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岚和元潼自觉的给他们护法。
三人指尖上的血滴纹丝不动,完全感应不到莫闻霜。
真是令人心焦!
沈无岚看着洛之羽绷不住的泪,心疼无奈。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心里路程如此多舛的人。要不是陪着他来绵芜境,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不过…怕自己也不会遇到白随钟了。
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情感还摆弄不清明呢。
突然洛之羽手上的血珠朝北滑动,落在地上。
他睁眼,元潼道,“难道他回了绵芜境?”
那方向,是绵芜境的方向。
莫闻雪摇头,仙宗里有人寻过了,他并不在。
“感知有误?”洛之羽忐忑。
“应该不会。”元潼很是肯定,肯定的让人有些奇怪。
“你懂我在说什么。”元潼对着洛之羽抛下这么一句,御剑朝着绵芜境飞去。
几人赶紧跟上。无形中,他们都好像明白,莫闻霜现在唯一愿意搭理的人,只有洛之羽,或许也只有他真的能感知到什么。
来到绵芜境,果然如苏仁说的,他并没有回来。
洛之羽心慌无比,“他会去哪?他会去哪?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现在很不好,特别不好!”
“不要乱说!什么不好!他一定没事!”莫闻风心里也是急得不行,他莫名的认同洛之羽的话,却又不愿意去认同。他这个弟弟,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这十五年来,他和莫闻雨也真的是半点过去不敢提,小心翼翼的想要护着他长大。曾经无意的触碰到一些,莫闻霜都会极其敏感,的确,他在受到回忆翻出的一丝半点以后,都会折磨自己。弄出来各种伤,让它恶化。
赎罪,赎罪,赎罪。他会反复这么说。
“让我再感知一次!”洛之羽抓着赎罪把凝结了血痂的额头划开,又取了一滴血,凝神。可他无法静心了,心里乱的厉害,身体微微抖着,手上的那滴血掉在地上。
他又拿着赎罪戳破额头,取血。这剑本是钝的,没有开刃,生生反复的扎破皮肉,可谓是真的疼。
可他不在乎,只要能找到莫闻霜,多疼都可以忍。
当他第七次把血掉下去的时候,再也受不了,狠狠地打了自己的手,吼道:“抖什么抖啊!就不能争点气!”
额头上的血水顺着他的鼻尖滴滴的流着,夹杂着他透明透光的眼泪,混合成粉色,染脏了鹅黄色的校服。
“洛之羽,洛之羽。”沈无岚紧紧的抱着他,“你别这样,我们都很急,我们都会去找他。但是我们只能依靠你提供方向,他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你不要乱,不要乱。听沈哥哥的话,平静下来,我扶着你的手,有我在!从小到大,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我都可以帮你做到任何事,这次也是,沈哥哥答应你,我一定帮你找到霜公子,他一定安然无恙的在等着你。他不认得路,他在等你把他带回来,你知道吗,知道吗?平静,冷静,你可以的。”
“沈哥哥,他很不好,我感觉到到。我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我好怕啊…”他趴在沈无岚的肩膀上,哭,“我特别难过,难过的要死,为什么,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要承受走不出来的痛苦,那到底有什么啊,什么都不是,是他自己一定要把自己锁起来!”
莫闻雪也是泣不成声,眼泪簌簌而落,“大哥,是不是我们一直都是错的,为什么要听之任之的顺着他自己住在芳菲尽。我们所谓的顺从,让我们忽略他太多了。”
莫闻风强忍着情绪,拉开紧紧抱着沈无岚哭的洛之羽,厉声问:“他是我弟弟,你何来如此伤心?”其实他已经看明白了一点,不过是,想要亲口听他说点什么。
洛之羽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他大声喊,“我喜欢他啊,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可以替他去赎罪!喜欢到他离开我的视线我都没有办法考虑任何事!我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这天下所有的事都不重要!”
莫闻风眼里忍着的一滴泪滚落,他猛的推开洛之羽,化出佩剑月珏指向他的心窝,怒,“你想喜欢就喜欢?他是谁,你知道吗?他是我们莫氏仙宗本该执掌的正位掌尊!你觉得自己攀得起吗?”
“大哥!”莫闻雪拦着他的剑,推开洛之羽,“在这杵着做什么?真的不怕死吗?”
是啊,洛之羽低下头,又看向沈无岚,神色透着万分失落,自己什么身份…真的攀不起啊。
“洛公子,两情相悦,没有什么身份之分。”元潼一字一句,说的有些悲凉。
“元先生!请你自重!莫氏掌尊有他的使命!”
莫闻雪垂眸,低声道,“大哥,我们常常以为闻霜执拗,不肯忘记过去。你又何尝不是?”
按下他举着剑的手,看着大哥皱起的眉,有泪没忍住滑落,“爹没有来得及跟我们说遗言。你就把他在那年过年说的话念念不忘,他说,待闻雨闻霜满了十八岁,就给他们名分,自己和姨娘退位,颐享天年。而我和你,也会一同给了掌尊之位。一个仙宗,四个掌尊,未免多了些。你提出,他们两个为正,咱们二人为辅,一定要把莫氏好好延续。”
莫闻风手里的剑“啪嗒”掉在地上,“我对不起闻雨啊。当初我应该听你的,追着他们过去的!也许死的人就不是他了,那闻霜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了。”
他撑头半蹲,“我当时在顾虑什么?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应该直接就冲过保护他们两个!”
而后,莫闻风做任何事,只凭第一直觉决定,绝对不多去考虑其他因素。他所谓的痛快干脆,雷厉风行里带着的莽,十多年来放不下的内疚。他不敢在有任何的犹豫与多余的选择。
日头偏西,天地间一片朦胧,卷着白色杏花的风,凌冽无比,割痛了每一个人的心。
元潼的手心被自己抠出了血,哩哩啦啦掉落。
他透着面纱看着所有人沉浸在悲伤里,拼命的在心里骂:霍然,你就是个混蛋!混蛋!看看你亲手造成了多少难以补回的局面?而你还在苟且偷生!真的是人人得以诛之的混蛋!
沈无岚注意到他的反应,多了个心思。这个神神秘秘的人,怎么这般激动?
“你们为什么个个都要活在以前,活在过去?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过去了就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洛之羽捡起月珏,恭敬呈给莫闻风,“你们一定觉得我小,没有历经过生离死别,不懂那种痛苦。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我是医者啊,我从小就看到各种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有婴儿,有老人,有孕妇,有血气方刚的壮年,还有有刚刚成亲的新郎官和儿子刚考上状元的老父亲。”
他看着沈无岚,继续说:“我曾经问过沈哥哥,为什么人都会死,为什么每个来医馆的人都死的那么痛苦!他至今,都没给我答案。”
“可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啊!”他声嘶力竭,“我懂亲人离别的痛苦,每一个抱着亲人尸体哭到断气晕倒的人,我都懂。我知道,那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他们毕竟已经走了,你们这么难过,他们没办法安心去投胎!这是我娘为了让我心里舒服随便编出来的话,可我信,我信!已经离开的人他们不希望还活着的亲人,痛苦,伤心,念念不忘!你们要真的在乎他们,就忘了过去啊!好好的过往后的每一天,把他们再也享受不到的日子,加倍的享受!加倍的去快乐!有什么不好??”
莫闻风拿过月珏,愣愣的看着这个毛头小子,总以为他没心没肺,说话不过脑子,原来,不是如此。
“风掌尊,你让我把闻霜治好了。你不让我喜欢他,我可以不喜欢。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放弃治疗他?我怕,不会再有第二个我,能走近他了吧。”
“那就…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也遵守你自己说的话。”莫闻风缓缓起身,拿过月珏。
洛之羽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万般的空疼。我真的不可以在喜欢他了吗?只能给他医病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他祈求般的看向莫闻雪,却只得到了一声叹息。
不…我刚才为什么要说可以不喜欢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颓然的后退几步,觉得双腿软的厉害,就要瘫倒的时候,被沈无岚接住。
“我早就说过,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无奈极了,也心疼极了洛之羽。
额头上的多处破口突然钻心的疼,冷风呼呼的灌着,似乎通过伤口灌进了全身,初冬夜色里的冰冷,将他的心冻的脆生生的,一碰就会碎。
他有些迷糊,很困,很想睡。可他努力的撑着,他不能睡,还没找到莫闻霜,“让我再试一次。”
举起赎罪,又划向了额头,已经伤口接连在一起的地方,皮肉翻卷,被风吹的冷硬,流出来的血凝稠缓缓渗出,东倒西歪的顺着脸颊四溢。
他疼的皱眉,闭了一下眼睛。莫闻霜血人一般的靠在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上,双目放空。
洛之羽猛的睁眼,“闻霜…”
他抬手朝着前方,所有人望过去,除了一片随风飒飒而落的杏花,什么都没有。
“是哪里?”洛之羽咕哝一句,眼皮越来越沉,再次合眼后,莫闻霜又一次出现,他身后的东西很大很长,看起来很重。而且排列的不止一个,那这是什么?太压抑了。
“等我…”他一句话未说完,便睡了过去,确切的说,应该是说过度的情绪激烈,导致暂时的昏厥。
几人围了上来,元潼和沈无岚赶紧给他号脉,然后同时浮出惊色。
“魂出?”两人同时喊出。
“魂出?”风雪二人不可思议的反问。
“他还不曾学过这个功法,如何可以做到?还有,去哪了?”莫闻雪追问。
元潼肯定的回,“他是被唤走的。或许可以说是,他主动跟着他发现的信息,魂出了。”
“你是说,我弟弟与他互相感应,而他因为过于担心,就去了?”莫闻风确认的问。
“没错。”元潼答。
“你是谁?魂出功法,唯有孟氏最为了解,但是自孟扬离世后,已经失传了。他们宗内弟子依靠一些长辈断断续续留下的魂出功法,研究多年,也不得要领。你为何如此了解?”莫闻风实在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