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多事(1 / 1)

我端着本足足有两本《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厚的《仙界生活指南》,仔细地从头开始翻阅着。

这本书内容翔实,把在仙界生活的从交通、饮食、人际交往、礼仪等等方面的攻略和注意事项都讲得事无巨细、十分清楚。

这恐怕是我第一次读这么厚一本书。

难道我是为了求知吗?当然不,我是为了活命。

说来话长......

*

那日我在我们住宅旁找到了一处僻静的琼境仙林,其间有一泡温泉,汩汩氤氲,热气腾腾。

我从小就被我爸妈带累的,养成一副老干部个性,看到温泉就想要去泡,正好我拔了一天的草,腰酸背痛,狼狈不堪,浑身又冷又热的,羽绒服半敞着。

就想去温泉里泡泡,既去寒气,也去疲累。

我还特地仔仔细细看过了,周围没有人,温泉里也没有人,树木掩映之中,水几乎是乳白色的,显得无比可爱。

等我脱去了衣服,立刻把脚伸进了温泉,那水可真是暖得我心窝子都舒畅!

我随手拿发带把头发绑在头顶,就半倚在岸边,全身浸泡在泉水里。

热气蒸腾上脑门的时候,我的思绪就开始飘忽。

迷离之间,我的疲惫开始渐渐散去,肌肉松弛,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一个临界点,就是正将要入睡的那个点上,我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痉挛起来,又好像觉得腿在被什么东西往下拖。

我努力掐自己,又使劲蹬腿,往岸边的石头上靠,但是就是不能完全清醒过来。

半梦半醒中,我看到了一处紫桐花林。一树一树的花开烂漫色,仿若熏染了整个天空。紫色不比朱红柳绿那样灼目,紫色只会以一种神秘感占据你的视野。

我揉了揉眼睛,面前只有紫桐花,又揉了揉眼睛,这下,一棵桐花树下,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黄衣,长发及踝,正在抚琴。

我想的是,来阵大风怎么办,难道头发不会被风吹得到处飘舞,然后把小小的古琴卷起来吗?

“那个姐妹儿!”我这样喊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抚琴的女子却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抬起头,朝我这边大喊道:“你来了啊!快到这里来!”

你来了啊!快到这里来!

你来了啊!快到这里来!

......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好像只喊了一遍吧?

我鬼使神差地走近了,打量那女子长得能把我浑身捆得严实的头发。还有发丛间一张不施粉黛的素净脸庞。

我一看见那弯弯柳叶眉、含嗔的圆眼还有笑起来极薄的嘴唇......

这不就是我那副尊容吗?

但人家头发长,而且笑得天真烂漫,身姿挺秀,看起来,比我这因为时常被怼、有时能略看出几分猥琐的学渣样子,耐看了不知多少。

我想,这不会是反映了我真实的灵魂需求的梦境吧?我做梦都想做一个有气质有内涵的人!

然后,我就听见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像踩在紫桐花落叶上,还特地放缓。

有悦耳的女声响起:“怎么我每次一来,你就能立马看到我呢!”

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黄衣女子沉默地向我这边看着,抚琴微笑。

我想回头看看她在与谁交谈,但是忽然,脚下的地面动了,我踉跄着,怎么都站不稳了。

然后天旋地转。

空间以一个极为扭曲的角度偏转,我被这种外力挤压着整个人颠过去,感觉整个肺都快要炸开了,完全不能正常呼吸,口中喷出来的都是浊气......

我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猝死了,还在心里骂我家那群亲戚,特别是那个暗示我,我有可能再也回不去的。

乌鸦嘴!

但是我没死。我活过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新生的气息。我大口喘着。面前已经没有紫桐花了,还是之前的温泉水。

我像摇拨浪鼓一样摇头,直到一个大嗓门、音色很粗的女声响起在我头顶:“我说,蒋真你也太粗心了吧!”

把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抱住自己的胸部。

一抬头,居然是蓝衣博带的燕流兮。

我瞪着眼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合仙君刚刚派使者去给我们传话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还有啊!”燕流兮往旁边看了看,迅速捡起了我的衣服,往我前头一扔,“你怎么在这里洗澡啊!你不知道仙界所有水源都是禁止使用的吗!”

我:“哈?那神仙怎么吃饭喝水洗澡?”

燕流兮恨铁不成钢:“我们可以用法术自己引来水源的啊!你倒是翻过两位仙君给我们配的手册吗?”

“什么手册?”翻了我也不会自己引水啊。

“就是张合仙君还有灵澈仙君离开的时候,发给我们人手一册的呀!”

我张大了嘴巴,不敢直面内心的疑惑。

“你说的莫非是这么大的,那本足足有十五厘米厚的方块砖?”我拿双手围出了一个大得夸张的形状。

“蒋真仙友,你怎么这么喜欢夸张!明明就是个小册子吗!”

《现代汉语词典》表示不服......

“那么长,我哪里有时间看......”我一向觉得,说明书或者使用手册这一类的东西,写那么长,就是为了让你不用看的。人生总是要不断尝试!

“唉。”我叹了口气,默默穿衣服。

“燕......仙友?那你们都是怎么看这本书的呀?”我真实地在求教。

“能怎么看,拿手一翻,拿眼一扫咯!”

我憋了口气,得,量子速读在您们这里得到证明了。

衣服穿好之后,我跟燕流兮一同往回走,我问:“刚刚你同我说,张合仙君找我们有事?”

“有事啊!是!”

“怎么了?”

“我们这些从下界上神界来服役的小仙家,要分成几个小组,参加每月的团体野外对抗赛。”

“什么赛?”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娱乐项目。

燕流兮说:“哎呀!你自己回去翻!”

......

其实我也想同燕流兮讲一讲自己刚刚在温泉看到的奇怪画面,以及快要窒息的悲惨遭遇,但是后来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燕流兮同我讲:“仙界好些个奇奇怪怪的规矩,但是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处罚,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停了一下,又自己回答说:“因为很多禁令,你要是去触碰了,自己的下场,可能就是死,所以还需要什么处罚呢?”

......

接下来翻这个仙界手册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在仙界温泉里接近窒息,究竟要不要索赔工伤的问题。

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兵役期间的团体野外对抗赛是每次服役人员提升军事素质的保留项目。形式就是所有人平均分成几个小组,以小组的形式下放特定任务,到一些相当艰难的环境中去完成这些任务。备注:难度极大,死亡率较高。

这个死亡率该怎么分析呢?我心酸地抓着册子到处溜达想找到一个善人帮我分析分析,燕流兮刚刚出门,找自己在仙界做厨子的爹了,其余的人都在忙着为不久之后的第一次对抗赛做准备,虽然这群不知道是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十分自信的学霸们,甚至都并没有分组。我像愣头青一样转了半天,只有张英抬头,目光十分危险地打量着我。

再见了你嘞!

*

等燕流兮拿着一块金黄酥脆、油光锃亮的黄金糕回来的时候,我先放弃了那本仙界手册,正愁眉苦脸地翻着一本破烂的法术书。

这本书甚至连封皮都没有,我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一半是字,一半是奇奇怪怪的图画。

它还是我从我们集体住宅共用的书房里扒出来的。虽然上面的字都是古体字,但我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些都是什么字,可是合在一起我哪里能明白意思。

我尝试着三个咒法,一个是关于御寒的,我实在不想做一群仙人之中唯一的狗熊。第二个是关于快速记忆的。这只对一些不需要很深入理解的内容有帮助。第三个是关于引清水的。我觉得一个捞水的大勺子比我念十遍咒法都有用。

明明在书本上看起来都十分简单,但我自己瞧的时候,却十分艰难。不是努力做数学题的那种艰难,是努力想看懂阿拉伯语那种,药石无医的。

燕流兮把黄金糕塞在我手上,神神秘秘小声说:“别看了!着什么急!跟我去看八卦!”

我一脸不情愿被她带了出来。

*

我们又到了那处差点让我葬身其中的琼林仙境,桃花灼灼,只是没有先前所见的紫桐花林更吸引我。

我问:“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啊?真搞不懂,要是有这个时间,你教我法术不好吗?”

“嘘!”燕流兮带着我小心翼翼躲到一块大青石后面,还对我说:“你如果真的一点法术都不会,那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个是需要自己开悟的,只要你出自仙家,那么就一定会开悟的,只不过我见过的人,都是在六岁之前就已经开悟了,像你这种怕是地上唯一一个吧。”

我正要反驳一下,结果她一把捂住我的嘴,“你听!”

我听到了一串愤怒的咆哮声,仿佛是被什么外力压制过的,明明听起来就很歇斯底里的声音,生生被压得很低。

“墨子休!你好狠的心呐!”接着是一连串说话人暴跳如雷的跺脚、无意义的喊声。

这个“墨子休”我听得很清楚,再加上燕流兮摆口型说:“喊话的是青苗女君!”

我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俩是谁。张合仙君的绯闻出轨对象和原配女友吗!

我来了点兴趣,问:“莫非是原配找上门辱骂来着呢?”燕流兮笃定点头,“肯定是!”

我们在那里听了一会儿,青苗女君大概是太激动了,骂的东西我们一句都没听懂。

只约莫听清了青苗女君大概是也骂到了张合仙君。说他“草包一个”。

我与燕流兮俱摇头。

“走吧!”我对燕流兮说。

这样偷听别人的隐私终归是不好。

结果,我俩面前的大青石......碎了,就是原地爆裂了,而且响声震天。

燕流兮真不愧是一位有能力的法师,响声起的那刻,她跑得就像听到鞭炮的年兽一样。

我痛苦地刚挪动了一下腿,就被一条黄丝带凌空卷了起来,重重摔到地上。

眼前是一个怒发冲冠、峨眉倒竖的凶巴巴女仙。

我脸颊一抽:“青......青苗女君。”

青苗女君狐疑地打量刚刚被墨子休女君卷出来的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这声音不像之前我听到的那么低,果然是被类似于结界之类的东西压制过了。

而刚刚甩出黄丝带的地方,是一个洞穴,洞口被一团气息堵住了,里面的就应该是墨子休了。

我刚要开口回答“你是什么东西”这个哲学问题,墨子休就从她一直栖身的密闭洞穴内说:“你不是要问为什么我不愿意接受你吗?因为她,就是她。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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