着虞容璧自己的想法,他倒是没想过要捉只鸟来。
他更喜欢小兽,毛茸茸一团能抱在怀里,还能随手撸一撸,一起玩不比光听鸟叫要来得有乐趣。
他没有告诉姜瑶月,他本来的第一选择是灵山上的小豹子。
如此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因姜瑶月尚需修养,虞容璧便也不打扰她,转而自己出去了。
正欲走出承乾宫,却听檐下挂着的鸟笼里啼声又起。
虞容璧身后的秦公公道:“这鸟倒是通人性。”
虞容璧停下脚步,转头回去看了看笼中鸟,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自七岁上便开始跟着先帝去灵山春猎,几乎每年都没有落下。
对于灵山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他又对这些鸟兽格外上心些,总是骑着马去追逐。
是以灵山上多见的不多见的鸟兽,他即便一时不知道叫什么,总也能有个眼熟。
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有在灵山上见过银耳相思鸟。
不过既是出自底下臣子之手,不是灵山之物倒也有可能,托个借口罢了。
秦公公见他停了脚步,以为他欲回转,忙问:“皇上怎么了?可是要再进去?”
虞容璧回过神来,又仔细看了那相思鸟一眼,摇摇头便快步往外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鸟是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