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他越发觉得体内寒凉难忍,却散发不出去。
“这样,如果你讨厌我,我不碰你。让沈师弟给你号脉,可以吗?”洛之羽尝试与他商量。
莫闻霜摇头。
洛之羽有些沉默,以前他也是这般拒绝人,自己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霜公子肯定是因为我的轻浮举动,对我生厌。
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来芳菲尽找他了?
他不自觉的用力咬了咬下唇,“好,既然因为我连带沈师弟都被你讨厌了。那我就不在这碍眼了。我让雪掌尊去给你去外边叫个医者回来。你这病来的太急,必须尽快诊治。”
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劝人,倒像是在单方面的埋怨赌气。沈无岚在两人之间不断的打量。
莫闻霜垂眸不语,眼神有些涣散,那模样难受的厉害,听到洛之羽的话,眉头瞬间蹙起。
洛之羽的下唇被咬出浅浅的印痕,微微嘟着,又气又急的看着莫闻霜。
一个不把自己当掌尊,表面冷,内心软。
一个不把自己当弟子,没心没肺的却装了个人。
看他俩僵持有种小两口闹别扭的莫名其妙感这是什么情况?这情况跟洛之羽的两个爷爷吵架没多大差别…洛成爷爷生气了嘴巴上哄着你,可语气上埋怨撒娇夹在一起,洛之羽与他像极了。而温言爷爷性子喜静,生气后,就一言不发,也不理人。这霜公子…现下也是这般…
沈无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洛之羽这家伙不仅仅是想与莫闻霜做朋友吧?
洛之羽知道莫闻霜醒了会生气发脾气,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好好教训一顿,没准还得挨上啼血几鞭子。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要霜公子能消气,怎么都行。
可没想到莫闻霜只是让他走,他心里堵了石头。这句你走,轻的要命,却是重重的压了过来。怎么会有种描述不出来的不舍?可是自己不走,霜公子会生气吧。洛之羽不想他生气。站起来要离开,被人拉住衣袖。
一阵根本无需考虑的欢喜瞬间漾出。他回头,莫闻霜投来祈求的眼神,仍是摇头。洛之羽见过这眼神,就在去霏灵境之前,他生病不想告诉风雪掌尊,就是这样看着自己。
“你到底在犟什么?为什么次次生病不肯治?”洛之羽陡然生气。
“师兄。”沈无岚拦了一句,“不要忘了尊卑。”
洛之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暴躁,以前在集元堂,来看病的人不听话,不配合,他任之由之,反正难受的是你,爱治不知治呗。
但是面对莫闻霜,尤其是这次,他控制不住。他就是想要这个人把病治好了!半分钟不要在拖着!
他…心疼,真的疼。
“说话啊,你明明不是哑者,每天这么装模作样,不累吗?好玩吗?”
莫闻霜松开手,眼里洇了一圈泪。神色一下子陷落深渊,空洞悲伤。浑身剧烈的颤动起来,喘气粗重,耳鸣头痛,他痛苦的趴在床上咬紧牙关。
“师兄,你怎么了!霜公子病的如此严重,你还要刺激他!”沈无岚拽着洛之羽把他推出出了屋子。又折身回来在床边的柜子里找了一身衣衫,道:“霜公子,洛之羽还小,不懂事,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把衣服放在他身边,试探的摸到他的手腕,“只是诊断你是何种发热,只是为了开药,让我看一下。”
莫闻霜十分抗拒,饶是身子难受的半丝力气没有,还是躲开了沈无岚。
“唉!”他叹气,“那霜公子您多休息。”
沈无岚退出房间,洛之羽苦着一张脸坐在大门口,用力的扣着手指。
“怎么办。”他低声问。
“等他睡着了,偷偷号脉吧。”沈无岚把他拉起来,走的远些,低声说道。
洛之羽点点头,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头皱起。
“沈哥哥,我心里特别难受。”
“我看出来了,可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倔的人,有病不治,真是有病!”
“洛之羽,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啊,虽然他平时表现得冷冰冰的,可他人有多好,你又不是没看到过。他其实很软,很暖。你不是也很喜欢他。”
“一样吗?”沈无岚摸了摸他的头。
“什么?”洛之羽问。
“我觉得不一样的。”沈无岚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整理了一下被霜公子拉扯的有些松散的外衫,“你是真的长大了。”
-
三日后,洛之羽与沈无岚人已经到了霏灵境。同时前来的还有其他十五个仙宗的弟子,每宗各来了五人。
绵芜境的面子还算大,书信二十封,有十五宗愿意配合莫氏抽弟子前来习学交流,化解洛之羽和沈无岚这两个无名弟子的危难。
灵启境的段衡也在其中,他是自动请缨要过来的。段苒晴说漏嘴把自己被庄晏调戏的事说了出来。洛之羽替他妹妹解围,他是抱着感激之心来的。
长天境孟氏也送了人过来,而且是孟齐掌尊亲自送来的。他拜见过庄承非后,便打听了元潼的居所,提着一块上好的玉佩就去了晓雾角。
元潼正在庭院里摆弄着颜色紫色带着白斑的奇怪植物,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赶紧把面纱放下。却还是被孟齐看到了侧脸,他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
“元先生,我原以为你带着面纱,或许是因为脸上有什么伤疤的。”孟齐笑吟吟的拱手。
“孟掌尊?”元潼摸了摸脸,实为惊讶,“怎么突然来了霏灵境?”
他热情的把人引进西侧小厅,唤人上了一壶好茶。
“送几个弟子过来习学。”孟齐简单告知。
“唉!”元潼摇头,“莫氏那两个小子出了风头,庄掌尊定是会找找是非的。”
孟齐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从声音里听他对自己主家的行为并不支持,却也不好断他是真是假。
自上次猎煞与其有了半日闲聊的交情,甚是投机,却不甚了解。不能不多想想,是不是他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世人皆知,他对庄承非心有芥蒂。就算当年的确是自己父亲走火入魔危害天下,罪致死。可面对亲自了结父亲的人终究是意难平。
元潼这般说辞,听听也就算了。
似是看透了孟齐的心思,元潼浅浅叹口气。
“孟掌尊,我虽是庄氏门客,不过也是身不由己,被生活所迫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嫌弃我的人愿意收留我这个怪人,我倒是也想离开此地。”
孟齐啜了一口茶,笑了下。他明白元潼这话的意思,是在对自己表明态度,不是做戏,他也愿意相信。初见时,便觉得这人有亲切感,莫名的愿意与他多说说话。算起来,若是父亲还活着,年纪与他相仿。可他,不能凭着直觉去相信。
“元先生是学医的,不是我们中原的路子吧。你这厅里放的瓶瓶罐罐造型奇特,我都没见过。还有,为什么会有许多虫子尸体?”孟齐岔开了话题。
“我的确不是中原…呃中原路子!年轻时拜在一位夜郎术医门下,学了些旁门左道,实在没什么大本事,靠着给人解解毒,医治点外伤什么的凑合度日。后来无意中救了被毒舌咬伤的少尊,就被庄掌尊留下了。”
他起身用银夹子捏起一只蝎子尸体,红的发黑,尾针锋利。
“这些虫子,基本上都是有剧毒的,它们能伤人,也能救人!所谓一物克一物,这东西,就是咬伤少尊的三花毒蛇的天生克星。”元潼的声音沙哑而自豪。
孟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蝎子个头不大,可长得狰狞可怖,浑身亮的似是随时会喷出来毒液。饶是已经死了,都透着威胁感。
“这万一哪天不小心碰到了,多危险。”
“可不是,”元潼点头,“我就是因为误碰的次数多了,中了毒,导致身体不能见光,时间长了脸上会出现令人恶心的黑斑,着实吓人,所以,不得已,面纱遮面。”
原来是这个原因。孟齐不由得同情他一番:“何不弃了这些毒物,学些普通医术。”
“都一把年纪了,用这手艺活了半辈子了,弃不掉咯!还有啊!”元潼隔着面纱定定的看着孟齐,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一个人比我的命还重要,没有这些毒虫,他可能会死。我不想让他死,也不会让他死。很快,他会醒来了。”
无法抗拒的悲伤卷着巨浪般的希望,铿锵有力的声音钻进了孟齐耳朵里。
他恍惚的觉得,这话,元潼不光是说给自己的。
一晃,下午光景逝去,孟齐与元潼相聊甚欢,约好下次相约时间,送上玉佩便告辞了。元潼赠了他一些平常补身补气的药丸,有些依依不舍。
孤家寡人寄人篱下,有些凄凉之意,他对着孟齐的背影苦笑,自言自语:“孟齐,等他醒来,我会偿还你。快了,就快了。”
-
另一边,庄氏用来习学综训的地方——击风室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各宗弟子。各个神色倦怠,有苦不敢言的模样。对着刚刚走出去的庄晏偷偷指手画脚,小声埋怨。
“第一天来还没有休息,就被拉进击风室习学,若是让咱们看看他们庄氏综训也就罢了。听了他吐沫横飞的讲自己的风光事迹听了足足三个多时辰!”
“就是啊,我差点睡着了,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没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杀杀妖兽,打打恶匪。”
“你们小声点,别被哪个多嘴的,好拍马屁的人听了去告状!好在只有五天,五天后咱们就各回各宗了。”
“对对,别抱怨了。走走,咱们去吃饭了。”
一众人散去,唯有三人立在门口不动,仰着头看着门上牌匾。
洛之羽:“行,好,不错,可以!”
段衡:“你说字吗?我觉得也就一般,力道不够!”
沈无岚:“非也。”
段衡:“那洛之羽在夸什么?”
沈无岚:“你看看他的表情,有这么夸的?”
段衡揉揉有点酸的脖子,看了看洛之羽。
哟!这人咬牙切齿,横眉冷目,眼里似是又把刀子要射.出去!
段衡奇怪:“洛之羽,你怎么了?跟见了杀父仇人似得,话说孟掌尊看到庄掌尊也没你这么明显啊!”
洛之羽纽头盯着他:“呸!回头我就告诉我爹,你小子咒他!你不认识字吗?”
“认识啊!击风室啊!”段衡道吐吐舌头,“你别跟洛伯伯乱说话!”
“看着挺机灵的,原来是个憨货!”洛之羽白眼。
“哎哎,刚才在里面庄晏故意刁难你,我还替你解围呢。你怎么这会骂起我来了?”段衡有些生气。
“莫闻风,莫闻风,莫闻风!”洛之羽吼道,“凌霜殿,欺凌莫闻霜;傲雪台,傲压莫闻雪;击风室,击杀莫闻风?是不是过分?是不是明目张胆?是不是公然挑衅?是不是…唔唔唔!”
“停停停,你想太多了吧?段衡衡捂住他的嘴。
与此同时沈无岚也捂了上来:“你小声点!”
然后两人架着挣扎不已,还努力想说话的他去了庄氏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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