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女君,这比爬瀑布还有用吗?”
墨子休像一片嫩黄色的树叶一样垂在高高的树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灰头土脸的一个小人,捂着肚子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手脚抽搐,几乎要口吐白沫。
而面前呢,有一只小白狐狸,一直上蹿下跳的,看我不起身了,还在那里竖着耳朵停下来拿自己圆溜溜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似乎在嘲笑我。
我喘着粗气,咬了咬牙,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继续追着那只狐狸。
灵活又狡猾的小狐狸,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墨子休懒洋洋地看我在那里跟个笨熊一样追着狐狸跑,嘴里还衔着一片叶子。
当我再一次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墨子休吹叶子的乐声不期然地撞进了我的耳朵里。
这乐声泠泠的,清越又动听,不知道是什么调子,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熟悉感。
但忽然有一片叶子像子弹一样打在我的小腿上,我痛苦地捂住腿,只听头顶有人幽幽道:“别偷懒,快点继续。”
什么鬼课,比不久前上的物理都让人心痛......起码物理老师还不体罚学生的。
静下心来想一想,我怎么可能抓得到一只狐狸啊?别说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动物了,这狐狸还是仙界女君饲养的极通人性的灵狐啊,狡猾无比,脑子里的墨水估计比我都多。
我将将要泰山压顶一样扑过去,将小白狐扑倒在地,就只差那么一只手指头的距离!但是,小白狐突然就跑了,跑得快极了。
墨子休在上头喊了一句:“阿贞!”
小白狐就乖乖地跳到树底下去仰头看着主人。然后墨子休从树枝上翩然下落,抱起狐狸,对我说:“今日就到这里吧。”
“女君......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可是不久前刚刚经历过脑子爆炸的人,现在脑子里面的信息和疑问一样的多,都不知道找谁才能解决。而且墨子休,就我目前所看到的东西来说......是真的很让人不解。
墨子休:“我倒没有,但是似乎你有事情想对我说?”
墨女君几缕发丝飘在脸颊上,眼睛并不直视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确实有很多疑问想要跟女君请教。但是女君似乎绝少愿意与我深聊。”
“说吧,有什么事情。”墨子休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之前灵澈仙君要我去给青苗女君画像,然后青苗女君睡着了,睡得死沉沉的......”
墨子休:“说重点。”
我努力地组织语言,还在思考着到底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墨子休:“尽量说得简明一些,我待会儿还有事。”然后,她抚摸着狐狸阿贞的毛,看着我的眼睛。
我说:“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好像,不小心窥探到了青苗女君的隐私......”
“怎么了?”墨子休问道。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一下,究竟四明盒是什么来头?”
“你问这个干嘛?”
“此事与我今天想说的事情关系很大,”
“四明盒,四面清明,里面有无数重幻境,就好像一栋不知道多少层的高楼,你明白吗?之前青苗拿四明盒整治你们,用的是最浅显的幻境,也就是人一进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会慢慢找到出路的那种。但是对你,”墨子休顿了一下,“对你,她下了点狠手,用的是不能轻易破解的幻境,也就是四明盒的主人,创造出来的,能困住人的幻境。”
我感到头冷,问:“那四明盒的主人,会被幻境困住吗?”
墨子休说:“不会。四明盒的主人,绝对不会被盒子里的幻境困住。”
说这话的时候,墨子休的瞳孔陡然缩小,盯着我,严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实在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跟她讲自己在盒子里见到的,黄衫女所说的“青苗困在自己执念的幻境中”的情形。
算了,只要不说自己已经看到了她们初见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不是就会稳妥一些?
我说:“但是我在那个盒子里面,却发现青苗女君困在一个幻境里。”
墨子休问:“什么幻境?”
我谨慎地,观察着墨子休的表情,说道:“是青苗女君,对墨女君您......情根深种、爱而不得的幻境。”
墨子休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探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薄薄的秀美的嘴唇微微分开。
她说:“你确定吗?”
“当然,确实。我在给青苗女君画像的时候,发现她出现了做噩梦的征兆!然后就一不小心......一不小心进到了四明盒中,窥探到了青苗女君,初次见到......”说到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墨子休的目光变得犀利,“初次见到墨女君你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深沉的爱慕。”
墨子休两手背在身后,比我略高的身高,显得身材纤长又挺拔。
“墨女君,我发现青苗不停地在想她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嗯......那个激动又开心的心情哦!真的是念念不忘。”
天哪,我在说什么?难道重点不是四明盒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然后跟我家又有什么关系的吗?
我捋了一把自己的长马尾,咬着牙说:“墨女君,所以,四明盒是谁造出来的......之前,之前又在哪里呢?”
墨子休:“这东西是有神之初,就存在的了。至于它之前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个,你要去问青苗。”
问青苗?这玩意儿不是你们一起从我家拿回来的吗?当时我妈还问为什么不通过“中通会”来传交,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机构。
“墨女君当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
陷入僵局。
我只好又换了一个问题:“墨女君,之前关于我们在野外对抗赛发生的那件事,张英突然被久未出现的魔族......袭击,可有定论?”
墨子休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只好被迫与她僵持着。
最后,她冷冷地说:“作为一个下界的小法师,当然,你甚至都不能被称作是法师,你管得也太多了点。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们仙界有一句古话,人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东西。如今你的胃是这么小,却想要狮子大开口吗?做好自己吧,如果老去管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结果并不会很好。”
墨子休讽刺又冷淡的口气让我不寒而栗,而那双眼睛里,也全部都是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体谅或者温情。
这实在不像我之前认识的她。
“你走吧,我累了。细细端量一下我说的话。如果想不通,”墨子休摸了一下狐狸的头,“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见了。”
她抱着狐狸转身离去,我在原地,不经意间抚摸到了胸口的“保温贴”,心里漫开一大片的难过。
“不说就不说呗,怎么口气这么差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被各种人威胁的时候,我只觉得倒霉,隐隐还有点“挑战不可能”的病态一般的兴奋,但是如今被墨子休这么一说,我却这么难过。
直到走回去,看到迎上来的燕流兮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难过,胸口钝钝的。
燕流兮说:“我发现一个好东西,回头带你去看!”
我扁着嘴,问:“看什么啊?”
燕流兮:“我还找不到他们准确的行踪,下一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真的太好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脸愁苦,独自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