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纤初初听到这事,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用一种柳湘莲形容不出来的兴灾乐祸神色去跟谈论此事的书生打听消息。
乐清晟不愧是情圣,到了这会儿还将他那心肝肉的宝贝老婆当成最无辜的小可怜,一边对人说着他有多冤枉,一边又对人说他老婆失女后有多心痛。
仿佛天底下,柯氏最善良,最柔弱似的。
柯氏到底无不无辜,只能说乐家的事经不起旁人锤敲。有那好事的,挖地三尺的寻找答案,未必就什么都找不到。尤其是大户人家见多了内宅阴私,就柯氏那些手段...啧!
春纤长的清丽动人,又轻声细语的询问,到没叫那俩个说话被打断的书生心生不快,二人一派读书人矜持模样的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春纤听。
听到最后,春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欢快劲,最后离开时,先是对着那俩书生道谢,然后直接走到酒楼里,帮着书生付了帐这才拉着柳湘莲离开。
前半生是天子娇子,后半生膝下无子,活了一辈子,除了用胳膊换来的爵位,就只剩下卖女求荣以及沽名钓誉这样的标签了。
真真是求仁得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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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纤和柳湘莲其实是站在一家酒楼窗户外躲避迎面而来的马车,因离酒楼比较近,正好听到了窗户里俩个书生的交谈。
离开酒楼,春纤在想乐家活该的同时,也想到了这一次拉出萝卜带出泥的白家。
乐清晟空有爵位,如今又回了老家守丧,不管从什么地方看,针对他的可能性都不大。
毕竟回报率不高。
所以春纤更觉得这件事情里,真正被牵连的应该是乐清晟,而白家才是幕后之人的目标。
白家...想到去年在江上偶遇的白家太太,再想想时任两江总督的白大人,那会儿太上皇还没禅位,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莫不是当今已经开始清算太上皇的旧臣了。
打死春纤都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是一个九岁闺阁女儿的手笔,所以按着经验,直接叫当今背了这么一口锅。
别说春纤这么想了,不少人都跟她想到了一块去。当今想要调查这件事情,但又怕弄巧成拙再叫太上皇的人真以为他在扫尾,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什么都不做。
别看他已经是皇帝了,可只要太上皇一日不死,他这个皇帝就随时有可能被废掉。你说盼着自己老子死是不是大不孝?可他们的老子玩死他那几个兄弟的时候,也没见多悲伤呀。
在皇家还期盼亲情?
你莫不是嫌死太的慢。
因着御史弹劾白氏夫妇,太上皇对这个孝顺的儿子瞬间起了猜忌之心,原本帝王的猜疑就非常浓烈,如今哪怕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直指他这个儿子,但太上皇对当今的监视也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太上皇心里,这事八成是当今做的,剩下两成是他那些有上进心的儿子做的。原因就是希望他对当今不满,趁他活着的时候将当今扒拉下龙椅。
而在当今心里,他跟他老子想的一样,他觉得这事有八成的概率是他那些兄弟做的,就是想要让他老子知道他真心不是个老实的。剩下的两成,除了看不惯那姓白的,想要将他拉下来取而代之的。
黛玉这事做得还算干净,虽不到滴水不漏的程度,但有林如海为她扫尾,还真没人想到这件事情跟林家有半点关系。
一个时常犯病,只能赋闲在家的前朝.廷命官,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两个无齿小儿...拉下白家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不是吗?
当今怀疑了所有能怀疑的人,就是没怀疑到林家父女身上。
所以哪怕多年后,黛玉总是照顾那些差点被活埋的姑娘们时,也没人将当初的事联想到黛玉身上。
╮(╯▽╰)╭
想到‘乐春纤’死了,白家倒了,春纤感觉这一刻空气变甜了,天都比以往蓝了。
除了傅家和官府记得当初那件命案,她已经没有可惧的了。
到了地方,接过自己定做的武器,春纤在半空中挥了几下,发现重量都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便拿着武器朝着一旁试武器的木头上挥了两下。
棍身上尖刺非常的锋利,直刺里还夹着三分之一带回钩的刺。最前面的三棱刺也非常的实用。这东西要是捅在人身上,先放血再薅出来左右划拉几下...啧啧啧,想想那个画面就非常解恨。
看着武器弄出来效果,春纤是自信满满。可一旁的柳湘莲脸色却非常不好。
他知道春纤设计的这件武器会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柳湘莲不知道这杀伤力会这么大,眯着眼睛看了看寒光粼粼的长安和故里,再心有余悸的看一眼受虐的木头,心里微凉。
这姑娘已经不是单纯的不温柔能形容的了。
“师傅,您用的这个铁到是极好,又轻又有韧性,剩下的那些也都与了我吧。”将早就准备好的,还带着刺绣花纹的皮革套小心的套在长安和故里上后,春纤才笑眯眯的对铸器师傅说道。
“也不知道姑娘想要做个什么,只是所剩不多,未必够用。”师傅想了想,如是答道。
“也不做什么,就做几根细细长长的棍子就行,就像鸡毛掸子的杆子。”春纤伸手比划了几下,然后又笑着问道,“可能做?”
“到是能做,姑娘要几根。做两根还能余些料,做三根就万万不足了。”
“那就做两根半,两根正长长度的,一根一半长的。能做多细就做多细。”越细,抽起人来才越疼。
春纤说完,又问了工期,听说三五日便能出来,便直接付了全款,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春纤还去杂货铺子买了两根鸡毛掸子,准备等那要的东西出来了,就拆了这个上面的鸡毛缠到那上面去。
因为韧性足,春纤便想着其中一根像武侠小说里的缠腰的软剑一般缠在腰上,另外一根则做成正规的鸡毛掸子的样子。而那个长度只有一半的细杆,春纤便想着也缠上鸡毛,回头当个迷你掸子给黛玉。
这是春纤自己有了武器,又突然想到了黛玉没有。又知道黛玉未必瞧得上她设计出来的东西,便想到了她们小时候俩人拿着鸡毛掸子互殴的事。
旁的不喜欢,这鸡毛掸子你总不会不喜欢吧。
这会儿水果下来不少,春纤又极爱吃水果,便买了不少回去。路过酒楼的时候,想起今天知道的消息,便非常大手笔的订了桌席面叫酒楼在晚饭的时候送到小院去。
春纤订的算是中上等的席面,二品蜜饯干果以及四凉四热八道菜,总共要六两银子。
虽然菜有些多,但春纤心里高兴也没做犹豫,只痛快的交了银子。
这时候再看不出来春纤心情好到爆,那他就是个棒槌了。
而今天除了听到那则有关朝堂的消息外,就是定做的武器做好了。
所以...这是双喜临门?
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呢。
回了小院,将东西放下,春纤便去换了家常衣裳。天热了以后,春纤在家里都是穿轻纱面料的衣裙,虽然看起来透了些,但以她和柳湘莲这种已经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讲的同行关系,只要柳湘莲不介意,春纤就更不会介意了。
在现代的时候,谁还没穿吊带热裤,谁还没穿过泳衣呀。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空上挂,里面的肚兜和她自己做的到膝盖处的小裤裤也将重要部位都遮住了呢。
换了衣服,又打水洗了水果,一边和柳湘莲对坐吃水果,一边说起了离开洛阳的事。
他们会在洛阳滞留这么久,最主要的原来还是在等她的武器。既然她的事情再有三五日就完事了,不如就准备准备离开洛阳吧。
前两日,柳湘莲便已经拿到了要送到星城的镖件,这会儿见春纤提起,便同意的点了几下头。
至于春纤想在洛阳城里采买的东西,到底是趁着柳湘莲不注意的时候买了许多东西存在了交易系统里。
少时,太阳眼瞧着就落山了,春纤找出元宵节那日买的花灯点上蜡烛挂在厨房门口,然后又点了两盏灯放在那边。
今日是个残月,月光虽不明亮也给他们的小院增添了几分明亮。
点了灯,又抓了一把艾草丢在小碳炉里,一瞬间刚刚还在人耳边嗡嗡叫的蚊子便瞬间消失无踪了。
不过为了不叫蚊子咬自己,春纤还是拿出香炉点了一块驱蚊香,香炉就放在厨房外的圆桌下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她穿不穿袜子,那些讨人厌的蚊子都会在她的脚背上留下几个包。
特别的痒。
店小二送了席面过来,春纤接过来便全都摆在院中的圆桌上后,又转身拿了酒过来。
以前只有柳湘莲自己喝,所以每次桌面上就只有一只酒杯,但今天春纤高兴,说什么都想要喝几杯。
柳湘莲不傻,只是思维转动的方向与春纤明显有异。但春纤表现的那么明显还是叫柳湘莲猜到了什么。
当然,他不是猜到了春纤的身世。而是猜到了春纤可能跟白家或是乐家有仇。
至于什么仇...柳湘芝暂时还想不出来。
吃吃喝喝,偶尔说一些柳湘莲听不懂的话,时不时还会蹦跶出几句闻所未闻的语言,叫柳湘莲更加肯定春纤不是中原人。
不过...管她哪里人,是人就行。
春纤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她自己就发现了。喝到烂醉如泥还停不下来的是女主,她这样的乖乖喝个微醺就可以了。
想到书里和影视剧里,一对男女喝醉酒都会发生点超越安全距离的接触,春纤拍拍自己不算有肉的小胸脯。
十三四岁的小身板,你着什么急?
打了个酒嗝,简单的与柳湘莲说了声晚安,便起身回房了。
回到房间的春纤并没有立时就睡,而是站在屋子里拿着新得的长安,连挥百下,这才对着长安来了一个奔放的狂亲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去了。
春纤忘记熄烛火,柳湘莲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春纤的房间,看着她在房间犹如群魔乱舞的一通挥,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当看到春纤竟然去亲长安,汗身都立起了来。等从开着的窗户看到没受伤的春纤倒在床上睡下了,柳湘莲这才松了口气。
再娇弱的妹纸拿起武器的时候,也跟娇弱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他家里的这位,挥胳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
五天后,春纤取了给黛玉准备的东西时,发现铸器师傅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打出了三长一短总共四根鸡毛掸子杆。
可能是杆子比预期的细,这才省出了材料吧。
于是除了按计划给黛玉的,春纤自己也留了一根。用了一个可以插掸子杆的腰带后就别在了自己腰上。
而给黛玉的,则是收拾好以后连同她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都装在两个大箱子里,在出发那天请柳湘莲驾车先将东西送到镖局,在那里托了镖后这才跟着柳湘莲一道出发去星城。
柳湘莲虽然是跟着春纤一块去的镖局,也是跟着春纤一起见的总镖头,但除了知道这东西是送往京城的,就只知道春纤将具体地址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总镖头。
春纤不想让柳湘莲知道林家,但若是柳湘莲知道了,她也无所谓。但仍旧是没在托镖的时候将地址用嘴巴念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自觉的会别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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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星城路途遥远,又是炎炎夏日。好在春纤很早之前就想办法弄到了一些硝,起早煮上一壶凉茶再出发,马车里也不开火只置个冰盆解暑,到也不会太闷热。
而且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吹进来的风经过冰盆的降温,马车里还挺凉爽的。
天热时赶路很影响胃口,好在春纤时常会煮一些茶叶蛋,带着咸味还能吃上一两个。
天热的时候,春纤便喜欢做些凉面做午饭。
煮熟的面条在凉水里过一遍,然后将早前做的肉酱或是鸡蛋酱做卤子,配上黄瓜丝,葱丝以及大蒜和旁的青菜,吃起来凉爽又饱腹。
再配上一些客栈酒楼里买的酱牛肉和卤味,一路的午饭就这么应付过去了。
午饭过后,便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春纤不同意柳湘莲在大太阳底下赶路的,所以每天中午都将临时赶制的马车遮阳棚拉出来支好,然后将折叠放在马车后面的一个折叠躺椅支在遮阳棚下面。
马车的遮阳棚是仿造了后世房车那种挂在房厢一侧的伸缩性遮阳棚弄的。
因着急赶工,再加上他们找的工匠手艺一般,所以马车的遮阳棚虽然跟房车一样都是挂在马车车厢一侧的,但却不是伸缩性的。
打开的时候,要用力往外拽,收起来的时候也需要手工卷起来的,然后用五个扣子将卷起来的遮阳布扣紧固定。而那所谓的遮阳布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刷了几层桐油的防水布。
每天中午将马车赶在有树荫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吃过午饭,柳湘莲就会躺在躺椅里午睡,春纤则呆在有冰盘的马车里酣睡。
总之这日子过得平静至极。
然而就在春纤觉得日子过得很是平静的时候,意外就那样毫不征兆的出现了。
他们遇到了土匪。
十二三个人来势凶凶,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相,春纤在听到柳湘莲示警的一瞬间就抱紧了她放在交易系统外面的长安。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春纤又在外面马上就要开打的时候,换下了脚上的绣花鞋。
绣花鞋不跟脚,她脚上的还是改良的拖鞋。真需要她动手或是逃跑了,这鞋一定会像她当初刚来那会儿似的,跑着跑着就找不见了。
换上一双夏天穿了也不算捂脚的锦布靴,春纤又想到自己的头发和发上的发钗,于是又迅速将自己的头发全都编成一个大辫子,最后缠在了头上。
这是担心有人会薅她头发呢。
这是除了年纪,她唯一比黛玉优秀的地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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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出行数月以来,第一次遇袭。但这一次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就也再没有下次了。
就在春纤觉得马上就要开战之时,柳湘莲竟然回身从马车最上方拿出一面小旗。
他将旗子挂在马车上,然后一脸毫不畏惧的说自己是某某镖局的。
开镖局的人都有自己的旗帜,往常插在马车或是马背上,那些沿路的土匪就不会打劫他们。
倒不是什么规矩,而是每一家镖局能顺顺利利的开起来,走的都是靠着无数前人用自己的鲜血趟出一条安全的路。
反正就是先打后拉那套,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给我面子,我也不叫你面子落地上,年尾交些保护fei,不比你死我活好?
然而这些道上规矩都是跟那些已经成规模的土匪山贼讲的,像那种游击做案的...就只能来硬的。
很明显他们今天就遇到了流匪。
柳湘莲自报镖局名号,那边不买帐不说,竟然还污言秽语的开起了黄腔。
那话别说柳湘莲听了如何,就是春纤听了都有些忍不了。
坐在习惯的老位置,春纤先是将马车帘掀开一点点,打量了一回马车前面站着的人。
很明显他们这是被包围了。
“打的过吗?”这么多人,手上都拿着利器,春纤一时间便觉得胜算不大。“马车能直接冲过去吗?”
如果能直接冲过去,那他们在前面,这帮子土匪就落在了身后,只要他们追来,她就将存在交易系统里的生石灰顺着窗户散出去。
若只是他一个人,打不过也能逃出生天。只是人太多,里面正经有几个是练家子。柳湘莲担心一会儿打斗起来顾及不到春纤。
“冲不过去。前面有绊马桩,估计后面也被那帮人上了绊马桩。”听着外面那群人的叫嚣声,柳湘莲的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
“那...你跑吧。若是能找到救兵,就来救我一救。若是找不到救兵,先保全自己再说。”顿了顿,春纤又对柳湘莲说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回京,帮我给荣国府里的一个叫晴雯的丫头捎句话,贾家绝非梁园,不妨去林姑娘那里安身立命。”
“荣国府?宝玉?”也不知道柳湘莲是怎么听人说话的,前半段直接过滤掉,直接后半句听进了心里,“你是贾家人?”
晴雯这个名字,柳湘莲并不陌生。不但因为这丫头长得美艳无双,也是因为她是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做得一手好针线。他们一帮纨绔相聚时,到是时常听宝玉提起袭人和这个叫晴雯的丫头。
“当然不是。”
“对了,你姓林。你是林家人?”跟荣国府的人走的都很近的柳湘莲还真知道这个林家指的是哪一家。
“...也不是。我的事说来话长。你若想知道,回头去问林姑娘便是。”春纤知道柳湘莲若是顾及她,他俩都得交待在这里。但若是她和柳湘莲分开跑,只要老天不是想要将她当四害灭了,那她就一定能活下来。
至于柳湘莲...就这位练的那个剑法,真不像武侠小说里飞来飞去内力浑厚的大侠就是了。
只能说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分开跑,她无论是往外掏生石灰,还是往外散毒.药,热油火把...都不担心死人会说话。
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善良以及不必要的心慈手软就是一种拖累。
土匪面前,没有退路可言。
“还是等以后你慢慢告诉我吧。”柳湘莲好歹也是个仗义爷们,此时怎么可能真的丢下春纤自己逃命。不过由他将这批土匪拦下来,叫春纤先逃命到是能做到。从春纤要了用包袱皮包着的镖件,一边系在身上,一边对春纤说道:“将银票都贴身装了,一会儿你找到机会就往前跑。这里离前面的镇不足二十里,我们在那里见。”
这辆马车很明显是留不住了,那先将要紧之物贴身放了,也免得以后手中不便。
“好。”春纤想了想,重重点头,发现隔着马车帘柳湘莲并没有看她,便回道,“今儿初七,初九辰时末……就不用再等了。”
春纤不喜欢说三天之后,几天后的话。因为她总是弄不明白这个三天后,算不算今天,算不算大后天。这次弄明白了,下次还是会犯迷糊,也因此她从来都是直接说日期。或是直接说明天,后天,大后天。
此时春纤一说完,柳湘莲就不由心跳失律,隐隐有些不安升了起来。
而这种不安在面对面前的危机时,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