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刚马车将将驶入荣国府的时候,黛玉还小声跟春纤说,她怎么有一种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感觉。
黛玉说这话时,春纤还打趣她是因为有亲爹在,心里底气足。
此刻,回想了一回黛玉两次进府的差别,春纤与林之孝家的对视一眼,也是一言难尽。
春纤想的是黛玉最讨厌有人拿贾敏说事,老太太屡屡拿着贾敏说事哄宝玉,这会儿又将他们父女当傻子哄,这以后的隔阂怕是没办法化解了。
唉,那小屁孩怕是又要生气了。
而林之孝家的则是心想老太太这是生怕林姑娘想的少了。
守不守制,按不按规矩行事,原来还得看姑老爷的面。这事传出去,人家指不定怎么说荣国府势利眼。
人家有钱任性,她是倚老卖老,倚老任性。春纤在心里肺腑了一回贾母后,不禁好奇问林之孝家的,“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就没拦着?”
“二太太陪着老太太回忆了一朝姑奶奶在家时的音容笑貌。”林之孝家的回想当时的事,对着春纤摇头,“琏二.奶奶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最会顺风说好话。老太太和二太太来了这么一出,琏二.奶奶在一旁一脸遗憾惋惜,就差不能以身相代了......”
到是一旁的大太太没跟上节奏,又挨了老太太一顿冷嘲热讽。呐呐的回了大房,跟着她那陪房王善宝家的好一顿抱怨。
大太太这日子过得太憋屈,有时候看到大太太,林之孝家的便想着绝对不能给她家茗哥儿找个身份太高的媳妇。不然她这个做婆婆的,腰杆子都挺不直。
不过这话林之孝家的只在心里想想,再不肯说出去的。若她儿子能聚个高门贵女,那他们林家就真的起来了。到时叫她给儿媳妇端茶倒水,她也乐意。
“这大热天的,到是难为她们了。”春纤促狭的点点头,一脸的惋惜。
这样的好戏,她竟然没看到。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打听了些府里的情形,春纤便辞了林之孝家的去荣庆堂给黛玉报信。不过路上碰到不少熟悉的丫头,她们又都知道春纤跟着黛玉去了林府,便抓着春纤话说林府。
林府大不大,气派不?
那必须大,必须气派呀。
于是也不着急给黛玉报信了,春纤直接站在凤姐儿与贾琏居住的小院附近的夹道里开始了不要钱的捧吹大业。
黛玉左等右等,等不到春纤,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想到了春纤这会儿怕是又在干她所谓的交际应酬。想到此,黛玉抿唇,心里又犯酸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没跳起来捉人去。
黛玉看春纤,看得很紧,就差没直白的告诉春纤‘只许跟她好,不许跟别人玩’了。
小姑娘的独占欲,强的不要不要的。
耐着性子与贾母等人说了一回话,抬头看了一眼屋里众人,不禁问宝钗道,“姨妈在家做什么?好几天没见了,一会儿我给她老人家请安去。”自打薛家住进荣国府,薛姨妈就时常来荣庆堂陪老太太聊天,今天人都全了,却独没有薛姨妈,不由叫黛玉诧异。
“我妈身上不大好,在家躺着呢。”宝钗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太医看过了没?可说了什么。”顿了顿,黛玉又道,“前儿中了暑气,林管事请了太医院一位姓赵的太医来家,没开药,只扎了一回针便好。若姨妈不耐吃药,不妨请了他家来看看。”
“怎么还中了暑气?紫鹃是怎么侍候的?”贾母听黛玉说中暑,立马时就关心上了。脸一冷,视线就落在黛玉身后的紫鹃身上。
“外祖母,您冤枉紫鹃了,这事与她不相干。”黛玉见贾母质问紫鹃连忙解释,“是玉儿嘴馋,前儿午膳多用了些。午歇睡不着,就顶着大日头去划船玩,这才热着了。”
黛玉长的秀气文静,但她入府的第二天就遇上了春纤,俩人见天的打打闹闹,没多久,阖府上下便也都知道这位林姑娘,只是长的秀气文静,性子真跟这几个字搭不上边。
听说黛玉划船晒中暑了,这话不但贾母信,一屋子女眷也都信。众人笑笑,到也没说什么,只贾母为了表示自己那一片爱护之心仍就将紫鹃单拎出来敲打了一回。
紫鹃能说什么,说陪着黛玉一起作妖的是春纤那小妮子,您老骂错人了?
她啥都不能说,还得真心实意的表示老太太敲打的太好了。
真是够够的了。
╮(╯▽╰)╭
宝钗见黛玉没继续追问,松了一口气。只是坐在那里,心情却难再如之前了。
香菱,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英莲了。英莲她娘找来了,看着有些落魄,却是个难缠的。自打她来,家里就没消停过。
她哥哥死活不同意英莲归家,她妈拧不过哥哥,便与那英莲娘说了要以良妾礼纳英莲入薛家。
英莲娘便抬出了金陵甄家,说他们甄家的姑娘不是不能为妾,可你看看甄家的姑娘都给谁做过妾?
按着辈份,我们家英莲还是宫里甄妃娘娘的侄女。所以这事她做不得主,也不敢做主。你家若是真想纳甄家姑娘为妾,不妨问问我们甄家的族长。
他若同意,我们娘们自然没二话。若他不同意...薛家太太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甄家总不会叫族人受欺辱。
英莲是被拐的,按律例家人但凡找来,都必须放人。反之,就那衙门见。
英莲呢,自打见了她娘,就知道哭。问她什么,她都只一句她命苦,由人做主罢了。
英莲那小模样长的多俏呢,不然也不可能一货卖两家。这会儿英莲还小,她和薛蟠还没圆房,薛蟠没上手,自然撂不开。而英莲...心里记挂着被打死的冯公子,又没和薛蟠有什么,自然是更想跟着她娘回家去。
当然了,甄氏也未必真想要让英莲回家。
回了大如州,就英莲这小模样,估计命运不会比娇杏好。她那亲外祖和舅父一家,定能再卖她一回,换份体面聘礼。
可若不闹,难道还真的叫自家姑娘给个商户做妾?
回想当年...唉,先闹着吧。
镖局的人按着春纤给的线索,还真在大如州找到了封氏。春纤那封信里不但将贾雨村如何判案,以及贾史王薛四大家都交待了一番不说,还特特在里面包了银票。
有了这些银票,再加上这些年封氏做针线背着父亲偷偷攒下来的银钱,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了。
知道镖局的人可以带着她入京后,封氏便拿了些银两出来,请他们在回京的路上拐个弯。
封氏心里对她父亲也多有怨恨,若非当年父亲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说不定她男人就不会心灰意冷跟人走了。好在家里那几亩薄田,虽然由着父亲接管,但地契却仍在自己手里。
于是临走前,封氏直接将那几亩地贱卖给了当地的伢行,都没跟她老子说一声,就跟着镖局的镖师走了。
带着所有家当,封氏先请镖局的人护送她至金陵。
春纤当初编的瞎话,说甄士隐和金陵甄家是一脉。别说,还真□□纤蒙对了。
甄士隐的确出自甄家旁系,不过就是旁的不能再旁的那种。
在金陵一番打点,封氏见了甄家族老,说是当年丢的那个女儿有消息了,她欲将人接回来,又恐那家人不肯放,请族里写个条子,若真不放人,以甄家之势,当地衙门总要给咱们几分薄面,秉公处理了。
这世道,对女人的名节看得极重。丢了再找回来,都容易影响族里其他姑娘的名声和前程,所以姑娘丢了,都是对外称夭折暴毙。族老一开始是不肯的,封氏就跪在那里一遍遍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仍然不起身的继续磕,这才感动了族老,帮其去找了族长,要了一封盖私印的信回来。
甄家现任的族长就是甄应嘉,宫里甄妃之胞兄,他的信含金量自然不必说了。
有了这封信,封氏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而也是这封信,叫薛家人以及贾家人束手束脚,不敢妄为。
薛家是王夫人的娘家亲戚,甄家却是荣国府的老亲,这种事情一出来,荣国府一众,还真的只能装聋做哑。
封氏在离宁荣街不算远的小花枝巷里租了间院子,便算是在京城安家了。而别看英莲一味的哭,可这姑娘心里也不是没成算。一见到她娘,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后来又对了一回身上的胎记,英莲便再不怀疑来的人不是她娘了。
当然了,这也跟春纤早前笃定的话有些直接关系。
英莲听她娘说了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下就将自己这些日子攒的私房都交给她娘了。
薛蟠是个大手大脚惯的,英莲没开脸,他就更稀罕了。这些日子给英莲的赏银首饰都够普通人家置办几台像样的嫁妆了。
这些东西都给了封氏,再加上封氏手里的那些,日常再做些绣活寄卖,日子到是还能过得去。
在甄氏看来,商户人家规矩松散,瞧薛家这样也知道这话不假。
正经人家是没有那所谓的两头大,但商户人家却总会出现这种奇葩事。
封氏心知女儿就算是归家了,这辈子的前程怕是也毁了。与其嫁到旁人家因着前事被人嫌弃,还不如就嫁到这样的傻子家。
当个两头大的平头娘子,既不怕主母欺负,生下的孩子还是嫡出。而薛家既然嫌弃英莲出身家世,正好还可以娶一门上档次的奶奶。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封氏发现薛姨妈宠儿子没边,薛蟠也被他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一家子就只那个薛家姑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可姑娘家家的早晚是要嫁人的,尤其是薛家姑娘还是个心气高,想进宫奔前程的。
这样一来,还真不怕她姑娘在薛家玩不转了。
不过前提前是名份上不能吃亏,以及她姑娘还得再调/教,调/教......
对了,母女相认后,英莲也跟封氏提起过春纤,封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来。不过她心里也感激春纤在见到英莲的时候没装聋做哑。毕竟闺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自己没收到那封信,女儿也会想办法联系她。她们母女总会团圆的。
将春纤记在心里,封氏还和英莲说,总不能忘了人家这份恩德才好。
而春纤跟着黛玉在林家住的几日,乐不思蜀之下,还真将英莲的事给抛到脑后了。林之孝家的一时也没想到这事,春纤还是在跟一群丫头聊天胡砍时听她们提了一嘴,这才知道封氏已经入京了。
听完这些事,春纤挑了挑眉,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她又不是救世主,报个信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做好事不留名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很亏。
一入府春纤便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晌午老太太开席面的时辰。黛玉见众人虽然穿戴不及往日富贵鲜丽,倒也不见任何悲痛之意。因此哪怕心急想知道出了何事,也不好直白问出来。
在她的想法里,这事要是真的很紧急,春纤定然不敢耽误太久。现在...哼,饿死她得了。
和一群丫头聊天聊得忘乎所以,猛的一抬头,这才发现时辰已经近晌了。见荣庆堂那边都传膳了,春纤想了想,仍就没进荣庆堂,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准备先混口饭再说其他。
荣国府里的饭菜,春纤好的坏的都吃过。再加上她有交易系统,又不缺银子,所以春纤这会就跟在现代时一样,不爱吃正经饭菜了。
以前在现代是见天琢磨着吃一顿麻辣烫,kfc的汉堡炸薯条和老街夜市上各种小吃。现在嘛...选择性小了,到也省心。
顺着角门出去,到了胡同口,要了碗凉拌粉皮子。春纤便拿着双筷子开始东张西望。
这家的粉皮子做得特别地道。宁荣两府的下人以及住在这附近的贾氏族人时常光顾,除了那些总是死皮赖脸赊账的,生意也算不错。
铺面不大,摆了六七张桌子。里面像春纤这样的丫头不少,也因此春纤坐这里,一点也不突兀。
每日天不亮,老板娘都会将一筐的土豆去皮,然后擦丝,反复的揉搓,最后再将揉出来的土豆粉加上一点粘米面上锅蒸。
蒸好出锅,或是凉拌,或是热炒,总之就是怎么做都很好吃。
老板娘端了碗粉皮子朝着春纤这桌走,一个不妨竟被人撞了一下。好在春纤躲的快,不然这一碗粉皮子没吃进嘴里,就先喂了身上这套新夏装了。
“瞎呀,没长眼睛呀。”
那人撞了人,竟然还恶人先告状的喝骂那老板娘。春纤抬头去看,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长相就是人们常说的,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还没还完的磕碜样。
而此时这男人还一脸嫌弃至及的看着老板娘,到是让人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毁天灭地了。
春纤以前来铺子吃东西的时候,听说过这家人。老板娘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前两年男人没了,独自守着摊子。俩口子有一个儿子,那儿子还被征了兵,听说人也没了,抚恤金还被上级克扣了。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常总觉得气短三分。此时见那男人这般,又见春纤没事,竟然还反过来给那男人赔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婆子没注意。这顿不要钱了,当是给您赔礼了。”老板娘对那男人说完,又转头对春纤说道,“姑娘受惊了,我重新给姑娘再调一碗,也不收钱了。”
“瞧不起谁呢?本姑娘看起来很穷,吃不起怎地?”春纤闻言,眼睛一立,娇喝道:“本姑娘也不是吓大的,用不着你赔礼。几个铜板的玩意,还丢不起那个人。”
春纤说完,直接朝那老板娘丢了一颗小银珠子,“重新拌一碗来,剩下的赏你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小心捡起春纤丢过来的那颗珠子。下意识的看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碗退到了一旁。
男人脸色不复刚才,见春纤一身精致打扮,便知道春纤可能是宁荣两府里的体面大丫头。想罢,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春纤,丢下五个铜板一甩袖子走了。
见男人走了,春纤长吐了一口气,并不将那男人临走时的眼神放在心上。
切,本姑娘也是有靠山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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